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預知兇兆(3)
4-預知兇兆(3)
聽到有人狂吼“死了都要愛”,劉钰一猛子清醒。
感受到胡肆臨倉皇而逃,恢複自主意識後,劉钰在覺得疲憊的同時又覺得非常好笑——每次聽到搖滾類歌曲他就是個表現。
仿佛聽到了什麽奪命神調,掙命似的能躲多遠躲多遠,直到他聽不見為止。
劉钰問過原因,哪成想竟從這位“封建迷信”代表嘴裏聽到很科學的解釋:電吉他和貝斯産生的震動頻率和他磁場不和,比要他命都難受。
劉钰被他義正言辭的說法震撼到了,而後再三目瞪口呆——胡肆臨拄着幻化成煙霧的臉,一本正經告訴她:“相信科學。”
“……”
除了無語,劉钰給不出任何恰當回應。
這次他也跑掉了,把她丢在這裏接手他的爛攤子。
劉钰環顧四周,茫然的目光掃到自己手裏半瓶二鍋頭時轉瞬變成惱怒。她“咣”地将二鍋頭杵在酒瓶散亂的茶幾上,憤然起身,想出去給昏沉的腦袋透透新鮮空氣。
離她最近的班長本來正癱在 KTV 包房黑色沙發上挺屍,見她動作比沒喝酒還麻利,栽栽歪歪将她扯住,大着舌頭奇道:“劉钰……嗝!你不是人啊,喝那老些酒咋還生龍活虎的呢,好好坐下來休息休息,等那誰……張勳可吐完回來再陪你喝嗷!”
還喝?喝個毛啊!
作死的胡肆臨沾酒就捆了她的死竅,喝了多少她尚不知情,眼見肚子撐成半個球了,她稍稍喘氣都覺得從胃到肚子都漲得慌,再喝膀胱非憋炸了不可。
真是的!這非人類的家夥光知道喝,就不能稍微體諒一下作為人類的她沒那麽大的存儲量,必要時刻得開閘放水的嗎!
轉念想,劉钰嘴角抽了抽,她怎麽把約法三章忘了。
是她明令禁止在先,胡肆臨遵守君子協議,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以圍觀她噓噓——想到這裏,尿意愈發強烈。劉钰夾緊雙腿,閃身越過障礙物班長,以最快速度的小碎步挪向包房大門,推門就往廁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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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慢慢合起的時候,她還聽到班長詫異的吼聲:“到底咋回事啊,喝兩瓶白的還能健步如飛?酒仙上身了吧你——嗝!”
響亮的酒嗝被徹底隔絕在門後,劉钰邊往廁所跑邊想:可不咋的!那一堂子狐仙個頂個的能喝,相比起來胡小四就是個菜鳥。最能喝的是他們家啞巴大仙胡世黑,他老人家輕易不出山,一旦捆了竅,不連灌三杯小燒絕不動手降妖除鬼。
話說回來了,班長剛剛說什麽來着……兩瓶白酒!
胡肆臨怎麽能這樣呢,明明說好不許吓人的。劉钰蹲在馬桶上,邊放水邊暗恨胡肆臨不講江湖義氣。
托他的福,這回可讓她出盡風頭。再以後參加同學聚會,她哪還有臉推脫自己不能喝酒,同學們得怎麽看她,不得尋思她假模假樣裝逼麽?
方便完畢,劉钰提好褲子推門出來洗手的工夫,胡肆臨飄乎乎回到了她身後。
敏感捕捉到他的氣息,劉钰頓時來了脾氣,手都顧不得擦,掏兜摸煙要對他進行一場靈魂拷問。
點煙以後,不等她問,胡肆臨主動承認錯誤:“五糧液太好喝了,我沒控制住我自己,對不起。”
劉钰氣得直抖腿:“咋的?你的意思是我平時委屈你了呗,買不起五糧液供你這尊大仙享用,盡挑便宜散白對付你。”
“呃……”微一滞澀,胡肆臨換了副鄭重語氣,打岔道,“小钰,我發現一件不得了的事。”
“別扯沒用的,我就問你是不是平時讓你受委屈了,回答我。”
“你的那個男同學喜歡你,”胡肆臨冷不防提高音量,不給她插嘴的機會一口氣道,“和他切磋酒功時我順便打聽了一下他的八字。巧了,你們倆無論屬相和生日時辰都特別合,我覺得,你可以考慮和他發展發展——”
“你有毛病吧!”
劉钰震聲大吼,吓得剛進廁所的陌生女孩原地一蹦,像看妖怪一樣瞪她。
劉钰趕忙假裝戴藍牙耳機的樣子,捂住一只耳朵匆匆走出女廁所,邊走邊喊:“我說讓你幫我介紹對象了嗎,瞎摻和啥,礙你那根筋兒疼!”
“你不喜歡他麽,”胡肆臨圍着她飛來飛去,“我還以為吃飯你總盯着他是喜歡他的,早知道我就不那麽做了。”
“我瞎啊?誰盯着他看了!是他盯我好不好——”劉钰猛地停下腳步,愣了兩秒,擰眉質問,“你做了啥見不得人的事,趕緊給我交代清楚!”
“我……”胡肆臨彎腰貼在她耳邊,輕飄飄道,“我約他晚上一起逛回家那條必經小樹林。”
“卧槽你——”
她想送他一句“卧槽你大爺”,突然想起他大爺是狐仙三太爺,罵他老人家屬實大不敬,而且罵他家任何人都不怎麽對勁,立刻改口:“卧槽,你瘋了……現在是文明社會,小樹林全是監控,你瞎做哪門子主啊,約個屁老鴨子小樹林!再說了,我看起來很饑渴嗎,已經到了必須跟男人打野戰的程度嗎?”
聽到這裏,胡肆臨比她更納悶:“什麽是打野戰?就算你不喜歡他,也用不着去小樹林揍他吧。”
“……”劉钰險些被他的天真噎死。
無語片刻,她保持冷靜又問:“那你約他去小樹林是要幹嘛?”
“他身上有東西,”胡肆臨坦白道,“一見到我那東西就跑了。奇怪的是,我沒看出來是什麽,這不尋思約他好好研究研究賺筆錢麽,順便給你們倆制造相處的機會。”
合着他是想從張勳可這聯系業務啊,看來是她想的太龌龊誤會他了。
“不然你以為我想幹什麽呀?”
“呃……”
劉钰一時恍惚竟暴露了真實想法,急忙往回找補面子:“以為你想幫我約小樹林教訓他呗。”
“我教訓他幹什麽?那個男生挺不錯的,家庭條件好,長得還算過得去,人品也挑不出毛病,小钰,你要不要試着和他多接觸看看?反正我已經答應人家逛小樹林了,你就以發展業務為由和他好好聊聊。”
“不用你閑吃蘿蔔淡操心,”劉钰将剩下三分之一的煙扔在地上用力碾了碾,咬牙切齒對他也對自己說,“我不想和任何人談戀愛,少管我。”
沒了煙,兩人之間零障礙的心靈溝通就斷掉了。劉钰很少強行切斷與胡肆臨的感應,上次和上上次也都是因為這件事——他見到和她八字很合的男青年,就不請自來出面幫她牽線搭橋,她則義無反顧拒絕再拒絕,還是丁點好臉色不給那種。
為此,胡肆臨很委屈也很不解。
畢竟對他來說,劉钰不僅僅是弟馬,還是他最好的夥伴。
早在她 7 歲那年,他就成了寄生在她身體裏的護法仙。在那些苦苦熬不出頭的日子,他陪她一塊經歷重重考驗和磨難,那時候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但他卻守護了她十幾年才等來那位開口道破天機的高人,也終于熬到了可以為她獨當一面的那天。
可以說,他是看着她長大的,從一個懵懂的小姑娘慢慢出落成果敢的大姑娘,又從一個普通人變成連接陰陽三界的靈媒。
人類的一生是那麽短暫又那麽脆弱,生來便在狐仙世家的胡肆臨雖然無法感受生而為人的體驗,可他也有過真實的肉體,清楚知道天地間所有吃五谷雜糧的生物總避免不了生老病死。
他是比較幸運的那個,渡劫以後脫去一身獸皮畜骨,羽化而登仙,生命的長度得以無限延展,時間概念對他來說毫無意義了。因此,他眼中的劉钰,這個被他默默守護着長大的女孩,他發自內心的希望,她能在短短一生中過得比他想象的更快樂。
這是他暗自做下的承諾——
他要她覓得一位良緣佳偶,再親眼看着她結婚生子經營家庭,過完一個普通人應該有的最尋常卻最幸福的人生。
靈媒這份差事根本談不上美差,整天接觸那些妖了鬼了魔了怪了,在沒有信仰的人面前,如同沒被關起來的精神病。時不時還可能沾染一身孽債,無論能否還得清因果報應,總歸對靈媒都有一定無可挽回的傷害。
如果有的選,正常人怎麽會接受自己吃這碗飯?
既然被選中,那就只能認命了。因為不認命的那些,不乏有被所謂的仙家折磨至瘋或致死的,且并非個例。胡肆臨一門算是不可多見的仙界清流,除了常規性給弟馬們打打災吃點扛得住的人間疾苦,從來不會要人命的。
而有些來路不清的家夥,光是折磨弟馬香童就夠人家喝一壺的。更有甚者貪財心黑,甭管本事行不行或算的準不準,漫天要價诓騙問事的無辜群衆,收了黑心錢還對修道同類痛下殺手,根本不管弟馬香童能否承擔的了因果債。反正報應來的時候他們總有借口,壞事統統推給人類,卷起鋪蓋卷再找下一位禍害就是。
于情于理,胡肆臨都不可能做出傷害劉钰的事,于是數度無視她的反抗,碰見差不多的男人,就像王婆遇到了西門慶,不亦樂乎替劉钰保媒拉纖。
但劉钰不是潘金蓮。
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後更不會是。
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好比寧采臣,明知“人鬼殊途”,可那永遠不能出現于現實世界裏的人給過她太多溫暖。他們又默契十足心意相通,他早成了她日常不可或缺的存在,就像必須按頓吃的三餐一般,他就是她的精神食糧。
她正處在應該談一場轟轟烈烈戀愛的年紀,偏偏有了執拗的單相思,倔強起來沒完沒了,誓死為他守身如玉。
胡肆臨永遠不會知道——其實劉钰和他一樣,最讨厭聽搖滾樂和重金屬。但為了能讓他離自己遠遠的,稍微給她些獨自思考的時間,她下載了 200 多首死亡搖滾。每當她想不開的時候,就一根接一根的抽煙讓他感覺得到,又讓他魔音穿腦備受折磨,長達幾小時無暇和她進行有效溝通。
這次也是,劉钰戴起一只耳機,開始播放震耳欲聾的重金屬搖滾樂,剛播兩秒胡肆臨就飛沒影了,劉钰守在男廁所門口,接連抽了兩根煙,才等到張勳可歪歪斜斜晃出門。
見到她的時候,張勳可微微恍惚,好一會兒,捋着舌頭找話題:“呀……這不、這不是劉大酒仙麽?喝沒喝夠啊……沒、沒喝夠我再、再陪你喝,嘿嘿嘿……”
“喝你大爺,”劉钰将煙屁股甩飛,斜眼瞪他,“我要回家了,一起逛會兒小樹林。”
又仔細打量他幾輪,劉钰強忍着沒有翻白眼,好心關切問:“能不能行啊你?不行的話,先打車送你回家。”
“不、不用……我沒醉,陪你溜達溜達,”張勳可努力站穩,笑得憨憨的,“哪能讓一女孩子大晚上自己回家呢,我好歹是個老爺們兒。”
“呵呵,”劉钰無情嘲笑,翻舊賬,“這工夫想起自己是老爺們兒了,當年是誰揪着我小辮上剪刀來着?”
“那時候小,我不懂事嘛……”張勳可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臉本來就被酒熏的通紅,眼下又紅了一層,別開目光,變得扭捏起來,吞吐道,“跟你道歉好不好,對、對不起。”
劉钰到底沒忍住,狠狠白了他一眼,擰身自顧向前走,頭也不回道:“這還像句人話。成,我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你了。”
聞言,張勳可呲着牙花子樂成一只傻狗,屁颠颠追上她。一起回到包房,跟同學們打聲招呼,又一道匆匆忙忙離開了,留下滿屋子壞笑不疊的吃瓜群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