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邊陲小鎮
邊陲小鎮
暴風雪正在這個邊陲小鎮上肆虐，一輛越野車迎着風雪停在一個兩層的小樓旁。小樓頂上橫着伸出的旗杆，上面本該迎風飄揚的旗幟已經被凍成了冰雕。
越野車上下來一個穿工裝的男人，頭上戴着棉帽，口鼻都被圍巾包住，剛一下車就大步朝旁邊的小樓走去。
随着噔...噔...噔...的上樓聲響起，男人推開二樓的一間房門徑直走了進去。
“老趙……”
男人見對方正在打電話，就沒在說話，将棉帽和圍巾取下挂在一旁的衣帽架上。
進來的男人正是吳明，他搓了搓手，就先自顧自的走到飲水機跟前，取下一個紙杯給自己接上一杯熱水。又看了看旁邊櫃子上放的茶葉，最後選了一袋咖啡倒進紙杯裏，随手從櫃子上抽了根塑料吸管放進紙杯了攪了攪，然後走到老趙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這個被叫做“老趙”的男人正帶着耳機，口中重複的說着好…好…可以之類的話，還一邊還在本子上不停的寫着。
幾分鐘後，老趙的電話挂斷了。
“不好意思吳經理，久等了，有事嗎？”
老趙熟練的蓋上筆帽，将筆夾在合上的筆記本中。吳明雙手捧着水杯，有些疑惑的看着老趙。
“我剛從現場回來，項目的事你就知道了？”
“知道一些，早晚的事嘛，吳經理這是遇到什麽難題了？”
“哎，這事來得這麽突然，我都沒啥心裏準備，剛才是公司的電話吧，說了這事嗎？”
“哦，不是，剛才接的是公司後勤的電話，讓把這邊的資産清單整理好歸檔，他們要派人來檢查，至于你說的突然到也不是那麽突然。對了，公司還讓我提醒你留意新同事的電話，說派了什麽同事要過來。”
老趙看起來有些疲倦，手在衣服口袋上抓了一把，才看到自己的煙在桌子上，拿起來抽出一支扔給吳明。
“老趙，你說‘不那麽突然’是什麽意思？”
“這個嘛，有些國家幾年前就已經關停了，我們還只是不讓新建而已。”
“你說這個我知道，地熱能環保又是可再生資源，幹嘛不讓建。”吳明想到項目結束，又得重新換工作就很頭疼，轉頭又想到這些人以後的出路，吳明想問問老趙有什麽想法沒有。
“老趙，你是我們的老大哥，這次項目結束後，你說兄弟們後面怎麽辦？早上在項目上我把公司劉總的話給他們都說了，但心裏還是沒底。”
“劉總說什麽了？”
“崗位優先調劑嘛。”
“哦，那等于沒說。”
老趙打開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熱水，又繼續說，“吳經理，你倒是個熱心腸好人，不說別的，我就佩服你這點，随時都為兄弟們考慮。”
“老大哥，你這就說笑了，我哪有能力管這麽多人，但有兩個兄弟我還是想盡自己能力幫一把，畢竟對我也算有過救命的恩情，又是在一起幹了幾年的同事，哪能不關心一下。”
“你說得沒錯，不過那是你運氣好，他們是碰巧遇到，誰遇到都會搭把手，那你自己怎麽打算？”
“我也沒辦法，所以這不就來找你商量這事嘛。诶，老趙，你怎麽看起來這麽疲憊，昨晚熬夜了？”
吳明注意到這一會功夫，老趙已經打了幾個哈欠了。
老趙先是遲疑了一下，好像是做了什麽決定，才緩緩開口。
“我沒啥事，只是昨晚睡晚了點，你覺得為什麽政府要停止建設地熱能發電站？”
見老趙故意岔開話題，吳明也不好接着問。
“不就是環保嘛，這又不是啥新鮮話題，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內幕？”
“是環保問題，但這麽多年了，為什麽這幾年全世界才開始重視？”
老趙的語氣讓吳明感覺到老趙想說什麽，只是還在猶豫要不要開口，吳明也不理解明明幹的好好的，為什麽突然會這樣。
“老趙，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內幕，別賣關子了，說說看。”
“內幕那倒談不上。”
明顯感覺老趙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眼裏透出一股自豪感。
“我有個侄兒是搞研究的，好像是從海水裏面提取什麽高科技産品，前不久他們部門所有研究人員都被劃入國企編制。他為了慶祝，請我們吃飯，可能當時喝得多了點，說漏了嘴。他說以後的世界格局都會因為公司的技術而改變，玖州國要迎來新時代。我當時還以為是他喝多了，現在看來是無風不起浪啊。”
聽老趙說完，吳明也捋了下思路。他們都同屬于華能公司，但他侄兒是公司能源部門的研究人員，這也不是第一次聽老趙提起他的這個侄兒。而老趙和吳明都是公司的外場人員，長期負責公司的電站建設和維護。而公司，也是玖州國最大的能源公司，早些年間就建有水力、火力、風能和太陽能電站，到如今的地熱發電站都建有數十座。
公司一直在研究如何高效的從海水中提取氘元素，這也是很早以前就公開的信息，雖然玖州國的可控核聚變發電技術這些年進步非常快，聽說已經初步達到商業化水平，但燃料問題一直是該技術未能普及的根本原因，如果這次真的是解決了這個問題，那關停這些電站好像也就說得通了。
吳明又想到那個讓他頭痛的問題。
“老趙，這要是真的，那以後我們想混口飯吃可就更難了。”
老趙沒有接話，可能這就是他疲憊的原因吧。又閑聊了一會，吳明紙杯裏的咖啡已經喝完，就準備起身離開，在門口時，他轉身對老趙說。
“周五晚上......周四晚上吧，我在這請大家吃烤全羊，順便跟大家聊一聊後面項目的事，到時候我把大家的想法都記錄下來，一起跟公司反應，你也好好想想。”
吳明好像沒有注意到老趙說有同事要來的事，老趙一聽烤全羊立馬來了精神，也把這事給忘了。
“好嘞，那又要讓吳經理破費了！”
“哦，對了，你得記得提醒我，我得單獨叫幾個人。”
“放心，明白了，這事包在我身上！”
剛走出門，吳明才想起自己的帽子和圍巾沒拿，又轉身進去把帽子和圍巾帶上。随着噔...噔...噔...的下樓聲響起，吳明開着那輛越野車，頂着風雪離開了。
吳明離開的時候，小鎮上的風雪更大了，兩條很深的車轍印記一直延伸到街尾，直到消失在風雪中。
......
天色降降暗下來了，小樓外的風雪沒有一點變小的意思。屋內七八個男人在一樓大廳圍着爐火，吃着烤全羊喝着酒。大聲的聊着天南海北，聊着未來，聊着家鄉......
這些人都是吳明平日裏關系走得比較近的，不知不覺酒就喝到了深夜。沙發上，地上都躺着人，呼嚕聲，還有未燃盡的篝火偶爾發出噼啪的聲音。
第二天早上天剛亮，就聽到有人在用力的敲門，敲門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裏回蕩。靠近門的男人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随手抓起地上的一件地上套在身上。男人緊了緊身上的棉大衣，走到門跟前，不耐煩的喊道，“來啦，來啦，別敲了！”
男人把大門開了個縫，一股冷風讓他睡意醒了七八分。門外站着一個穿着夾克的中年男子，他背後還有個裹着大衣的人，整個腦袋都縮在豎起的衣領面。見門開了，中年男子推開門就往裏面走。
這突然的動靜把地上橫七豎八躺着的人都驚醒了。
“你要在不開門我倆真得凍死在外面，你們可真能睡，這都幾點了......吳明在嗎？我是公司的文海，項目部的。”
中年男子揣着手進屋裏，一點不客氣的找了個馬紮就走到爐子旁邊坐下。開門的男人正要說什麽，但聽到公司兩個字，也就沒有阻攔，順便把門也給關上了。
吳明有些迷糊的看着手機，已經早上八點過，雖然睡過頭了，但還沒到規定的上班時間，心裏還暗暗高興。
“诶，你不是已經走了嗎，又回來幹啥，有事？”
“沒啥事，知道你今天要回公司，過來跟你打個招呼，一起回去呗。”文海嘿嘿一笑。
“回公司？”
見吳明有些發愣，文海繼續說，“你沒看群消息嗎，昨天發的。”
吳明立馬打開手機看了下，确實有很多群消息和幾個未接電話，還有一封公司發的郵件。吳明看到文海身後的人，突然想起老趙告訴的他要來同事的事。
他打開郵件看了下，內容就幾句話，寫着吳明的崗位調整申請已經通過，新的崗位工資從報道當日起算，報道時間本周五下班前，也就是今天下班前。
他有些詫異，自己申請崗位調整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這下不用在去給團長添麻煩了，一時間吳明心情大好。
文海見吳明已經看了消息，便指着身旁站着的男人對吳明說，“這位同志就是來接替你的崗位的，昨天剛到。我正好在這邊出差，人家過來後聯系不上你，只能打給公司，繞了好大一圈才把電話打到我這，這不怪他，要不是我來過你們這，我都找不到這地方。”
這個消息來得很突然，昨晚吳明還在跟大家讨論以後何去何從問題，一覺醒來，吳明的後路就已經被安排好了，一時間在場的人都悶着頭不說話。
吳明立馬跟大家解釋，自己半年前申請的崗位調整，主要是想回市區找個女朋友，後來公司把自己調成了項目經理，也就沒在去管崗位申請的事了。沒想到突然就通過了，關于項目上兄弟們的事，他回到公司後肯定會幫大家問清楚。
站在文海旁邊的年輕人戴着眼鏡，皮膚看起來有些黝黑，應該是常年外場工作讓太陽給曬的。
“明哥你好，我是丁一，今年從地質大學畢業，剛完成公司的入職培訓就到這邊來了。”
一直在文海身後的人主動向吳明介紹起自己的情況。吳明一聽是剛畢業就被分配到這，不由得有些同情，想到自己還沒接到他的電話，心裏多少有了一點愧疚。
“哎呀，抱歉抱歉！丁兄弟，你看我們這昨天喝得有些多了，沒聽到電話，來來來，這邊坐。”
吳明趕緊招呼丁一到他旁邊坐下，然後用燒火棍挑了下火堆裏的餘火，将燒火棍靠在爐臺邊上，又讓人拿來木炭加進去。
“老趙，在拿點羊肉來！文經理和丁兄弟肯定還沒吃飯！”
“大清早吃羊肉啊？”
“先烤上嘛！”
“行吧，我去拿。”
老趙起身去冰櫃裏拿昨晚剩下的羊肉。吳明從包裏摸出煙走到不遠處的王大年面前把煙給他點上。
“老王，辛苦下，弄幾個菜給丁兄弟接風。”
接過煙的王大年一邊笑着起身說着，“應該的，應該的。”一邊湊到吳明耳邊上輕聲的說，“我昨天說那事......”
“放心放心！我知道！”
得到吳明的承諾後，王大年大步的朝着後院的廚房走去。
吳明回到丁一的旁邊坐下。
“你們這來得真趕巧，廚師長昨晚喝醉了，今天沒來得及做早飯，這地方要想去街上吃個早飯，那得到100多公裏外才有。我先把這酥油茶熱上，很快就好，先喝一點可以暖暖身子。這裏的生活條件肯定不比市裏，但勝在清淨自由，沒那麽多束縛。”
說完吳明好像又想到什麽。
“丁兄弟也不必擔心飲食不習慣的問題，我們這廚師長可是星級大廚！”
很快酥油茶就熱好了，吳明拿來兩個新碗熱情的給兩人倒上酥油茶，一邊又說着感謝文海的話。
文海接過吳明遞來裝滿酥油茶的碗。
“你們這的暖氣不要錢嗎，這一會的功夫都給我幹出汗來了。”
“哈哈......不是不要錢，是不能關，暖氣一關，水管要是凍爆了，那就不是這點電費能解決的了。”
“這樣啊......”
文海把碗放在前面的小桌子上，然後又把自己的絨毛皮夾克給脫下放到一邊。
文海的年齡比吳明稍大，但跟吳明差不多是同一時間進的公司，這邊項目上有需要和公司對接的時候，基本上都是文海在負責。這次資産檢查也是他和公司另一個同事一起過來的。
吳明所在的團隊負責在這邊駐點建設，而文海的工作地點一般在公司總部，也就有事的時候才會往各地項目上跑，和吳明一來二往的接觸，兩人也算是熟人了。
吳明回過頭開始跟丁一介紹起小鎮的情況，說起來是小鎮，其實也就那麽十幾戶當地人。因為這附近有幾個風景比較好的景點，這個小鎮算是游客比較理想的落腳點，但這些年由于天氣越來越冷，這裏海拔又高，所以游客也很少見，特別是現在臨近冬季，政府把這些景點都關了，更加不會有人到小鎮上來。
聊着小鎮的事，吳明又從大廳的書架上拿來一本畫冊遞給丁一。
吳明非常自豪的介紹起這本畫冊，這是他這幾年在這邊工作最珍貴的寶藏，附近的美景，四周的風土人情，還有他和隊員在工程各階段的留影紀念，最後吳明将這本畫冊送給了丁一。
烤羊肉的香味開始飄蕩在整個大廳，廚師長也帶着兩人把做好的菜都端上來了，大家一邊吃飯，吳明一邊給丁一介紹起自己的團隊。
趙大哥，趙建城，是我們裏面資歷最老的員工，在這裏待得最久，是我們的老大哥，也是我們的材料員。後勤物資，財務都可以找老大哥，你想去哪裏走一走逛一逛一定要記得帶上老大哥，他可以給你指路。
王大年，曾經是二星級廚師，八大菜系信手拈來，但在這裏條件有限，做點地方特色菜還是綽綽有餘的，至于為啥是曾經嘛，嘿嘿......他的輝煌歷史以後你會知道的。
張堯，技術員，非常專業，我的那點東西基本上都是他教的，以後你有硬件設備或者操作程序方面的問題要多向他請教。
紮西頓珠，機操手，旁邊是他兄弟紮西多吉，也是副機操手。兩兄弟是當地人，當地的情況，他倆要是不知道，也就沒人知道了。
易長河，系統工程師，所有的設備軟件和系統都是他負責，你想看任何技術資料，他都能幫上忙。
李毅，安全員，到了現場，任何時候他說不行那就真的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