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22-八字尋人(2)

22-八字尋人(2)

喊出他名字的一刻,他習慣性歪着腦袋,半邊嘴角漾起邪笑向她緩步邁進。

每走一步,腳下獵獵生風。

成片的雪霧綿延環繞着他,拔地旋起數米高的龍卷風。

胡肆臨處在旋渦的最中心。雪氣彌漫,劉钰已經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清楚感受到風呼嘯刮過面皮。

雪粒化身成刃,一茬接一茬地抽打在臉上、身上,留下讓她靈魂戰栗的陰冷。

反應遲鈍的大腦理不清頭緒,但她還是知道怕的——他越是靠近,她就越害怕。幾步之遙的時候,她終于能擡起腿來,下一個動作就是拼命向後退。

他也不着急,保持着四五步的間距,無論她退得多慢,他就配合她的步調,像是一頭蟄伏在草垛子裏的野狐,淡然地盯着窩棚裏撲棱翅膀的雞崽。明知她逃不掉,所以才那麽悠閑,等她放松警惕,也在等她遭不住心理壓迫主動讨饒。

劉钰想了很久都想不通他為什麽要跟自己生氣。

她氣喘籲籲從半截小腿深的雪地裏拔出腳,絞盡腦汁憶起上次他這副德行的緣由所在——是她嘴上沒把門,幫一位親戚破解了太多天機。

那是他頭一次沖自己發火,也制造了這樣白雪皚皚的夢。知道她怕冷,故意讓她穿着半截袖和短褲,光着腳站在能活活凍死人的冰天雪地中,用靈魂感受他最為直接的懲罰。

那麽今天呢?

快速回顧不久前的經歷,劉钰扪心自問:是她未經允許召喚了樹媽媽?還是她不聽勸告過多接觸了雷春龍?又或者兩者兼具?

她停下腳步,繼續卷着舌頭辯解:“要是有的選,你、你以為我想那麽做嗎……你去問問……胡小紅堂主,今天我都被人、被人逼到啥份上了。”

上次惹他發火,解釋兩句他就收起神通,拉過她将熱氣渡給她,雖板着臉說教,語氣比綿綿細雪還要軟。可這一次他無動于衷就算了,居然擡起柔弱無骨的手指,在半空中虛虛用力,便讓她切身體會到剛子的感受。

喉嚨仿佛瞬間分成兩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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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段是還未咽下的空氣,下段是來不及呼出的悶哼,被他從中間掐斷,剎那間憋得她五官皺起,雙眼充血不受控制地瞪大。

數秒後她腳下一空,整個人被他原地提起半米高!

“肆臨……我錯了……”她在心裏急不可耐求饒。

但胡肆臨就像走火入魔了。

風暴圈中,眼睛的部位蔓延起越來越濃郁的金光,愈發刺得劉钰眼睛疼。

淚眼朦胧裏,隐隐約約看到雪氣彌漫的地方,出現一條近乎 3 層樓高的白狐,一動不動坐在胡肆臨身後,全身毛發随風顫動,須臾間便伸出八條末端帶着一絲豔紅色的狐尾!

這是……現原形了?

劉钰用力咬住舌尖,強迫自己凝神去看他身後的龐然大物。

的确是白狐。但為什麽只有八尾呢?

她記得五金講過,胡肆臨一下生就是他們這脈有且僅有的九尾白狐。可當他對自己現出原形,那缺失的第九尾竟在狐疑升起的瞬間撥弄得滿心驚濤駭浪——

曾經乍現幻聽般的誦經聲再度湧入腦海,震耳欲聾,她終于聽清楚了。

那些枯井無波的聲音快速誦完一輪往生咒,便會喚一聲:

“願以此功德回向九千歲。往夕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九千歲……九千歲是誰?

為什麽她會這麽熟悉?

思緒不由自已亂飛,脖頸上的桎梏越來越緊,很快掐斷了她所有匪念。

她即将失去意識,五金和胡玄舟打破夢境結界出現。劉钰只覺得眼前閃過兩道紅光,接着脖子上的力道突然松了。

摔落前,五金抄起她的胳膊就跑:“弟馬,幹完這票趕緊和姓雷的斷舍離!我四哥哥再急眼的話,我和十一位堂主一起上也按住不他了!你聽話——”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天旋地轉的下墜感襲來,劉钰“唰”地坐起。

“钰姐,你醒了!”

“劉钰你沒事吧?”

耳畔猶然回蕩着五金的吼聲,穿插在張勳可和梁歡關切中,弄得劉钰好半天沒反應過來。直到梁歡将一杯小米粥塞她手裏,滾燙的熱氣接觸到冰涼的手心,她猛打個激靈回過神。

茫然地四處掃了掃,看到自己坐在一張床上,隔壁床是露着半截小腿的雷春龍。四目相對,她仿佛又看到了夢境裏癫狂的胡肆臨,便趕緊收回目光,再不願多看他一眼。

“咋整的啊,你早上沒吃飯嗎,咋還犯低血糖了呢?”梁歡挪屁股坐在床邊,握住她的手,碎碎念道,“你們仨到底幹啥去啦,咋都弄得灰頭土臉的?我咋問他們都不說,不知道有啥見不得人的,劉钰你趕緊告訴我吧,我快好奇死了!”

“我低血糖了嗎?”劉钰疑惑地問。

張勳可立刻答道:“嗯呢,我背你過來你自己說低血糖得躺會兒,我就在醫院附近找了個賓館開房先把你送來了。唉……”他也坐到她床邊,滿眼心疼,想像梁歡那樣摸她的手,猶豫了下到底沒敢,神色便有些讪讪的。

“那我睡了多久了?”她又問。

“一個多小時了!”梁歡搶在張勳可前開口,“大可不敢讓你奶知道你歇菜了,就把我叫過來照顧你。哎呀愁死了,你們到底幹啥去了呀,能不能給我透個底了!”

“我們——”

“不該你知道的別他媽瞎打聽,”雷春龍舔了根煙塞到嘴裏,含糊道,“好了,人也醒了,沒你事了快走吧。”

他語氣不善,話裏話外都透着不耐煩。

劉钰不禁皺眉剜他一眼,馬上轉過臉來看向梁歡。梁歡也跟她一個表情,剜過雷春龍後,比他語氣更惡劣:“我關心我同學礙你哪根筋兒疼了,你算老幾啊對我指手畫腳的?不會說話就別他媽說了,沒人愛聽你逼逼!”

好家夥,這是什麽情況?

半個月前不還信誓旦旦說什麽命定的緣分麽,咋就急頭白臉了?

劉钰一臉懵逼,與張勳可同樣懵逼的目光撞在一起。

他好頓擠眉弄眼,劉钰用混沌的腦子稍微琢磨了一下他的暗示,心裏便有大概計較。看來梁歡和雷春龍已經相處不怎麽愉快了。雖然暫且不知道是不是在鬧分手,不過看這暗戳戳不對付的架勢,八九不離十。

張勳可将吸管戳進她手裏那杯小米粥,打岔緩和尴尬的氣氛,“钰姐,你之前說能找到剛子小舅子,得咋操作,需不需要回你家去,還是要啥法器啊?”

“都不用。”劉钰吸了口粥,頓覺寒意驅散不少,一一看遍三人,緩緩道,“剛子那個對象,去年來我這算卦就是為了研究明白他們三個之間複雜的關系。對了,他老叔,你應該比較了解情況吧?你說說細節,我正好聯系我家仙兒,追查一下他小舅子的動向。”

雷春龍正吧嗒吧嗒抽悶煙呢,聽到那聲“他老叔”不由得一愣。

微微挑眉瞥她,她目光坦蕩與他對視。雷春龍直截了當道:“咋不叫哥呢,這又他老叔了?”

劉钰臉頰微微發紅,忙避開他的眼神,搓搓鼻尖催促道:“別磨叽,沒工夫陪你扯淡。”

真是個古怪的小娘們兒!

雷春龍咂咂嘴,眉頭深鎖陷入沉思。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掐滅手裏的煙,将自己知道的慢慢道來……

确實,剛子和他小舅子之間有着非常狗血的糾葛——剛子現任女友正是小舅子前任。具體怎麽勾搭上的,雷春龍并不知情,但剛子前妻到麻将館撕逼卻是他親眼所見。

那天,他和剛子被張嶺安排陪一位稅務局小領導在麻将館賭大的。兩人合夥給小領導點炮點的那叫一心花怒放。玩了沒幾圈,剛子那五大三粗的前妻一腳踢開房門,二話不說掀了桌子,兩口子就地撕吧上了,場面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正是勸架的時候,雷春龍聽見了剛子把小舅子對象睡了,而且女方已經懷孕。

當時雷春龍也沒覺得有啥不對勁的,剛子向來管不住褲裆。別說是小舅子對象,狐朋狗友喝酒吹牛逼,他甚至大放厥詞說張嶺老婆勾引他。原本誰也不信,這孫子竟掏出手機,将繩愛華與他摟抱的照片展示給他們。一幫哥們兒瞬間沸騰了,好頓吹捧他牛逼威武,不過誰也沒當回事,酒局一散,就各自玩去了。

但這事不知道誰捅到了張嶺那裏,也不知道張嶺究竟怎麽和剛子唠的。雷春龍依稀有印象是——剛子被暴揍了一頓,趴窩歇了十來天才好利索。雷春龍還專程帶補品去看過他,也才知道這傻逼确實吹牛逼了——那張照片是有次團建的大合照截圖。他其實左擁右抱了兩位老總家屬,是他觊觎張嶺老婆,才嘴騷給自己招了場災。後續張嶺也沒再追究他。

張嶺這人一向能屈能伸,整個建材地産圈出了名的八面玲珑。正因如此,他才能将這幫在工地瞎混的驢馬爛子搜羅到一塊,不管彼此是否有過節,到了他跟前都是好哥們兒,說說笑笑搞到錢也就不在乎那些小肚雞腸了。

“他去年八九月份離婚,肯定沒娶那女的,”雷春龍又摸起一根煙,表情似笑非笑,“我咋了解這麽清楚呢,得說剛子那逼太他媽貪了!家裏甭管誰過生日啊、死了人啊、升學宴吶……只要跟他關系親近的,人家沒張羅辦席,他都先琢磨讓大家夥掏錢。至于那錢給沒給正主就不知道了。所以吧,我百分之百确定他沒跟小舅子對象結婚,不然能放過這麽好的摟錢機會麽?他剛離婚那陣,還他媽借着開單身派對為由在我這蹭了一瓶進口洋酒呢,個狗逼,心眼子讓他長的呀!”

“啊,我也有印象。”張勳可拍着大腿,興奮附和,“他開單身派對還專門給我爸打電話呢,我爸沒稀罕搭理他,又覺得不去不給面子,就讓我領幾個朋友去轉了一圈。哎呀呀,整半天是這麽回事啊!他真不是個東西,自己小舅子的女人也下得去手?什麽玩意兒!”

“呵,”劉钰冷冷一笑,“由此可見,他這人道德感約等于沒有,我現在完全不懷疑他們圍觀何靜被強奸了。”

“誰被強奸了?”梁歡來了興致,晃着劉钰的手不停追問,“跟我說說嘛,我可太想知道了。”

“呃——”

“你他媽老實的吧,不嫌煩啊!”不等劉钰尋借口推脫,雷春龍突然指着鼻子大罵梁歡,“哪涼快上哪待着,老娘們兒家家一天到晚就他媽知道扯老婆舌,沒你事了,痛快滾蛋!”

“你大爺的雷春龍!”

梁歡受不住激,起身氣沖沖繞到他面前,“你以為我稀罕聽你們這些爛眼子事嗎?我好心好意帶蛋糕來給你過生日,你不感激我還罵我,你咋那麽牛逼呢!我明明白白告訴你,在我眼裏你他媽就是被我玩膩不要的爛貨!我去你媽的,從今往後少撩騷我,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她照着他膝蓋上的傷口踹了一腳扭身就跑。臨出門又摸過玄關櫃上的蛋糕禮盒,舉過頭頂用力摔下,留下一句,“過你媽的生日,等着過周年吧你!”

她踩着腳下那雙恨天高,猛甩長發,十分霸氣地摔門離開了。

劉钰:“……”

張勳可:“……”

無語對視片刻,劉钰将小米粥放在床頭櫃上,在被子底下踢了踢張勳可,遞眼色示意他去追梁歡。張勳可點點頭,毫不猶豫地走了。剛剛還熱鬧的屋子,轉瞬只留下她和雷春龍兩人。

劉钰更不敢往他那邊看,下床去摸沙發上的大衣,翻出煙盒卻怎麽都找不見打火機。

雷春龍無聲地追随她的一舉一動,見她一頓翻找,冷不防開口:“要火就吱一聲呗,扭扭捏捏的倒不像你了。”

未料劉钰竟吓了一跳,差點将煙盒扔掉,受了很大刺激似的,驚慌往後退了好幾步,直到退無可退才摸索着沙發扶手坐下。

她突如其來的戒備,雷春龍想忽視都難,感覺她當他是色魔變态看待,他都有點拘謹了。

難道說……這大仙兒已經掐算出他夢裏那龌龊的心思了?

雷春龍咽了口唾沫,扭頭看向窗外,随手将打火機丢給她,枕着手臂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悠哉極了,實則卻豎着耳朵仔細留神她所有動靜——

她的手指摩擦過煙盒。

她按下了打火機。

她含住那顆煙,煙氣從兩片薄薄的唇瓣清淺淺吐出。

她好像在靈活地擺弄手指。

因為他聽到了她口中念叨着“甲乙丙丁”……

看不到的時候,聽覺更靈敏,滿腦子都在勾勒夢裏她瘋狂的模樣。

他慢慢合上眼皮,任由耳畔窸窸窣窣的響動帶他回到半個多小時前小憩的貪足中。

不知不覺,他屈起的腿又縮了縮。雖然腰間蓋着厚厚的棉被,可還是怕她無意中發現自己蠢蠢欲動的秘密。

他夢到了什麽呢?

是不久的未來,他坐在後排,張勳可開着車上了去省城的高速,劉钰坐在副駕駛,百無聊賴地抽着煙,欣賞外頭一閃而過的荒原雪景。

天色漸漸擦黑,她随着輕快的音樂有節奏的晃動着腦袋,突然轉頭問他:“龍哥,你都這樣了還能打麽?”

他也抽煙呢,像塊爛泥似的癱着,雙腿大敞四開抖個不停,滿不在乎地回答:“廢話,讓他兩只手也幹不過哥!”

“是嗎,我不信。”

她嬌滴滴笑了,和地窖裏那出一模一樣。

接着,他不能動了。像在地窖被那個野蠻女鬼強行占了肉體,明明五感具在,可他腦子是空的,耳邊嗡嗡作響,如同被屏蔽在了另一個世界。

再然後,他就僵在座位上,看着她笑得愈發魅惑,快速脫掉外衣外褲,又脫掉裏面那件淺灰色的衛衣和貼身的保暖褲,再将座椅調成直線,堂而皇之爬過來,跨坐在他受傷的膝蓋上。

他費力地張張嘴,想讓她離自己遠一點,至少不能當着大可的面這樣做。如果她實在很想跟他來一炮,他不介意找個沒人的地方,打個野戰讓她舒坦舒坦。

然而,他什麽都說不出來,依然動彈不得。

前面的張勳可好像也被她用手段定住了,木偶似的目不轉睛看着前方,穩穩地操控着方向盤。

逼仄的空間只有她還能動,還能說話。

她貼過來,掐走他手裏的煙,吸了一口就含着耳垂吐氣:“我不信你還有力氣幹人,不如我先試試?”

那一刻,雷春龍徹底麻了,也倍感羞恥。

她的手順着他起伏的胸膛緩慢向下,一點點消失在視線裏。

那幾根能掐會算的手指一把奪住他,像在按摩,他能清楚感受到指端的冰冷、時輕時重的揉捏、以及呼之欲出的暢快。

他在夢裏根本合不上眼皮,只能眼睜睜看她那副中了邪的嘴臉。幽白的眼球正對着他的眼睛,映出他晦澀的表情,直勾勾的,好像故事彙裏索命的女鬼……

他越來越忍受不了她的戲弄,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終于一躍而起将她抵在身下,忽然就醒了。

稍稍偏頭,迷亂中,她蒼白的側顏晃入眼簾。隔着一張床頭櫃,他忍了又忍,才沒有伸出手去将她臉頰的碎發撥開。

雷春龍固執的以為這就是一場劫後餘生的夢,代表不了什麽。但一小時後他們三人出發踏上與夢境如一的路途,竟然原景重現——

她掐着煙回頭問了他那句話。

怔忪間,他舔了舔幹涸的唇瓣,有些後怕道:“能吵吵盡量別動手,哥今天真幹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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