第37章 chapter37
chapter37
中午一點多,江漓久違地站在家門口,拿出備用鑰匙打開門,心裏莫名緊張起來,深呼吸一口,“咔噠”一下,門打開了。
他擡腳邁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他的一把鑰匙挂在挂鈎上,視線往下看,一對情侶拖鞋整齊的擺放着,卻沒見空空的身影。他換上拖鞋,拎着行李箱走過去,眼裏的情緒很複雜的四處環顧着屋內,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他走進陽臺,先看見曾經養得很好的盆栽,現在都枯萎了。
視線往旁邊一看,桌子上放着一包剛開封的女士香煙和打火機,煙灰缸裏堆滿了煙頭,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此時的江漓望着那些煙頭,身側的拳頭慢慢攥緊着,他在想什麽。
是在責怪自己的不告而別,還是在責怪于火學會了抽煙,又或許是在腦海裏浮現出于火孤獨的坐在陽臺裏,注視着這些枯萎的盆栽發呆。
江漓發現他走了這一年多的時間,于火過得不好,一點都不好。他開始懷疑自己當初做的決定是對還是錯,但無論對錯,他都無法彌補了。
想到這,他的心隐隐作痛,像有一只無形的手被捏住,又酸又疼。
原來,這一年多的時間。兩個人過得都不好,很痛苦卻都不說。緊接着,江漓走進房間,目光直直落在床頭上的戒指和腕表,還是原來的位置。
他艱難的走過去,坐在床邊,把戒指和腕表都戴上。
同樣的位置,同樣的人,卻不同的心境。
他哭了。
他忍不住哭了。
江漓把家裏打掃了一遍,該清理的清理,該扔掉的扔掉。忙忙碌碌的,很快到了于火下班的時間。
于火打開門就聞到了屋內飄着飯香味,錯愕片刻,擡腳走進去看見鑰匙和拖鞋都不在,她心髒一下一下的跳動着,甚至有點呼吸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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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切菜的江漓聽見門口傳來聲音,動作一頓,快步走出去,剛好和進來的于火撞面。
她瘦了,瘦了好多。
空氣中彌漫着尴尬,于火一眨不眨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人,繼而自嘲一笑,“又出現幻聽了。”可雙眸裏打轉的眼淚在出賣着她。
江漓一愣,望着于火走到沙發上坐着。他抿了抿唇,走過去蹲在她身前,聲音有些顫抖,“火火,是我啊,我是江漓。”
“騙人。”她說。
“不是的火火,我真的是江漓,是你的江漓。”說話間,江漓的眼淚無聲地滑落。他拉起于火的手,貼在他臉上。
于火的目光慢慢的落在他有些瘦削的臉上,閉上眼睛又睜開,狠心地抽出自己的手。
男人眼裏的光亮一點點的黯淡下去。
“出去。”于火偏過頭不看他,眼角的眼淚掉落。
江漓垂下腦袋,又擡起頭,低聲喊道:“寶寶......”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你要怎麽樣才能原諒我?”
滑落,于火驀然轉過頭看他,直接拽起江漓,揚聲道:“出去!我不想看見你,你給我出去。”她把江漓直接拉到門口,“出去!”
“火火,你聽我解釋。”江漓被她拉到玄關處時,心一慌,一個用力把于火抱緊懷裏,“別這樣火火,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別趕我走好不好?”
于火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掙脫開他的懷抱,擡手一個巴掌給了江漓,厲聲道。
“你告訴我,你憑什麽說回來就回來,說離開就離開?!”
她爆發了。
這一年來承受的委屈和難過,在江漓出現的那一秒,開始爆發了。
“我不知道你有什麽原因說要離開,我現在也不想知道。你當我于火是什麽?是玩具嗎,還是你養的一條狗?”她情緒上頭,什麽話都敢說,紅着眼望着他,“我告訴你江漓,現在我要和你說分手!我不喜歡你了,不愛你了,你滿意了嗎?可以了嗎?你現在馬上滾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于火一字一句的控訴狠狠地紮緊江漓的心。他感受到她的痛苦,感受到她的心在流血,久久不能愈合。
聞言,江漓的黑眸直直盯着于火,眼眶微紅,一臉痛苦的說:“如果打我你會消氣的話,你打吧。但不要說分手,好不好?”
“好,你不走是吧,我走。”她刻意忽略江漓的難過,徑直略過他時卻被他抓住手腕,随即聽見他說,“你不用走。但分手這件事,我不答應。”
江漓只帶走鑰匙,臨走前,他靜靜地注視着于火,輕聲說:“記得按時吃飯。”
門一關,于火終于忍不住大哭起來。
隔着一道門的距離,于火在裏面哭,江漓在外面哭。
而門外的江漓似乎聽見了于火的哭聲,心泛起疼痛。他站了好一會兒,接到朱家駿的電話去小酒館。
小酒館內。
朱家駿見到江漓時,說道:“你這臉怎麽紅紅的?”
“被火火打了。”
“?!”他啧啧兩聲,說,“我去,這下手挺重的啊。”
江漓不說話,連喝了好幾杯氣泡水。
“诶诶诶,好了好了。”朱家駿連忙阻止他,拿走江漓手裏的氣泡水,“再喝下去,一晚得上八百回廁所了。怎麽回事?一來到喝這麽多水,口渴啊。”
江漓雙手搭在臺上,目光望着杯子裏的氣泡水一直在冒泡,半晌他低聲道:“火火她生氣了,要和我說分手。”
“原來是因為這個啊,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
“你不懂。”
“......”朱家駿無語了一下,思索片刻,“那如果換成是于火一聲不吭的離開了一年多,又突然的回來了,你會不會很生氣?”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會啊。”
“那不就是了。”朱家駿伸手拍拍江漓的肩膀,“哄哄她就好了,誠懇點,認真點。”他的視線驀然落在氣泡水身上,心生一計,“我想到一個好辦法。”
下一秒,電話那頭的于火朝着朱家駿大聲喊道:“不去!死都不去,憑什麽你讓我去我就去啊?!”說完直接挂斷電話。
朱家駿一臉茫然,猝不及防的被罵了,手機一下子沒拿遠,感覺耳膜都穿透了。他氣不到一處來,轉頭看着正在偷笑的江漓,輕推他一把,“不是,你笑什麽啊,怎麽不為我說句話?”
“這不是你的主意嘛?”江漓唇角微彎,喝着氣泡水,餘光瞥了他一眼。
“我真的是。算了,不管了,哥只能幫你到這裏了。”他說,“不過,于火剛才這麽說,你肯定她會來?”
江漓放下杯子,語氣堅定道:“她會來的。”
“行。但現在你應該想想怎麽糊弄過去,畢竟你身上一點酒氣都沒有。”
“這還不簡單。”
朱家駿看着江漓拿過他的酒杯往身上撒了點,他剛想喝一口,朱家駿立馬阻止,“诶,不可以,你不能喝酒你不知道?”
“我知道,我就淺淺的抿一口裝裝樣子。”
“就一口啊。”朱家駿看他只喝了半口才放心。
另一邊。
于火抱着抱枕盤腿坐在客廳裏,電視上放着偶像劇,可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茶幾上的手機一直亮着屏幕,屏幕上顯示的是朱家駿發來一個定位。
她掃了一眼,煩躁得很,索性把屏幕關了。快沒多久,于火“啊”的一聲,抓了抓頭發,站起身拿過手機,“真的煩死了!”
同樣,他們等了很久也不見于火來,朱家駿轉頭看一臉氣定神閑的江漓,又擡手看腕表,“這麽久了,你确定于火還來?”
“她會來的。”
“這麽肯定?”比起江漓的淡定,朱家駿反而更着急,“你這麽淡定,你不怕她真的不來嗎?”
其實江漓心裏也沒底,但他還是相信于火肯定會來的。下一秒,他說:“怕啊。”
“那你還這麽淡定?”
“我裝的。”
“......”朱家駿一臉無語,餘光瞥見熟悉的身影從門口走進去,四處張望着。他拍着江漓的手臂,着急道:“快快快,于火來了,快趴下快趴下。”
他也跟着慌張起來,趴下的時候“咚”的一聲,額頭磕到桌子上,“嘶”的一聲,揉了揉。
“別揉了別揉了,她來了。”
江漓立刻趴好,閉上眼睛,比了個“ok”的手勢。
“于火!這裏。”朱家駿手一擡,站在門口的于火聽見走過來。他指了指趴在桌子上的江漓,“喝醉了。”
她盯了他一會兒,又看向江漓,“真的喝醉了?他的酒量不是挺好的嗎?”
“是挺好的,可能今晚的酒比較烈。”
于火推了推他,“江漓,走了,回家了。”
“要我幫忙嗎?”朱家駿說。
她手一揮,拉起江漓的手臂搭在她肩膀上。他買了單,站起身拉起江漓另一邊手臂,“還挺沉的。”他把江漓一半的重量靠在自己身上。
兩個人終于把江漓放在副駕駛上,朱家駿叉着腰看着于火,指了一下江漓,“他就交給你了。”
“不是送回你家麽?”她一臉疑惑。
朱家駿臉上一閃慌張,說:“當然不是。我家裏還有事,江漓就拜托你了,我走了,拜拜!”
她皺眉的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又轉頭看向安靜的江漓。于火嘆氣一聲,走到駕駛座上,開車回家。
車緩緩停在小區外面,她熄火,搭在方向盤上的手一下一下的點着,淡淡道:“別裝了,我知道你沒喝醉。”
見副駕駛的人沒反應。
于火從車裏的一個地方拿出香煙,抽出一支叼在嘴裏,含糊道:“我給你三秒。”她找出打火機,剛想點煙就被身旁的人拿走了。
“不裝了?”她說。
江漓解開安全帶,握緊手裏的打火機,“什麽時候學會抽煙了?”
她哼笑一聲,拿下未點燃的煙,“我還沒問你,你反倒質問我來。”
“對不起。”
于火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一聲不響地離開,我的錯,但我是有理由的。我也知道這一年多以來你過得不好......”
話音未落,于火打斷他,呵斥道:“理由?是什麽理由不能讓我知道,是什麽理由能夠讓你什麽都不說的離開,你說啊。”
江漓沉默了。
“還是說你愛上了別人?”
“不是的!”他否認道,“我沒有愛上別人,自始自終我只愛你一個。”
于火煩躁了,“那你說啊。”見他依舊沉默,心一狠,“如果你不說,行。我們分手,到此為止。”
“胃癌晚期。”
“……”
于火愣了愣,繼而笑了,“江漓,你編理由也要編好一點。這算什麽理由?”
“我去美國這一年是去治療,我不想你知道,不想讓你擔心,所以我一聲不吭的離開了。”
于火眼眶濕潤的望着他,試圖在他臉上找出開玩笑的神情,可卻找不到一絲一毫。她倏然開門下車,站在路邊。
江漓也跟着下車,走到她面前,剛想牽起她的手卻被她一把甩開。
于火仰起頭看他,眼淚滑落,“我要你現在告訴我,你是愛上了別人,而不是得了胃癌晚期。”
他沉默不語的低頭看她。
“你說,你快說。”她邊哭邊捶着江漓,“你快說啊……”
“火火。”他聲音哽咽,心裏也難受,抓住她的手,把她抱緊懷裏,悶聲道,“對不起。”
我寧願理由是你愛上別人,也不願是你得了胃癌晚期。
于火一動不動的靠着他的胸膛,撕心裂肺的哭着。
倆人抱了好久,也哭了好久。
回到家後,于火愣愣的坐在沙發上,望着江漓端着一盆熱水走過來。他弄濕毛巾,擰幹,動作溫柔的擦拭着她的臉,繼而熱毛巾敷在于火紅腫的雙眼上,心疼道:“這眼睛都哭腫了。”
“空空被我送到爸媽家了。”她小聲說,“那段時間我沒時間照顧它,就送到爸媽家讓他們照顧。還有陽臺裏的盆栽,我沒照顧好。”
江漓安慰着她,“沒事的。你一個人都沒照顧好自己,盆栽可以再養過,空空就讓它待在那一段時間吧。”
“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他拿走毛巾,看着于火的雙眸,“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繼而他握緊于火有些冰涼的雙手,“火火,這一年多以來,辛苦你了。”
她紅着眼搖搖頭。
“如果我知道我們彼此離開彼此會很痛苦,那我寧可不走。那晚我看見你喝醉了,哭得很傷心,醉到直接躺在大街上,我很心疼。”
“所以有一晚是你抱我回家?!”
他“嗯”的一聲,“之後你去那家酒吧,我都拜托虞笙照顧你。”
“難怪我潛意識裏一直覺得那個人是你。”于火喃喃道,随即又很生氣,“既然你都回來看我了,為什麽不來找我?還躲起來。”
“我怕我看見你,就舍不得離開了。只有這樣離開,我才能勸服自己去美國。”
“你難道不怕我去別人嗎?”
“怕,怕死了。”江漓盯着于火看,低聲說,“但如果萬一我真的有什麽......”
她捂住他的嘴,哽咽道:“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
“火火,你聽我說。”他拿走她的手。
“我不想聽,你別說。”
他無奈道:“于火。”
她伸手抱緊江漓,腦袋埋進他懷裏,哭着說:“你不要說,我也不想聽。我不想接受,我也接受不了。江漓,你一定會平平安安的,明天我就去祈福,去祈求上天保佑你平安。”
“好了,別哭了。”他也回抱着于火,輕輕拍着她的背。
良久,于火掙脫開江漓的懷抱,雙手捧着他的臉,柔聲道:“疼麽?”
“疼。”
她湊上前,往他唇上親了一下,“辛苦你了。”
江漓委屈的撇嘴,吸了吸鼻子,視線落在她的嘴巴上,溫柔的吻緩緩落下。
漆黑的房間內,江漓抱着于火,閉上眼安靜的睡着了。而于火卻沒有絲毫睡意,望着他清瘦的臉龐,望着望着,聞着他身上的氣息漸漸的入睡了。
而這一覺,于火睡得很不安穩,她夢見江漓這一走再也沒有回來,等來的卻是他離世的消息。
睡着的江漓感受到身旁的聲響,轉過身,手一搭在于火的背上,卻摸到一片涼意,瞬間整個人清醒了。
他伸手打開小夜燈,透過光亮看見于火眉頭緊皺,濕噠噠的頭發黏在額頭上,擔憂道:“火火,你怎麽了?做噩夢了?”
于火被江漓叫醒,睜開眼的那一瞬,她伸手環住他的脖子,嗚咽道:“江漓......”
“我在呢。沒事了沒事了。”他輕拍着于火的背,“夢都是反的。”安撫了好久,于火才平靜下來。
江漓松開她,撥了撥她的頭發,溫柔道:“去洗個澡吧,衣服都濕了,別感冒了。”
她“嗯”的一聲。
江漓起身去打開房間的燈,走進浴室,調好适當的水溫放滿整個浴缸,“火火,可以了。”
“來了。”于火拿起換洗衣服,關門前,擡頭看着江漓,“你要站在門口等我。”
“我就站在門口,有事情你喊我。”
“好。”
于火躺進浴缸裏,看了眼玻璃門,“江漓。”
“在呢。”
過了沒一會兒,她喊道:“江漓。”
“在呢。”
隔一會兒于火就喊他,江漓也不耐其煩回答她。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因為于火怕江漓再次離開,也害怕那個夢成為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