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21-風起雲湧(3)
21-風起雲湧(3)
劉钰下意識往一旁閃閃,總覺得或許不該過多參與跟雷春龍有關的事。尤其今天一碰頭就這麽驚險刺激……
此刻她特別認同胡肆臨——雷春龍這人确實惹不起,能躲就得躲。
但今天發生的一切也不能完全怪他吧?
雖然或多或少是他嘴欠害的,可他又不知道何大爺暗藏禍心。別說他了,劉钰都沒預料到自己能有這一遭。
想到這裏,劉钰對自己心态上的轉變頗感震驚,怎麽就忽然開始為雷春龍往回找補好印象了呢?不應該啊!剛才還鄙視他這老流氓對刑警大哥态度惡劣來着……
亂遭遭想了一堆有的沒的,劉钰有點胸悶就搖下車窗點上煙。
煙霧飄起,胡小紅火急火燎地喊:“弟馬,趕緊回家啊,再不走可就走不了啦!”
“啊?”劉钰一愣。
胡小紅還要再說,張勳可嗷地大叫一聲,吸引劉钰轉過目光。
當他說出那句話,當她被話裏的每個字牽動心智,此去經年,她終于明白胡小紅的警告意味着什麽。
從這一刻、這一秒發生的所有,就那麽悄無聲息将很多人的命運捆綁成結,交織成一張難以割裂的網。誰都逃不掉,也無處可逃,在駁雜的命運裏糾纏不清,是是非非紛紛擾擾,再也回不了頭了。
縱使半身為仙又如何?
從前她就算不過頭頂那位坐看風起雲湧的老天爺,今後依然逃不過天意作弄。她不願意認命,命卻非要她嘗盡七災八難,壓着她的頭彎下腰身對老天爺臣服。
彼時她已身懷六甲,屈辱不堪地跪在命運留給她的暴風雪裏,低聲乞求曾經視她為畢生信仰的張勳可念及往昔情分。
無論他提出什麽條件,她都願意答應,只要能幫她一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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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勳可卻早已不再是眼前不知愁滋味的憨憨富二代。
他也剃了一顆光頭,澄澈的眼眸渡上隐忍的恨,任她如何哭泣裝可憐都視而不見,将嘴角那顆抽了一半的煙按在她手背上,臉貼臉地提出要求:“好啊,那你脫幹淨了,就在這跪着舔我。伺候我高興……我就幫他。”
劉钰呼吸一滞,眼淚順着臉頰滾到腮邊,來不及落下就被他冰冷的手指擦掉了……
鵝毛大雪洋洋灑灑,純潔無瑕。
将來發生的這一幕她暫且一無所知,現在卻有一粒雪落在鼻尖。
她心不在焉地擦掉臉上絲絲涼涼的顆粒。
下雪了。
入春以來第一場雪,靜悄悄地漫天飛舞。
這時張勳可震聲大吼:“老叔你等着我嗷,我這就過去,你千萬等我,聽見沒!”
劉钰循聲望去。
他撂下電話,五官焦急地糾結着,被打的地方一抻動就疼得他呲牙咧嘴。
顧不上疼,他也火急火燎地喊:“咋辦呀钰姐,我老叔自個兒去找那個叫剛子的了!愁死我了,我爸咋想呢!剛子那人可他媽橫啦,我老叔都當了好幾年遵紀守法好公民了,指定幹不過他啊,我必須去幫他!”
耳邊的胡小紅還在竭力制止劉钰。但沖動已經讓她暫時忘了那些耳提面命的警告,扔掉半截煙,對張勳可揚眉,“我們去找他。”
同一時間,雷春龍從另一輛出租車下來,四處尋摸有啥比較好藏且趁手的東西。
原地轉了一圈。他看到垃圾桶附近有一地別人家裝修切下來的瓷磚廢料,想都沒想蹲過去挑挑揀揀,撿了塊剛好能攥在拳頭裏不容易被發現的。
他用力握了握,感覺到紮手才放心往拐角走。
穿過兩棟樓中間的窄巷,最終停在一間門窗都做了磨砂處理的商品房前。
踹門前,他着意看了眼腫脹的左腕,有點犯愁。
其實挫傷的不止是腕子。
掉下去的時候先磕了膝蓋,劉钰又正好砸在他腰眼上。本來就有舊傷,一個大活人再瘦也正經挺沉的。他喘氣都覺得針紮一樣疼,強挺了這麽久,沒敢露出一絲痛苦。
意外的是,第一個看出來他不對勁的是周格。
就忘了多提一嘴讓他別嚷嚷,結果那個大嘴叉子松得跟老太太棉褲腰似的,不管不顧在劉钰面前叫喚。雷春龍不想讓她為此抱有歉意。當他意識到她是個妹子,自尊心就不允許他在她面前暴露弱點。
在雷春龍的世界裏,只有面對兩種人才會把面子看得比命重要,一是小孩,二是妹子。
巧就巧在,張勳可和劉钰各自占了一頭——金童和玉女。杵在那就像兩根立在心口的柱子。他不得不支撐起來将自己當成守門員,球砸到褲裆都不能倒下那種。
但守門員也是知道疼的。
不僅疼,還犯怵。
他在冷風口轉悠了好一陣,算了算張勳可抵達的時間,丢掉煙屁股去踹門。
5 分鐘後——
張勳可和劉钰下車就撒丫子跑。都快沖完一條街了,張勳可才發現走錯了方向,在劉钰的怒罵中緊急調頭,橫沖直撞來到那間大敞四開的商品房。
離得十來米遠就聽到有個男的破口大罵:“你他媽少跟老子裝逼,雷子!老子看在孫老大的份上已經夠給你面子了,別他媽給臉不要臉,操你大爺的……”
張勳可立刻拽住往前沖的劉钰,“钰姐,等等,我得找個趁手的家夥事兒。”
“你找那幹啥呀!”
劉钰急得語無倫次,“要不……我們還是報警吧!就你倆肯定夠嗆,我更白扯……最好、最好不要動手……太吓人了!我沒有跟人打群架的經驗……”
張勳可沒空理會她,專心搜羅“兵器”。
他轉了兩圈,劉钰都要抓狂了,他才撿起半截磚頭起身就往她手裏塞,“你拿着!”
劉钰直跺腳,“我不要,別給我!”
“哎呀你拿着,”他抄起她的手把磚頭塞進去,“真急眼了,我怕剛子那夥狗東西連女人都打!你拿着防身。”
“那、那你呢?”
“他打我一個試試,”張勳可挑起半邊嘴角,表情透着和他爸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驕傲,“看我爸不打斷他的腿!”
然而——
當他雄赳赳、氣昂昂率先闖入一片狼藉的麻将館,還沒來得及報上家門,守在門邊望風的兩個流裏流氣的男青年,一個攻他上盤,一個攻他下盤,又合力将他撲倒在地。
他邊嗷嗷喊“我他媽是張總的兒子”,對方邊往他臉上招呼:
“去你媽的,張你媽腿的總!”
“剛哥,姓雷的搬救兵了……操,別他媽吱喳叫喚,我弄死你!”
梳了一頭藍毛的腫眼泡男一手擋住張勳可的炮拳,一手高高揚起“啪”地甩下一個響亮的嘴巴。瞥到門口懵然無措的劉钰,當即甩頭對抱着張勳可大腿的黑胖子呼喝,“操,又來一個!老肥你他媽把這小娘們兒薅進屋,快點!”
胖子連連點頭,原地躍起撲向劉钰。
只見一個龐然大物沖自己來了,劉钰“媽呀”驚呼,順手把轉頭撇他腳下。
趁胖子躲閃之際,她扭頭就跑。
可沒跑幾步,腳下一滑,“咣叽”摔在冰面上。
正要爬起來,馬尾忽然被用力扯住,疼得她眼前發黑,呲牙咧嘴地哼了兩聲,反手就去扒拉那只揪扯她的胖爪子。
胖子死活不撒手,任她踢打叫罵紋絲不動,就那麽揪着馬尾摳着她脖領子将人提了起來。
劉钰心一橫,閉着眼睛就往他手背上咬下去!
胖子吃痛大叫,終于惱了,罵了聲“臭婊子”,掐着她脖子就給了她一嘴巴!直打得劉钰眼冒金星,連喊疼都忘了,小雞崽子似的被胖子拖進麻将館。
胖子剛想跟一屋子兇神惡煞的兄弟炫耀自己的戰果,張勳可和雷春龍在看到劉钰紅腫的臉頰和亂蓬蓬的頭發時,幾乎一塊怒了——
張勳可吼了一嗓子,随手抄起兩個麻将狠狠扔在藍毛臉上,趁對方松了些力道,提膝将人從身上踹翻,擰身一骨碌爬起,怒沖沖直奔胖子去了;雷春龍也趁身邊拉扯他的幾個男人分神,一貓腰撈過鐵板登就掄圓胳膊砸倒一片;在剛子看過來時,他一個箭步沖出包圍圈,迎面挨了剛子好幾下重拳,卻面不改色,又抄起身邊桌子的不鏽鋼璃茶盤撇出去。
剛子偏頭躲過,雷春龍跨一大步側身繞到他身後,左臂一摟,将他的頸子死死卡住。剛子奮力掙紮,擡肘就往他側腰怼了幾下。
雷春龍一聲不吭,咬着後槽牙擡起右手,将那片已經将他手掌刺破的瓷磚碎片抵在剛子側頸大動脈上。
剛子立刻怔了怔,随即停下亂動的四肢,氣喘籲籲地沉默好一陣,忍着火氣嘶聲威脅:“咋的,你他媽敢當衆殺人?雷子,不是我瞧不起你,打多少年前給你機會報仇你都不敢,這會兒逞雞毛的英雄?痛快地把老子放了,一切都好說,否則我兄弟幾個真一起上,你他媽今天根本活着走不去!”
雷春龍也喘得厲害,偏頭吐了口帶血的唾沫,舔着牙花子說:“少他媽吓唬我,我死不死的無所謂,反正你別想活。”
“雷子快點把剛子放了!至于嗎,咱都是自家兄弟,有啥話不能好好唠,你打我、我打你的有啥意思?聽哥一句勸,咱都消消火,消停坐一塊把事情唠開就得了!”
角落裏,微微謝頂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死死瞪着雷春龍,“是,你不怕死,你牛逼,你爺們兒!你閨女咋整……孩子才 3 歲,得了那個病這輩子本來就毀了,再沒了爹可咋辦呀,你到了陰間還有臉見你媳婦麽!”
提什麽都不能提女兒。雷春龍滿臉狠戾瞬間散了。
但瞄到與胖子厮打成團的張勳可和拼命拉架的劉钰,他很快又凜住目光,沖剛子喊:“讓你的人痛快住手,別他媽逼我真給你開個口子。”
“老肥,操,別他媽打了,你媽的你瞎啊,那是張總家大公子,你給老子消停的!”
辨認出張勳可,剛子這才感覺到事态的嚴重性,匆匆掃了一圈義憤填膺的幾個兄弟,強行擠出笑容放軟語氣,“好了好了,自家兄弟不打不相識嘛,嘿嘿……雷子老弟,那頭都停手了,咱倆也別鬧了吧?你、你不是來問我小舅子人在哪麽,走,咱換個地方,哥請你吃飯,咱邊說邊唠行不?”
“早這态度不就沒這出了嗎,”雷春龍果斷松開手,推了他一把,“我他媽好說好商量的時候你不聽,非得動真格的你才知道好賴。”
剛子揉着酸痛的頸子,轉過他那顆肥頭大耳的腦袋,不悅地剜了一眼雷春龍。正要再罵兩句,餘光瞥見氣呼呼走近的張勳可,馬上又抽着嘴角沖他笑,“嗐,大侄子,你咋來了呢,也不說提前給剛叔打個電話——”
“少逼逼賴賴的!”張勳可叉腰與雷春龍肩并肩站着,逼視剛子,“我差你那頓飯啊?沙楞說你小舅子在哪,我沒空跟你耽誤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