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招邪財神(3)

7-招邪財神(3)

“獨角山魈……”劉钰低聲喃喃。

忘了是在哪本志怪類古籍看到過關于獨角山魈的介紹。經五金一驚一乍提醒,劉钰腦海裏浮現出一張很醜的猴子臉。

剛立堂子沒多久,為了讓她盡早熟悉自己的職責,胡肆臨曾指引她去書店,買了好幾本民間流傳源遠的那些神仙鬼怪書籍。

不過買回來以後,她只是随便翻翻就壓箱底了,還被他批評不上進。出于好奇,關于山精靈修的記載她确實認真看了,所以也一下子想起來不少重要知識點。

獨角山魈有個別名,叫鬼狒狒。

書上有個很有趣的解釋——獨角山魈變幻如妖,和北方的狐修極其相似。

由于所習皆為邪幻之術,自帶助人暴富的屬性,因此那些喜歡走捷徑的人更願意供奉。

最奇葩的是,獨角山魈生性淫邪,常常強行玷污人妻女眷,但它并不是白白給人戴綠帽子,會許以大量金銀財寶以示安撫,于是有很多沾花惹草又想一夜暴富的男人,将它奉為“偏財神”。

關于這一點,五金也認同了,還告訴劉钰——如今,獨角山魈仍在南方某些地區風靡着。

原本它被老百姓冠以“五通神”名號之時就來源于那些地方。且信徒不少,功德自然無量,上方早已給了它位列仙班的名額,将走捷徑的運氣展現得淋漓盡致。

“那啥樣的人會供五通神呢?”劉钰不解。

五金輕蔑笑道:“呵,現在這個時代想暴富還能有啥捷徑?除了黃賭毒和逼良為娼,你能再說出來別的路子我叫你一聲姐!”

劉钰果斷道:“網紅和明星。”

五金:“……”

她這個“大喇叭”陷入沉默,劉钰也不說話,抱着膀子瞪眼看向身邊空蕩蕩的座位,揚起不懷好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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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裏的煙快滅掉的時候,這場“幹瞪眼比賽”五金敗下陣來,垂頭甕聲甕氣說:“太晚了,你早點休息吧……劉姐。”

“哎!”劉钰歡天喜地重重點頭,五金立刻乍着手撲上來嘶吼:“你還真敢答應啊!”說着,她又是掐又是撓的。

五金沒有實體,對劉钰造不成任何實際性傷害,便任由這個人類得意洋洋地掐滅煙屁股,叉起小腰晃進衛生間洗漱去了。留她原地連吼帶叫,偏又一個字傳達不出去,只能賭氣囊塞回老巢,半夜劉钰做夢都姍姍來遲,和奶奶一樣難哄,好說歹說她才眉開眼笑。

劉钰本來很忐忑今天過陰交涉會招致老槐門鬼修入夢騷擾,出乎意料的,又是一個難得平靜的夜晚,半個鬼影也沒見到,繼續暈乎乎聽五金啰嗦一宿。

更意外的是,接下來 3 天夢境世界也平靜得不像話,仿佛全世界的鬼魅都去置辦年貨沒工夫搭理她似的。五金甚至覺得太沒意思,不知道從哪搞來一堆狗血霸總小說,唠夠了就陪她坐在各種冷風口裏打發時間。

臘月二十淩晨,胡肆臨的禁閉結束了,忙不疊回到劉钰身邊。

當時她再次被神秘力量拉入王建偉的火鍋店,五金正在陪她目睹一場好戲——

火鍋店玻璃大門外晨光微熹。有個瘦高苗條的女人鬼鬼祟祟挪步走入櫃臺,對着那尊武財神拜了三拜,猶豫片刻,費力将半米高的實心銅像抱起,口中還念念有詞:“財神老爺求您別怪罪我……財神老爺求您原諒我……”

她轉身将銅像擱置在櫃臺上,滿臉憂心忡忡,又急忙轉回去踮腳去摸神龛裏那張壓在銅像下的黃符。

借着蒙蒙亮的天色看清了她的相貌,站在五金和劉玉身後的胡肆臨詫異地挑起眉毛,湊到兩人耳邊,冷不防開口:“怎麽會是她?”

五金和劉钰正津津有味觀摩女人的舉動,頓時被他吓到,不由得低呼出聲紛紛轉頭瞪他。

見是自家四哥,五金拍着胸脯小錘了他一拳。

劉钰凝望他半晌,慢慢轉回臉,撇嘴嘟囔道:“臉都露過了,有必要繼續戴面具裝神秘麽……”

胡肆臨呆了呆,立刻繞到她身邊用肩膀輕輕撞了撞她的肩。

他雖沒說話,行動上卻盡顯讨好。劉钰故意板臉都裝不下去了,“噗嗤”笑了出來,在他歪頭笑意深深看過來時,擡手小推他一下,沖櫃臺裏的女人努努嘴:“我這是又做預知夢了對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何敏麗今天肯定會來偷偷将那張起靈符銷毀吧!”

“是的。”胡肆臨點點頭,緊接着眯眼算了算何敏麗出現的時辰,淡淡道,“大概 6 點 35 分她就來了。”

何敏麗正是何小姑,王建偉的原配發妻。

冷眼看着劉钰夢裏的她,一臉緊張地将那張起靈符丢進事先準備好的酒碗點火燒掉,幽幽的藍色火光照亮了滿載不甘和恨意的雙眼,胡肆臨稍事猜想,唏噓道:“真是個傻女人。”

聽他這樣說,劉钰幾乎秒懂什麽意思,再看向何敏麗時,也如胡肆臨一般輕輕嘆息。

在她想通這尊招邪財神關竅的同時,向來心直口快的五金咂嘴道:“這人也忒蠢了吧!往趙公明腳底下塞五通神的起靈符,驢唇不對馬嘴的,就不怕老趙同志發起火作得她雞犬不寧麽?啧,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很多了解何敏麗與王建偉真實婚姻狀态的人,不止一次對她說:

“男人嘛,沒錢的都喜歡扯犢子方言裏,也有出軌的意思,你家大偉又是個人物,在外邊養小三小四太正常了,只要掙的錢還願意上交,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輩子也就過去了。”

“我要像你似的,天天有吃有喝衣食無憂啥啥不操心,我管他在外邊找幾個呢,只要不耽誤我花錢,死不死誰兒女啊!”

“何兒啊,知足吧!大偉脾氣那麽好,結婚這些年都沒跟你動過手,男人在外邊逢場作戲,由着他去就是,咱們女人哪有資格計較老爺們兒的事,差不多就行了,你何必呢?”

何敏麗和王建偉結婚 21 年。

年輕時大着肚子陪他南下黑天白天地跑服裝生意,兒子都在趕大集路上生的。

風風雨雨走過許多載,一起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才掙來的人前風光。可受人羨慕的美滿生活背後,她聽到最多的三個字,不是丈夫深情缱绻的“我愛你”,而是一群外人反複勸慰的“何必呢”。

早在 10 年前,初次撞見王建偉将那個不正經的女人帶回家茍且,何敏麗趕忙捂住兒子雙眼逃命一般帶孩子離開自己家門的那一刻,她也失魂落魄地問過自己——

何必呢?

何必呢。

有句很經典的比喻,說婚姻是座墳。當女人一只腳踏進那座自己歡天喜地挖好的墳圈子,從此天人永隔。

生養自己的娘家是她人間最後欣賞的風景,前方只剩漆黑無際的黃泉路。婆婆是磨人的鬼;兒女是忘憂的湯;那個本該與自己雙宿雙飛的丈夫,自新婚之夜開始便化身閻羅,手裏緊握着判官筆,随随便便在她的生死簿上劃下濃墨,要她活她才能活,要她死她就必須死。

何敏麗承認自己是個貪生怕死的人。

所以明知丈夫在這場無常的婚姻中,不知不覺已與自己貌合神離,可她還是不願揭穿血淋淋的真相,心甘情願當那個又聾又瞎的傻子。

他要她打扮得嬌豔如花随他應酬,她總是蓄起賢妻良母的笑,在酒局上八面玲珑答對好他的親朋好友。

他要她守家在地伺候好他一家老小,她便毅然辭去鐵飯碗,在婆婆的數落中笨拙地洗手羹湯,小心翼翼看他全家臉色過活。

何敏麗無數次扪心自問:

就為了他王建偉這個水性楊花的男人,如此掏心掏肺地付出值得嗎?

但,每每看到銀行卡增長的數字,每每看到健康長大的兒子,每每看到娘家那些豔羨的眼神,何敏麗終将咬碎染血的牙統統咽進肚子,眼一閉心一橫,到底認了。

當一個女人決定向命運低頭,便是将自己徹底埋在暗無天日的墳墓中長眠。

她不再寄情于那個給過她海誓山盟的男人,心一旦死了,日子果真就好過了不少。

可這樣的日子也未能太平多久——

有一天她心血來潮,受不住好姐妹撺掇去見了一位得道高人。

才進門,不等報上生辰八字,高人便捋着胡須篤定地告訴她:“你丈夫外頭養着小的,明年就該抱個新生的兒子逼你離婚喽……”

剎那間,何敏麗眼前一黑,耳中仿佛響起了轟然炸開的二踢腳,令她暫時失聰。

她愣住了。

一口氣懸在嗓子眼,吐不出咽不下,總覺得過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帶着哭腔,故作鎮定詢問高人如何才能挽救岌岌可危的婚姻。

然而,當高人給出答案,她懵然地看了眼手機,總共才過去 3 分鐘。

3 分鐘而已,竟比三個世紀還要漫長。反複咀嚼高人的答案,何敏麗笑了。

只是她的笑容并不似平時那麽得體而美好。腦子裏閃過一句很荒誕的話——你一笑比哭還難看!

她以前每次看到那個小品演員說出這話的時候,總免不了和觀衆一般會心一笑。

但這一次,她終于懂了哄堂大笑背後的含義。

可不是麽……

女人啊,你笑起來總像哭一樣。

就連能掐會算的大仙都把她可悲可笑的命運講的明明白白:“認了吧,何必呢?”

何敏麗如尋常那樣下意識微笑點頭。

在通曉天命的那些日子裏,她是真做好了放這對“苦命鴛鴦”一馬的打算。

既然如此,王建偉又何必苦苦相逼?

如果沒有他的決絕,何敏麗也不會做出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缺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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