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24-心理陰影(2)
24-心理陰影(2)
後來的兩天,只要雷春龍來,劉钰愣是相處出了度日如年的感覺。
以及如坐針氈、如鲠在喉……
反觀雷春龍——可算讓他知道最有話語權的女主人每晚 6-8 點都在外邊扭秧歌。老太太前腳走,不超 10 分鐘他準敲響房門,頂着那張欠揍的笑臉跟劉钰打招呼,蹬掉鞋穿着襪子進屋,往沙發上一歪。
不等劉钰體現待客之禮,他俨然把自己當成了這個家土生土長的一份子,翻煙灰缸、讨水喝、吃果盤……所作所為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那自來熟的勁兒,若不是整天沒出屋,劉钰都快以為這房子其實歸他所有。
怎麽會有如此招人煩的賤東西?
劉钰将滿心躁郁化為手勁,咬着後槽牙幫他揉腰捋筋。
新修剪的指甲一次次劃過腰窩處青面獠牙的鬼将,給那張沒血色的鬼臉蛋刮出高原紅來。雷春龍連個疼都沒喊,相當惬意,揉舒服了,還會從鼻孔噴出兩聲九曲十八彎的哼唧。
劉钰這個氣啊!再加上胡肆臨一到做夢時間就跑來陪她吐槽,好不容易對雷春龍萌生出的好感,連夜跌回零點。
第 3 天捏完手腕和腰,她是翹着腳對他說再見的。
但這臉比腰更皮糙肉厚的老爺們兒,死活賴在沙發上不走,嚼着茶葉渣滓提要求——必須和她吃頓散夥飯。
“我吃過了,不餓。你走吧,行嗎?”劉钰嘆着氣,滿口無奈。
“你不餓我餓呀。”
“那你就趕緊下樓找地方吃去。”
“我這不尋思感謝一下你麽。”
“我不需要,你都給錢了,用不着這麽客氣。你快走吧,我真的不餓!”
Advertisement
“我餓呀。”
“……”
劉钰無語了,以她 26 年的人生閱歷很難理解他的強盜邏輯。
他餓不餓關她屁事?
為什麽一定要在這賴着不走,非得讓她坐那吃吃、喝喝、吹牛逼當“三陪”?
瞥了瞥時鐘,劉钰接着催促:“你再不走我奶就回來了,孤男寡女的,你讓老太太咋想?我可聲明,她是出了名的爆脾氣,急眼了她會給你一大脖溜子叫你滾的。”
“打我幹啥,請你吃個飯見不得人?”他彈了彈煙灰,一副感到奇怪的口吻,“我又不是啥變态臭流氓,你就跟老太太明說我是大可他老叔,正正經經的好人一個,你奶奶怕啥,還有,你怕啥?”
他這麽直截了當,劉钰突然沉默了。
是啊,怕啥的!
是因為那句“怕我吃了你”?還是因為一上來就特熟稔的鬥嘴模式,你一句、我一句游刃有餘接梗,雖然突兀卻真挺熱鬧的呢?
既然熱鬧,為啥她會害怕?
明明什麽都沒變。他始終是臭嘚瑟的雷春龍,除了慣常嘴騷并未有出格的舉動。又很會拿捏分寸,只要她表露出不适,準保提兩嘴他和張勳可的叔侄關系,給她吃一顆定心丸治服那些令她不快的雜念,順水推舟送了她一次又一次回怼他的機會。
想到這裏,劉钰故意做出嫌棄的表情怼他:“就你那長相說是好人誰信?還剃了個勞改犯的頭。我奶要是看見,準得以為你剛放出來上我家打劫來了。”
而他依然接住了她的調侃,“勞改犯咋了,別說我不是,就真是剛放出來,還不行我來拜拜老狐仙去去晦氣嗎?你咋說也是個正經大仙兒,對待善男信女一視同仁才對,我現在就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得渡我啊!”
劉钰被他氣樂了,“我咋那麽能耐呢,還渡你,直接送你上西天要不要?”
沒想到這句很随意的話,竟讓他收起滿臉的玩味,向前探了探身,“行,你要真有這本事,就親自送我一程吧。”
見她發愣,他笑了一下,伸出舌頭将手裏那根煙慢慢舔濕,銜起後又龇起大白牙,“但死之前得吃頓飽飯,沒有讓人餓肚子上路的道理,是不妹兒?”
“……”
是吧,有道理。
劉钰在心裏默默承認,忽然覺得接受這頓散夥飯的邀請倒沒啥大不了的。
這麽想的就這麽做了——
她跑回卧室邊穿外套邊催促他出門,叮囑他別再跑那麽遠去吃,就近原則最好。雷春龍爽快答應,跟在她身後躲着小廣場繞了大半個小區,在臨近街邊的一家地方菜館坐下,簡簡單單點了一涼一熱兩道招牌菜。
等菜期間,他直勾勾地看着她說:“上回吃飯咋都不陪我喝點,這都要散夥了,你該給個面子了。”他直接喊服務員要了瓶二鍋頭。
不給她推脫的機會,拆掉她面前的餐盤包裝,冗自倒滿那只能裝二兩酒的玻璃杯。輪到他自己卻不倒了。晃着瓶子說:“你就這一杯拉倒,喝不完哥幫你,剩下這瓶我吹了。”
“呵呵。”劉钰皮笑肉不笑哼兩聲。心道:老破二鍋頭還好意思顯擺對瓶吹,我甩開膀子非把你喝到桌子底下不可。
但面上不動聲色地推開那杯酒,找到最完美的借口,“不是不陪你,你知道我是帶仙兒的。這一喝上酒仙兒說來就來,唠點啥不中聽的再給你添堵,顯得我好像來上眼藥似的。咱哥倆兒還得好聚好散,将來再見面也不尴尬嘛。”
聞言,雷春龍目光又深了深,接下話茬:“哪來的再見面?你都說了不願意見我,我這人吧,最大的優點就是要臉。放心,往後甭管你跟大可和他爸有多深的交情,有你在的地方,我保證讓你看不到我這死拉招人煩的臉。”
話說到這份上,劉钰根本沒法往下接,再想笑也難了。
又看了看那杯酒,她一聲不吭攬到手裏,舉杯利落地碰了碰他的酒瓶子,才将晃蕩出酒液的口杯湊到唇邊。
喝下那一大口前,她坦蕩地迎上他饒有興味的注目,撂下含在嘴裏長達 3 天的叮咛:
“龍哥,這頭一次跟你喝酒也是最後一次了,老妹兒有兩句話交代——無論今後你遇見多令你委屈、難堪、氣憤的人和事,我衷心希望你能凡事三思再三思,不過度渴求什麽,好運自會來的。行了,多餘的話不說了,千言萬語都在酒裏,我先幹為敬,你随意就好。”
雷春龍一臉震驚的時候,她仰脖将那杯嗆口的高度酒全部吞咽下肚。
喝完以後,她本打算擺出個很酷的姿勢沖他笑,讓他體會到作為老劉家第九代“大酒仙”到底多麽霸氣側漏。可才放穩杯子,眨個眼肩頭便爬上來那股熟悉的溫熱感,繼而腦子“嗡”地一下,再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當她從混沌的意識中清醒過來,人已經回到了卧室,睡衣早都換好了,蓋着被子滿眼懵然。出去上個廁所她變得更加清醒。借着廁所燈看了看玄關上的時鐘——居然半夜兩點多了。
捆竅捆了她 7 個多小時,這狐貍瘋了!
她當時找借口躲酒真沒撒謊。本來就是,只要沾酒,一堂子老家夥聞着味就來一個。雖然是随機上身的,她總歸逃不掉、躲不開,只是沒想到會是胡肆臨親自到場。
因此話說回來,要說最煩雷春龍的非他莫屬,這 3 天每次快到時間,他擎早跑得幹脆,這是哪根筋搭錯跑來附身呢?
肯定不是饞了。
胡肆臨很早就表示,沒得喝才願意整兩口二鍋頭。嫌那玩意兒味道太嗆,就好像直面一個三五月沒洗澡的邋遢漢子,離老遠都能聞到身上捂馊吧的汗臭味。對他這種酷愛幹淨的狐仙而言,無異于在喝搓下來的泥灰水。
這個比喻不是一般的形象,弄得劉钰後來看見二鍋頭直犯惡心。
然後她就真惡心了——
轉頭沖進衛生間趴在洗漱臺幹嘔好半天,胃裏邊火燒火燎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往她嘴裏灌了多少酒。洗了把臉,劉钰蹑手蹑腳回到卧室,坐在床頭趕忙點煙喊他:“在嗎?”
“嗯。”回答的很快,只是聲音啞啞的,像剛睡醒,“你累壞了,為什麽不接着睡。”劉钰打着哈欠靠在枕頭上好奇追問,“你背着我跟雷春龍唠啥了,哪句是我聽不得的?”
她自認語氣态度都和平常沒兩樣,可不知哪觸了他的敏感點,竟操控着她的手将那支煙按進煙灰缸。
力氣大到煙屁股都開了花,徐徐的青煙順着她的指尖往上爬,若再大力一些,一定會被煙蒂上猩紅的火光燎個火泡出來。
煙滅仙去。
他半個字都沒說,将那股決絕留在原地,帶着她驚慌的心跳抽身離開,劉钰徹底傻了眼!
怎麽了這是?
到底發生了什麽?
困意席卷而來,她邊琢磨着他又“犯病”的樣子,邊郁悶睡去。一夜無夢,睡到自然醒。
醒來後,雷打不動洗漱、上香、三拜九叩,召喚來神清氣爽和她在飯桌前坐下的他,主動提起半夜強行中斷的問話。
卻也只是三言兩語的解釋:“小钰,我昨晚只是再三告誡他離你遠點,他說話挺難聽的,我怕你聽見生氣幹脆捆了死竅。”
“就這樣嗎,”她不太相信,“那我是咋回家的,為啥捆我那麽久?”
“我一時興起多喝了兩瓶,有點上頭,逛了會兒街。”他低頭湊近雞蛋嗅嗅,仿佛沒什麽食欲,便倚着桌子坦白交代,“正好趕上高三的孩子放學,跟着他們進了文教店買份小禮物送你。”
“哈哈,太陽這是打西邊出來了,”劉钰撂下筷子就往卧室跑,滿屋子亂瞟找他買的東西,興奮地喋喋不休,“哪呢哪呢?啥禮物,別藏了,快拿給我!”
他靠在門框子上沖書桌上方的書架揚眉,“喏,一個小擺件,喜歡嗎?”
劉钰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最中間放着一家人小合照的架子,緊靠着相框有個巴掌大的陶瓷擺件。她趕忙小跑上前拿下來翻來覆去打量,滿心歡喜。
這是他頭一次送她東西呢。
雖然花的是她的錢,但不重要,這份突如其來的心意令她受寵若驚。
擺件是一個帶院子的小房子。簡陋的起脊小屋倒沒什麽特別的,主要是院子裏那個紮馬尾辮的小姑娘,正撅着小屁股,眉開眼笑地逗身前那只毛乎乎的小白狗玩。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小姑娘是她,小白狗是他。應該是實在找不到白狐造型的物件了,而且也沒有這麽符合實際情況的物件。他很會挑,她确實高興的忘乎所以,恨不得立刻躺下睡覺,在夢裏獻給他一個熱情的擁抱。
快樂的心情是會傳染的。即使看不到實體,劉钰聽見了胡肆臨發自內心的笑聲,很快又貼過來攀住她的肩,仗着身高優勢,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說了句讓她直接爆粗的話:“為了讨個吉利,老板要 50 我給了 88 呢。”
劉钰臉色登時黑了,“敗家玩意兒可是沒花你的錢,往死裏禍禍!”胡肆臨也撇着嘴,“弟馬你再對本教主放肆,別說我讓你趴窩喲。”
劉钰:“……”
呵,就這一招百用嚼不爛,可把他牛逼壞了。
而如他和雷春龍所說的那樣,很長一段時間過去,她都沒見過雷春龍。
再見面,是梁歡撺的局。那已經是過了三月初三之後了——胡肆臨很早交代的,只要過了三月初三,梁歡和雷春龍将無需再避開。
所以劉钰放心赴約,在張勳可陪同下,去給梁歡過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