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保家仙人(1)
8-保家仙人(1)
“對,是我放的符……咋的吧,王建偉你有啥不服的?”
何敏麗怒指丈夫臉。
開口說出第一個字,眼淚撲簌簌滾成珠線。
昨夜 11 點多,她來火鍋店接丈夫兒子回家。剛巧聽到丈夫打電話和人講到今天上午會請劉仙姑上門處理剩下的麻煩,何敏麗的心跳立時慌亂不已,面上卻不動聲色。
王建偉一撂下電話,就聽妻子有些不滿地追問:“還請老劉家的來幹啥?那丫頭片子差點把你送監獄去,你吃飽了撐的就那麽得意當冤大頭?”
她甚少在他面前貶損他的親戚。王建偉也不樂意了,擡眼瞅了瞅周圍忙活打掃的服務員,低聲喝斥:“瞎雞巴喊啥,有話回家再說!”
他有意謾罵提醒她別引起不必要的騷動,何敏麗仍不依不饒:“安縣那老些大仙,找誰不行,你是嫌上次在萍萍婚禮鬧那麽大陣仗不丢人咋的?王建偉,我明白告訴你,不準再讓姓劉那丫頭過來,否則——”
“你媽逼你犯病了!”王建偉火了,不管不顧破口大罵,“再逼哧一句看我揍不揍你?你管老子找哪家仙,礙他媽你啥事了!還有臉跟我提你家那幫逼養的親戚,老子他媽娶你倒了血黴了,閉上你的逼嘴!”
滿店員工都知道自家老板說話愛帶“啷當方言,指的就是一個人嘴臭,基本每句話都帶髒字”,但這還是頭一次聽見他罵老板娘。大家紛紛停下手裏的活計,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每道凝望的視線,堪比取暖小太陽裏發紅的石英管,明晃晃刺得何敏麗面紅耳赤,深覺拉不下臉面,便撲上去對王建偉又捶又罵。
她驟然撒潑耍瘋,頓時激怒了王建偉,不顧兒子和所有服務員拉架勸說,當衆和她推搡不停……
何敏麗一氣之下去了二姐家。
不成想她那素來潑辣自私的大姐也在,一面假惺惺的和二姐好言好語相勸,一面露出不加掩飾的嘲諷。
何敏麗看在眼裏,默不吭聲去外甥女房間了,躺在那輾轉反側卻怎麽都睡不着,腦子全被自己偷偷換走財神起靈符的事情占據,心裏更忐忑不安,生怕天亮以後劉钰到場戳穿她的陰謀。
就這樣亂哄哄想着,直至後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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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死了三十多年的姥姥手握一根細白蠟燭,站在她床邊慢聲拉語喊她小名,又呓語似的叽裏咕嚕說着什麽。
何敏麗想坐起來湊近姥姥仔細聽聽,胳膊腿竟沉重的如同鋼筋水泥,将她牢牢固定在床上幹着急。
何敏麗掙紮許久。
半夢半醒間才終于拿回身體掌控權,她撲棱坐了起來,也終于聽清姥姥在說些什麽:
“小老四,去換符……小老四,去換符……快去……快去……”
換符?
何敏麗正懵着,而姥姥已經面帶微笑悄聲飄遠。
她起身去追。
邁開腿的瞬間“噗通”栽倒,繼而呼喊出聲,再一轉念,她猛然驚醒。
床還是床,身上的棉被也壓得緊實。
她清楚剛剛做的是夢,但有個固執的聲音在腦海裏反複對她說,她看到的都是真實的。
恍然好一會兒,她利落翻身下床,頭不梳臉不洗,穿好衣服慌慌張張出了門。
何敏麗把車開的飛快。
好在淩晨的小鎮每條路幾乎都是空的,她僅用時 5 分鐘就來到了自家火鍋店門前。
遭亂的心事迷住了她的眼。
下了車推開門,她才看到丈夫與那個帶仙的姑娘就站在櫃臺前,一起望向那尊威嚴的財神像,面色凝重說着些什麽。
何敏麗頓覺腿軟頭暈,還是強撐着雲淡清風走到他們身邊。
聽到那年輕的姑娘平淡開口說了一句話,何敏麗懸了許久的心忽然從雲端墜落,重新帶她跌入攢了一棺材失望與失落的墳墓裏。
劉钰說:“何女士,誰的人生都會遇到沒勇氣邁的坎。可無論心裏有多苦,都不該往邪路上走。”
聞言,何敏麗深深看了她一眼,嘴角挑起嘲諷的笑:“你個黃毛丫頭頂香帶仙而已,真當自己無所不知了……呵,少在我這不懂裝懂。”
劉钰也笑了,順手點燃叼在嘴邊的煙:“你說得對,以我的人生閱歷有些事的确不懂。我只是出于好心想勸勸你,報仇的手段有那麽多,何必找條損人不利己的路子。對于一個家庭來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以為掉包起靈符就能讓王先生吃盡苦頭?恐怕你忘了,如今你還是王家的媳婦,你的兒子也是王先生親骨肉,只要你家門一天不安寧,深受其害的何止是他,還有你和你視如命根的兒子。”
她聲音娓娓動聽,何敏麗聽到耳裏卻如同炸雷一片,倦怠的臉色瞬間煞白,丢了魂似的一把扳住劉钰的肩,磕磕絆絆追問:“你你你……你是說我兒子是、是被我害的?告訴我……是不是?”
胡肆臨趁機溜入她的脈門,在脈流中游了一圈,回到劉钰身後,捆着嘴竅凜起目光:“兩個月前,他為了女同學争風吃醋被人開了瓢,到現在都沒好利索吧?他經常頭疼惡心記不住事,甚至睡到半夜偶有夢游症狀,大喊大叫些奇奇怪怪的話……他的情況,想必你這當媽的比我更了解。”
“我操你媽,何敏麗,牲口玩意兒,”王建偉氣極,抄起櫃臺上的計算器狠狠丢向妻子。
被劉钰大早上一通電話從被窩裏豁楞醒,王建偉的起床氣本就沒消利索,這下子更壓不住火,指着妻子鼻子大罵,“你媽逼竟敢整歪門邪道害我,你他媽巴不得我死了,把老子的辛苦錢統統拿去填你娘家那幫狗逼的嘴是吧!”說着,他又舉起桌角的銅蟾蜍,血絲遍布的雙眼迸發出濃濃的怨恨。
他什麽都顧不得了。
體面也好,歉疚也好,在劉钰揭穿真相的剎那,他已然找到了和妻子離婚最好的理由,便只想借着怒氣将這個相伴二十餘載的女人打擊成渣滓,要在她啞口無言的時候,永遠讓她在他面前擡不起頭,即使必須讓她淨身出戶,那也得叫她用後半生向自己忏悔。
于是,他用力把銅蟾蜍扔了出去,眼底竄過一抹快意。
很快他就呆住了——
劉钰預判了他的動作,在他丢銅蟾蜍的同一時間,大力扯過何敏麗的胳膊,帶她閃出好幾步。
“砰”的一聲,銅蟾蜍砸在雪白的牆壁上濺起碎渣。
牆面被砸出好大一個窟窿,銅蟾蜍也豁了嘴狼狽落地,兩敗俱傷。
可兩敗俱傷的何止死物?
昔日總是在人前表現恩愛的夫妻,在扯破這層無形的窗戶紙後,終究以最不體面的方式兵刃相見。
何敏麗迅速從驚吓中恢複過來,推開劉钰,上前怒指丈夫扭曲的面容,凄厲地嚎叫道:“對,是我放的符……咋的吧,王建偉你有啥不服的?”
王建偉咬牙切齒揚起巴掌:“我操你——”
何敏麗卻斂過櫃臺裏的電蚊拍,瘋了一樣使勁往他臉上身上抽,邊抽邊吼:
“我操你媽!我操你媽!王八犢子,你他媽舔個逼臉在外邊胡扯六拉方言,一指沾花惹草,一指信口胡說,有啥資格跟我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我操你媽,王建偉!你咋不去死呢,我操你血祖宗!去死吧,去死吧你……”
王建偉被她打得直叫喚,殺豬一樣嗷嗷喊,嘴上也不饒人,罵得更難聽。
何敏麗将他逼到櫃臺牆角,王建偉無路可逃。
本就殺心大起,他眼睛紅的愈發厲害,反手扯過妻子手裏變形的電蚊拍扔在腳下,伸出雙手使勁去薅她頭發,邊決絕喊:“我他媽早受夠你了,今天弄死你不可!”
何敏麗被拽了個趔趄,卻趁挨得近撓上他的臉,不甘示弱回敬:“好啊!趕緊弄死我!做鬼都不放過你這大王八精——”
倆人就地徒手撕扯,撞得櫃臺“哐哐”作響,各種能用來毆打對方的東西都被他們用盡了。劉钰站在原地傻傻看着漫天飛舞的灰塵碎屑,胡肆臨提醒她去制止才回過神。
就在劉钰動身的同時,實在沒什麽可扔的,披頭散發的何敏麗轉頭抱起那尊財神,不知哪來的力氣将其高舉過頭頂,恨聲喊着“我他媽幹死你”,作勢要落下手砸在王建偉頭頂——
劉钰飛身撲過去,以蓋帽的姿勢在她身後按住財神像,扯着嗓子大吼:“都給我老實點!再嘚瑟我不管你們了,全家死光光拉倒!”
何敏麗頓時僵住,任由劉钰搶過財神像,呵護寶貝似的緊緊抱在懷中。
王建偉也怔了怔,轉瞬又擺出兇惡樣子,要對妻子發起新一輪攻擊。
劉钰歪頭使勁剜他,惡狠狠罵道:“閉嘴吧你!你媳婦罵的沒錯,你就是個大王八精!給人喜當爹還那麽樂呵,你那鼻子上邊是窟窿眼子吧,瞎麽庫哧哈哈哈哈,還是方言,就是瞎!!!的大虎逼!”
想不到幾句痛快話竟使得公母倆重新站于統一戰線,異口同聲喊道:“你說啥?”
這真是涉及到共同利益,鬥得再狠的對手轉眼就能化幹戈為玉帛,劉钰屬實開了眼界了。
她在心底和胡肆臨好一通長籲短嘆,繼而将財神安放在櫃臺角落,才晃着酸痛的手,耐心對那鼻青臉腫的兩口子解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