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鬧心開年(2)

9-鬧心開年(2)

胡肆臨不在的日子,各分堂堂主總算撿着機會大顯身手了。

那幾天劉钰非常分裂,當着香客的面一會兒一個樣。從語氣到神态,幾分鐘內千變萬化,驚呆了香客也吓壞了奶奶,她自己苦不堪言,偏偏堂主們捆竅捆上瘾了,輪番上陣和她玩“變臉游戲”。

不過驚吓是次要的,重點是有他們熱情施展十八般武藝,劉仙姑的名聲被香客一傳十、十傳百,屬實小火了一把。

過年以後,上門求平安符、批八字、驅邪治病的香客絡繹不絕。劉钰和胡肆臨風風火火忙了小半年,才把這群一早預約的事主接待完畢。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臘月二十過後,沒出 5 天,王建偉夫婦提大包小包登門拜訪奶奶,順道告知劉钰:他們兩口子約小三開誠布公談過了;也找過尤蘭婆把纏身的小鬼處理幹淨;以及那個沒吃進嘴的死孩子,在尤蘭婆的幫助下請僧侶做了超度,王建偉專門花大價錢為其選了塊好墳,并收做幹兒子。

而他則以幹爹的名義将死孩子隆重下葬。

葬禮就是昨天辦的。

入夜熟睡他便夢見一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摟着他脖子甜甜地叫“爸爸”,還說以後會跟尤蘭婆供奉的鬼仙努力修煉,争取為他“爸爸”多攬些偏財。

夢裏,王建偉倒是沒感到不适,還抱着幹兒子樂呵很久。醒來以後他慢慢感到後怕——擔心幹兒子會纏着他要求日日供奉,連忙領媳婦來找劉钰問清楚。

劉钰一聽便警覺起來。

她點煙召喚歸地堂堂主胡六根,請他遣報馬去查查鬼嬰是否還存有折磨王建偉的邪念。

片刻後,胡六根捆竅把煙吸得又猛又急,借嘴傳音道:“啥說道方言,emmm……不知道咋解釋,但肯定不是說道說道的意思,應該和邪門歪道,不好的結果有關。沒有!你這幹兒子被和尚淨化心靈了,你又挑了個風水寶地養着他,他現在只想報恩。往後過年過節的,你家飯桌多添副碗筷就行。你呀真是撞大運了,碰到自願幫你運財的小鬼兒,多有福哇!還有,每年到他下葬這天,記得去墳頭多燒紙錢,最好放點鞭炮呲花方言,禮花煙花。啥的,唉呀媽呀老旺你了!”

王建偉頓時眉開眼笑,又轉了 500 塊錢給劉钰簡短和她聊了幾句,就去客廳裏陪媳婦和他舅太姥姥唠嗑了。

他們兩口子剛走,張勳可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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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钰拿起電話一看是他,滿臉嫌惡挂斷。

3 秒後,微信響起接連不斷的嗡嗡聲。

劉钰忍着想罵人的沖動,惡狠狠點開屏幕,發語音吼道:“你有病啊!總找我幹啥!閑的沒事撒尿和泥去!”

沒過一會兒,張勳可發來滿屏委屈的表情包。

劉钰扔掉手機沒再搭理他,接待完另一位香客,将近過了一個半小時重新打開微信。

果不其然,張勳可刷屏發了十幾條長達 50 秒語音,其中夾雜着轟炸式表情包。

劉钰本想直接清屏的,但看到最後張勳可接連問了三遍的留言:

你看沒看到啊?我在跟你說找挖溝機刨屎坑子的事!

于是,她努力調整心情,從頭一條接一條聽他的語音。

耐心聽完後,劉钰憋氣憋的心裏堵得慌,趕忙摸起煙來可勁兒鼓搗,搓着腦瓜皮子在心裏咒罵張勳可是“虎逼帶冒煙”的神經病——

那智商好像就沒跟他一起降臨人世!

她都懷疑他媽生他那會兒把胎盤留下奶大,孩子順下水道扔了!

張勳可鬧心吧啦跟她吐槽:

“咋整啊!我把我爸認識的工程隊都問遍了,人家一聽說大過年去刨屎坑子全他媽不幹了……這幫老登方言,罵老男人的說辭!我都說了要多少錢給多少錢,好賴話說盡了,死活不答應……草,嫌晦氣,怕過年壓運勢……一個個的理由比他媽腳後跟皴都多!快氣死我了,真差勁!”

他颠三倒四說了一堆廢話都是這點事。

劉钰邊翻白眼邊想,可見确實把他為難住了。

最關鍵的步驟如果搖不來人,到時候總不能領着全家老少,抗鐵鍬手動刨廁所吧?

那太膈應了!

再說,得缺心眼到啥程度能幹這事?!

張勳可發表完畢長篇大論,末了,又哀求劉钰給他出個靠譜的主意。無論如何都得讓他請來能人完成最後“一哆嗦”,這樣大家都能過個開心年。

收人錢財就得為人消災。

劉钰這時才感覺到那 666 塊錢紅包有多燙手。

掐滅煙屁股,她馬上又抖出一顆煙,點燃的瞬間,挨個點名呼喚分堂堂主。

叫到壓堂堂主胡玄舟時,總算得到回應了。

胡玄舟性格比較穩重,捆竅狀态和急性子的胡六根不同,拿煙的動作就能看出區別——

他喜歡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煙屁股,從不主動彈煙灰。在煙灰攢老長的時候,才徐徐湊到煙灰缸,稍稍敲嗒兩下煙屁股。

劉钰解釋完,胡玄舟微一沉吟,她便聽到耳邊傳來沙啞低沉的男聲:“他找正經幹工程的當然不行。這事啊,只有那幫搞強拆的能答應。”

“啊?”劉钰飛速眨眨眼,“堂主的意思難道讓他請……大混子大流氓?”

胡玄舟呵呵發笑:“弟馬說笑了。如今法治社會哪還有大混子大流氓,都是為了混口人間飯吃罷了。只不過有的人中規中矩,有的人劍走偏鋒,真遇到不講理的釘子戶,中規中矩的人還搞不定呢,就得靠這幫邪門歪道的家夥硬來嘛。”

不得不說,主管擺平鬧事分子的堂主即使笑臉相迎,仍自帶一身枭雄氣質。

說話做事永遠信奉“鐵腕政策”——不服的話,我就削你;削你一頓還不服的話,寧可削死你也別想跟我臭嘚瑟。

胡玄舟狠狠美化了強拆隊的人。劉钰當即被他說服了,直接撥通張勳可電話:“你認不認識幹拆遷的?最好是那種……專門負責對付釘子戶的。”

張勳可嘶氣哈氣琢磨半天,靈光一閃,嗷地喊道:“哎,別說,還真認識!我爸有個小兄弟,年紀比我大不了多少,但我得叫老叔——”

劉钰果斷切掉電話,轉頭把手機丢在床上,根本不給他絮叨的機會。

同一時間,胡玄舟抽完最後一口煙淡淡笑了,語氣有些輕快道:“看來弟馬當真很讨厭張家小子,能不能告訴我原因,咱倆悄悄地說,我不跟小四教主講。”

他突然問及這樣私密的事情,劉钰想控制大腦不去描繪那張妖冶臉蛋都來不及了。

那天迎着漫天紙灰旋風滿臉殺氣的胡肆臨清晰躍出腦海,連帶着勾起她當時隐約聽到心底發出誦經聲的回憶,統統被胡玄舟感知到了。

縱使劉钰快速排空大腦,不斷重複自己只是讨厭欺負過她的張勳可,現在殷勤獻的令她反胃,胡玄舟唏噓的嘆息卻讓她整顆心泛起抹不平的漣漪。

劉钰下意識去摸煙盒。

煙摸出來一半,胡玄舟竟操控她的手将其原封不動塞回原有的位置。

離身前,他狀似無意提醒:“弟馬,沒香客來就別抽煙了。雖說我門自會将有害物質替你化解掉,可人要懂得自制。”

“嗯呢,我明白。”劉钰輕聲說。

但胡玄舟已經離開了,走的毫不拖泥帶水,仍像是在提醒她什麽。

說得容易,能真正改掉陋習是需要下很大決心的。

假如她還是小時候不谙世事的劉玉,假如爺爺活的再久一些,假如她不是 24 歲頂香帶仙的劉钰,她本可以和其他女孩一樣,不需要承受注定的命運平平安安長大。

或許早遇到能夠和她愛的死去活來的男人,讓她放肆動情一場。

哪怕分手傷情也不要緊,至少她擁有過曾經羨慕不已的人生經歷;至少……不會在胡肆臨離開的日夜裏,內心甚覺寂寥,還得不停自我催眠——

他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她是戰戰兢兢的信徒。

一個在天邊,一個在地上,雲與泥的差別,她不該觊觎什麽的,那只是可笑的妄念。

但她做不到。

自從目睹過他的真容,那張臉仿佛刻在了她 DNA 裏。

劉钰自認不是花癡,她就是想不通為什麽會有種無比熟悉的感覺。

好像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和他有過很深的交情,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且絕對不是幼年時的似曾相識。

那種感覺,仿佛是上輩子留下來的。

每每想起,令她內心壓抑沉重,怎麽克制都繞不過心裏的糾結。

她不會去問胡肆臨,更不會問任何狐仙。她清楚他們嘴嚴的要命,不想讓她知道的,肯定到她死那天都是爛在肚子裏的秘密。

那她何必自尋煩惱呢?

得過且過就是,履行好自己的職責完成這輩子的使命,至于前塵後事……愛咋咋地吧!

改掉習慣是很難,裝聾作啞倒是容易太多。

劉钰翹起二郎腿,到底還是抖落出那根煙來吸得恣意。

新的香客進門時,就看到大名鼎鼎的劉仙姑,流裏流氣沖他随意揚頭微笑,連個招呼都不屑于打。瞬間,他斷定她是徒有虛名,結果坐下來沒說兩句差點給跪。

看出對方有輕視的意思,捆竅的暴脾氣風水堂堂主胡小紅,張嘴就怼:“咋的,看不起我啊?不就是想給你爹遷墳麽,裝啥大瓣兒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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