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章
第【28】章
【28】
太子生氣,宮人都吓破了膽,跪了一地,獨獨蘇彌煙站在那兒和木頭似的。
倒不是她不怕被太子責罰,實在是這懲罰來得過于突然,她有些發懵了,也就忘了君臣之禮,非是她膽子有多大敢忤逆太子。
幸虧太子還有要務處理,也就走了,一屋子的宮人也都退了。
不多時,祿全回來,好聲好氣地叫了昨天幾個穿着華麗的大宮女都退了,這才有空理會蘇彌煙。
蘇彌煙在寝殿內枯坐着。這太子罰她去刷馬槽,她也不知怎麽罰,怎麽去馬場,于是只能枯坐着幹等。
沒準太子後來想通了,又不罰她了也不一定呢。
祿全來了後也是和顏悅色跟她說了一通安慰的話術開導她。
“你別怪殿下狠心了,這罰去刷馬槽算輕的,若重點的刑罰,可不是這般容易應付,沒剁手剁腳割舌頭挖眼珠子,已算殿下開恩,姑娘就別愁眉苦臉的,等殿下氣消了,也就準你回東宮當差的。”
蘇彌煙賭氣似的哼了聲:“什麽回東宮,我不愛回東宮,等殿下氣消了,準我出宮回家去吧,反正如今我已不能選秀,自然要回家的,留着我在宮內做宮女當牛做馬算什麽好事。”
“……”
祿全忙捂住她嘴,道:“姑娘別說這些話了,殿下罰你,自有他的道理。”
“有什麽道理,不過是因為那時他在我府上……”
說到這兒,蘇彌煙不敢再說。
.
Advertisement
大夏設有太仆寺,下設六署,專人專職理馬,宮馬放于牧監,約有六十餘處。
各監又分上中下三監,每一監儲蓄五千匹、三千匹、一千匹馬左右,各監還分左右二監,左優右劣,每匹馬都登記在冊以為選種依據。
“本朝官馬共約有六十萬匹,因此聖上又分設南北太仆寺并在各州設太仆寺分理全國馬政……”
“哇,這麽多!”
蘇彌煙有些驚訝。
祿全笑道:“自然,我朝兵強馬壯,這馬匹自然重要。殿下早年因生母遭廢棄而不得聖寵,養在李貴妃膝下,李貴妃後來生下九皇子後便冷落了殿下,時常不管不顧,有一年陛下微服南訓,帶了李貴妃去,一并去的還有殿下,并九皇子,這南巡期間遭前朝餘孽埋伏……”
說到這兒,祿全不說了,細細和這東宮九牧監丞說了一遍蘇彌煙來此的原由便走了。
東宮九牧監專負責養馬以供皇太子用,這長官聽了蘇彌煙被罰原由,也不怎麽上心,畢竟太子入主東宮後罰人是家常便飯,不算新奇事兒。
剛上臺那會兒,太子清算了一批廢太子的人,不知殺了多少廢太子舊部,何況罰人之事,自然多得很。
九牧監的長官便随意遣了一個專門負責喂馬的小厮教蘇彌煙如何喂馬。
九牧監好歹也養了好幾百匹馬,活兒也不少,都是男人幹的活,沒見幾個女人來這裏幹活的,長官也懶得管這些彎彎繞繞,不過随便安排了也就算完了。
蘇彌煙只以為馬兒是吃草的,沒想到馬能吃的東西還挺多,而且每一個季節吃的也都不一樣,什麽筒麥、菱、粟、豆啊馬兒都吃。
有匹馬兒長得特別漂亮,毛色雪白,流着汗,那毛發是光亮的,像銀色。她剛伸手一摸,一個小厮擡手打她一下。
“別摸它,這馬性子烈得很,唯獨太子殿下能馴服,其他人若是敢騎它,準被颠下來,你喂的時候可別摸它,脾氣臭得很,這可是汗血馬,純血種的,金貴得很,一般人可沒有。”
“哦……它叫什麽名兒?”
“叫玉龍。”
“還挺應景兒。”
小厮喂了馬之後又演示如何刷洗馬槽。
“這麽刷,別以為是畜牲你就不刷幹淨了,這可是太子殿下的愛馬,若吃壞肚子了可不是鬧着玩兒,過幾日有馬球賽,殿下肯定要騎着玉龍打球的,要是馬壞了,你看怎麽罰你。”
“……你怎麽總吓唬我。”蘇彌煙不滿說了聲。
“不是吓唬你,實在是你生得花容月貌的,要是因為這點事情被砍了頭,我可心疼死了。”
蘇彌煙見他是關心自己,忙問:“你叫什麽名字?”
“王小六。你別看我如今來這裏喂馬,我大小也還是個官兒呢,從九品,雖然小,那也是官兒。實不相瞞,我從前是跟着王頤之王将軍上戰場殺過敵的,我可是王将軍的副将,後來……後來廢太子逼宮,我因辦錯了差事,這才被貶了。不過也算好了,廢太子一役,有辦錯差事的砍了頭的都有,我算僥幸撿了條命了,是王将軍替我求的情,王将軍的大恩大德,我誓死難報。”
王小六繼續道:“說來我和王将軍還是同鄉呢,都姓王,沒準兒五百年前我們是一家呢。王将軍近來有個煩心事兒,他呀在晉陽老家有門親事,好像是山陽城柳家的千金?不過我聽說這柳小姐要進京選秀,王将軍心有所屬,照我說,這門親事就廢了好。也不知王将軍喜歡哪家姑娘,別是晉陽蘇府的姑娘吧,那家人鐵定要招婿入贅的,王将軍如今可是骠騎将軍,正三品!怎麽能入贅呢!”
蘇彌煙正給馬兒順毛,聞言一頓,扭頭,看着王小六,問:“你說的王将軍,可是晉陽王家的人?”
“不然呢,你以為是誰?說來也是造化,王将軍一開始跟我一樣,在軍中不過是無名小卒,後來在戰場上救下了太子,哦,那時候太子殿下還不是太子,因廢太子始終提防太子殿下,便使了計謀将太子殿下弄去軍營裏,這刀劍無眼,要是死了也沒主兒……可見廢太子心狠手辣。”
蘇彌煙:“額,這位如今的太子殿下,也不見得是什麽良善之輩吧。”
王小六哽了哽:“……”
又說:“你不懂,這太子不好做,不狠心點怎麽行。話說你是如何得罪了太子殿下?”
蘇彌煙往馬槽裏加了一些新鮮草料,道:“一點小事情。他就是小肚雞腸。”
王小六:“你說誰小肚雞腸?”
蘇彌煙:“太子。”
王小六大驚失色:“可不興編排太子殿下!這如今太子得勢,朝中到處都是太子的眼線,何況這裏是九牧監,太子的地盤兒,你不要命啦!”
“那我就勉強收回這句小肚雞腸。”
王小六:“這就是了……唉唉唉,說了讓你不要摸玉龍你就要摸!你摸它做甚!小心它尥蹶子踹你!”
然而,玉龍不僅沒尥蹶子踹蘇彌煙,反倒很聽話地吃着東西,由她摸着馬屁股。
王小六傻眼了:“怪了,這馬會認人的,它喜歡你。”
蘇彌煙得意地又拍了拍馬屁股,道:“拍它馬屁就好啦,你學着點兒。”
“……”
.
是夜,戌時左右。
東宮,明玉殿燭火通明。
祿全命人撤了酒水席面,又喚了幾名宮人入內伺候太子更衣就寝。
“殿下,今日是否傳一位美人侍寝?您入了東宮後,未曾留哪位美人過夜,陛下和皇後娘娘得知此事,以為您不喜歡這些人,這才借着選秀一事廣納天下美人……”
祿全說到這兒,也是察言觀色般頓了頓。還好,太子沒冷臉,可以繼續說下去。
“奴才瞧着,那位周美人就很不錯,雖是皇後娘娘送的人兒,卻十分乖巧聽話,模樣也不錯,不如今夜……”
太子扔了一塊紙團去祿全腳邊,祿全心道:好險,扔的不是硯臺,要不然他腳該沒了。
蕭衍自午後罰了蘇彌煙,便去了勤政殿與幾位剛進京述職的将軍探讨邊境事宜。
雖我朝兵強馬壯,但那些個游牧小國總看天吃飯,過得不好就眼饞我朝豐美水草,趕了牛羊馬到境內吃草,放牧也就罷了,這些人有時候搶奪邊境小民的財務,什麽牛馬羊糧食搶劫一空,更有甚者殺人越貨的。
前些日子就有好些商號在邊境被搶了,死傷太多,財務也沒了,那沒死的報了官,這案子一來二去越積越多,不管也不行,我朝天威,豈容外邦随意冒犯。
這次和幾位将軍商讨出來的應對之策不過是派兵驅逐,但骠騎将軍王頤之卻有不同見解。
王頤之說他得到手下密報,說這廢太子在幽靜之地并不安分,如今已有了一批幕僚在暗中秘密為廢太子周旋,目的是回京,或者,求聖上開恩解了圈禁。
廢太子幽禁之地苦寒無比,離塞北邊境甚近,如今平靜了許多年的邊境忽而騷亂頻發,興許,兩者有些關聯。
祿全又說了一大堆,沒走,想着,太子應該還要問一些別的什麽,比如蘇彌煙。
不過他等了許久,太子只是命人入內更了衣,随即又讀了一卷書便就寝了,對于蘇彌煙一事,只字不提。
祿全本要退了,剛退到門邊,太子叫住。
“殿下有何事吩咐奴才?”
“傳周美人侍寝。”
祿全有些驚訝。
這周美人是皇後的一個遠房侄女兒,按理說,太子不會寵幸,畢竟皇後與太子不過是虛與委蛇罷了。
這如今的皇後是今上的第三位皇後,今上的原配便是太子的生母王氏。
第二任皇後則是曾經的李貴妃,不過李貴妃命薄,生下九皇子後便一直身體不好,只做了三年皇後便薨了,今上的第三位皇後便是如今的皇後趙氏。
李皇後病逝後,膝下的九皇子便由趙皇後撫養。
趙皇後十分懂得明哲保身之道,不僅熬死了兩任皇後,在廢太子逼宮一事上也全身而退了。
皇九子,便是廢太子。
廢太子不過年十八而已,手段狠辣癫狂的程度實在令人咋舌,曾一夜斬殺百人,原因僅僅是因為寵愛的一位良娣被太子妃給堕了胎又抑郁而終罷了。
那廢太子妃下場更是凄慘,被廢太子挖了眼珠子挖去舌頭砍斷手腳做成了人彘折磨了好幾日才氣絕。
宮中每有談及廢太子妃的,誰不是吓得半死,只因死狀實在凄慘。
要比癫狂殺人無常,還得是廢太子,如今的太子殿下可以說是“仁慈”了。
正想着這些,那邊動作倒是快,周美人很快便花枝招展婷婷袅袅候在了明玉殿外。
太子喝令衆人退下,熄了幾盞燈,周美人入內,随即朱門合上。
一個時辰左右,事畢,掖庭局的人将周美人侍寝之事按照時辰日期記錄在冊。
周美人并未被太子留宿,送回了原來宮中安歇不提。
.
翌日大清早天不亮祿全便起,急匆匆候在了明玉殿外。
宮人魚貫而入,昨夜侍寝過的周美人一大早又來了,一同來的還有蕭良娣。
這東宮內太子的嫔妃設八級,太子妃與太子同品,太子妃以下便是太子側妃,再往下是太子嫔,接着是良娣、美人、承徽、昭訓、奉儀。
如今太子還未大婚,也無側妃,蕭良娣位分最高,因此聽得周美人侍寝的事以後,氣了一宿沒睡,一大早就來探聽虛實,見周美人并未宿在明玉殿過夜,心內松了口氣。
二人狹路相逢,都是宛然一笑。
“妹妹好生早,怎麽天不亮就來了?你昨夜侍寝,該多休息才是。”蕭良娣皮笑肉不笑。
周美人微微一福身子,道:“給姐姐請安,我昨個兒雖侍寝,也不妨事兒,殿下誇我唱曲兒好聽,說還想聽我唱曲兒,我怎敢不來。”
“……”
蕭良娣正冷了臉色,那邊,魏雲蕖的貼身婢女墨玉匆匆來了。
“墨玉,你有何事如此着急,大清早的可別沖撞了殿下。”蕭良娣頤指氣使道。
墨玉不過略微看了蕭良娣一眼,稍微福了福,便徑直去明玉殿外候着讓人通報。
不多時祿全出來叫了她進去,兩位太子嫔妃也讓通報,祿全卻挂臉道:“二位好生回去吧,殿下今日政務多得很,別惹了殿下生氣,您二位幾天沒好果子吃。”
“……”
“……”
二人氣呼呼走了。
明玉殿內,墨玉焦急道:“殿下,不好了,我家姑娘昨個兒同升平公主鬧了不愉快,今早天不亮就起,跑去九牧監馬場那兒了……”
祿全好笑地問:“你家姑娘沒事兒跑去九牧監馬場做甚?那都是養馬的粗人。”
墨玉因仗着自家姑娘日後定是太子妃的,也就絲毫不把這些個奴才啦良娣美人一類的看在眼裏,祿全也不行,便沒好氣道:“公公就知道說風涼話,升平公主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宮裏誰不讓着的?偏我家姑娘也是個有脾氣的主兒,就鬧起來了,起因是公主看中了翰林院一個博士,要招驸馬,可那人偏偏看中了我們姑娘!”
說到這兒,墨玉特意看了一眼太子是何反應。
太子本來在批奏折,聞言,筆鋒一頓,看向墨玉:“說,翰林院哪一個膽大包天的有此心思。”
“一個叫周安才的,去歲的探花郎,生得俊俏,又有才學,公主這才看上了。不怪我家姑娘,是這周安才自個兒對我家姑娘有了心思,非是我家姑娘招他惹他。”
太子扔了筆,起身拂袖出了殿,墨玉和祿全跟上。
祿全問:“殿下,一會兒朝畢,是否去九牧監馬場看一看蘇丫……看一看雲蕖姑娘?”
太子微颔首,擡腳往金銮殿方向去。
半個時辰後朝畢,太子去了昭明殿同今上宴請兩位馬上就要戍邊的大将。
等這些事情忙完,太子還得回明玉殿,代今上批改奏章。
因今上近來身子欠安,又癡迷于長生不老之術,已鮮少理政,遂這朝政一事皆由太子全權攬了。
因太子是儲君,又将朝政處理得甚有條理,比之廢太子,那是強過百倍不止,臣子未有多言,不過每日輔佐聽宣執行罷了。
祿全估摸着太子應是還得用過了午膳再去給太後皇後和幾位今上的後妃請安才會得空。
本來定下了今日申時左右去九牧監馬場騎馬練一練馬球術,然今日政務繁多,恐怕去不了了,祿全便讓宮人将本要帶去九牧監馬場的吃食撤了,等明日做了新的再帶去。
不料他剛吩咐完,太子便喚他進了明玉殿。
“替孤更衣吧。現什麽時辰了?”
祿全忙叫了幾個大宮女入內,一面弓着腰回道:“回殿下,已是申時三刻了,天快黑了,殿下是否今日還要去九牧監馬場騎馬?”
蕭衍半凝神看了他一回,道:“自然去。派人先快馬去一趟九牧監馬場看看有何異樣,不得令蕖兒受一絲傷,若她有傷,唯你們是問。”
“……是。墨玉來禀那會兒,奴才便已安排幾個侍衛去了馬場那兒照看,殿下別擔心,雲蕖姑娘善騎術,不會受什麽傷的。”
太子不語。
祿全捏了把汗。
自從那一日太子忽而記得從前,便對魏雲蕖不太一樣了。
要說從前失了記憶,太子對誰都差不多也就罷了,可魏雲蕖确實不一樣,她與太子青梅竹馬,兒時多有交情。
後來太子因廢太子從中作梗被今上發配去了邊疆歷練,廢太子暗中派人多次要置太子于死地,每每傷重,太子便深夜讀那魏雲蕖從京中寄來的書信,想必二人已生了情了,怕是,這太子妃的人選,今後沒跑了。
祿全走到門邊時又想到蘇彌煙,正想提醒太子,是否接這丫頭回來,可太子似乎并不在意這丫頭,他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忍着沒說。
何況太子妃一定是魏雲蕖,那麽,即便太子對蘇彌煙也有些不同,大抵也就封一個側妃,或者太子嫔也就罷了。
這也挺好,待今上百年後駕崩,太子登基稱帝,這蘇丫頭也算飛上枝頭了,就算不是皇後,做個貴妃也是尋常女子求不來的富貴榮華。
.
入夜後,馬場怪冷的。
蘇彌煙來得匆忙,祿全也沒容她收拾些什麽衣裳就把她送來了,因此現在她身上也沒什麽可用的,不過帶了幾兩碎銀。
王小六對她甚是照顧,天黑不久就領她去了一間還算幹淨的房間讓她歇着。
這馬場雖大多都是漢子,卻也是有女人的,比如那夥房的做飯的就是幾個上了年紀的嬷嬷,還有幾個年輕的丫頭,是在東宮裏當差犯了錯被罰來此處做粗活的宮女。
蘇彌煙累了一整天了,喂馬洗馬刷馬槽通通都得幹。
不過幸好王小六也算是個小官兒,說話還算管用,只讓她負責給玉龍一匹馬兒做活兒。
但玉龍好歹是太子的愛馬,住的馬廄比別的馬兒不同,大得很,打掃起來頗為費勁兒,打掃完了還得重新鋪上幹草,接着刷馬槽,在馬槽裏放上新鮮的草料,然後還得給玉龍洗澡……
蘇彌煙哪裏幹過這樣多的粗活,在府上即便被薛氏苛待,也不過是洗一洗帕子手絹端茶倒水而已,這麽粗的活她沒做過,因此格外慢,那來巡視的九牧監的頭頭看了一圈,說不幹淨,讓她吃了飯再全數做一遍,不幹淨今晚就別睡覺了。
于是她不過吃了兩個窩窩頭就被一個管事的攆去馬廄裏給其他馬兒刷馬槽。
“王頭領說過了讓我只負責玉龍的馬廄……”
“玉龍可是太子殿下最喜歡的一匹馬,是你一個粗鄙之人能夠輕易接近的嗎?這馬兒可不是一般的馬兒,比你我還要金貴多了,趕緊刷幹淨這十幾間馬舍,明早宮裏會有幾個貴人來此挑選馬匹,弄不好你就等着掉腦袋好了!還王頭領,他一個小小的從九品錄事也配在我頭上拉屎?我可是堂堂九牧監丞!正八品!整個九牧監馬場我最大我說了算!”
“……”
蘇彌煙一看這人粗魯又不好說話,也就懶得說了,提起一桶水就去刷洗馬槽了。
這九牧監丞是新從錄事提拔上來的,之前的長官因進獻了一匹好馬給衛王蕭琮,高升調去了九牧監上屬的太仆寺做了六品太仆寺丞,這才輪到他升了職。
他是慣會拍馬屁的,知道蘇彌煙是被罰的,也就不當回事兒,且剛剛他遇見了太師之女魏雲蕖的丫頭墨玉。
這墨玉給了他二十兩銀子,讓他好好使喚蘇彌煙幹一些又髒又累的雜活兒,還吩咐過了不許她接近太子最鐘意的那匹叫玉龍的馬兒。
“好好幹別偷懶!偷懶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放話完,這厮才肯離去,蘇彌煙一邊刷洗馬槽一邊腹诽了幾句太子。
忙到後半夜才得去睡,還是王小六為她說了情才有的休息。
翌日一大早就有個嬷嬷闖進她放卧房拖她起來。
“你還睡呢姑娘?龜大人下了令讓你去服侍一個姑娘騎馬!還不趕緊去!那可是貴人!馬虎不得的!”
蘇彌煙一面整了衣冠下了床,還要梳洗一番,但嬷嬷拖着她就去了馬廄。
馬廄前王小六帶着一包什麽東西似乎在等她。
“小六哥哥!”
她嘴甜,王小六笑逐顏開遞給她那包袱,說:“就猜你沒吃東西呢,快趁熱吃了這幾顆肉餅子,好吃的很!”
“好好好我吃。”
蘇彌煙狼吞虎咽吃了幾口,一旁嬷嬷橫着眼打掉她的肉餅子,喝道:“你還吃呢?一會兒龜大人來了有你好看的!趕緊牽了玉龍出來,魏姑娘今日要騎這匹馬兒!”
王小六:“你好歹讓她吃完再說話行不行!”
嬷嬷不理,還踩了幾腳地上的肉餅子。
蘇彌煙一頓,問:“魏姑娘?是太師府的那位六姑娘嗎?”
嬷嬷:“廢話!除了她誰還能有資格騎玉龍!她可是未來太子妃!誰敢得罪她!”
“……”
蘇彌煙沒說什麽,雖心裏邊不太舒服,但也只能不舒服了。
她去牽了玉龍出來。本來王小六還很擔心這匹馬兒會尥蹶子踢她,不過玉龍很聽她的話。
“這馬兒是很有靈性的,會認人,難不成它真喜歡我不成?”
蘇彌煙說了句,王小六呵呵笑。
等待的間隙蘇彌煙忍不住問王小六:“你們這兒的頭兒姓龜啊?哈哈哈好好笑,烏龜王八蛋。”
王小六:“你可別笑了,這王八蛋脾氣不好,見人就罵,剛升了頭兒就拽得二五八萬似的,老子以前沒被貶跟着王将軍那會兒,這厮給老子提鞋都不配!如今我這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還得聽他使喚,哎。”
“你為了什麽被貶的啊?”
“廢太子逼宮那會兒,我奉命在一處宮門伏擊廢太子的一路人馬,可惜沒伏好,沒抓住頭頭,後來就被太子給貶了。本來是要殺頭的,幸好王将軍念我是舊部,這才求情給攆來馬場了。夠走運了,我也算撿了一條命。”
二人正說着話,那廂,龜監丞拍馬屁似的領着幾個小厮跟在魏雲蕖後邊來了。
一旁跟着墨玉和幾個宮女,為首的不是魏雲蕖,是升平公主。
升平公主的母妃便是賢妃,年十五,比蘇彌煙還小兩歲呢。
蘇彌煙垂首立在那兒,牽着玉龍的缰繩,一副不喜不怒也不驚的神情,仿若她不是馬場的奴婢,而是從前的蘇彌煙。
那魏雲蕖的貼身丫鬟墨玉不懷好意地同升平公主和魏雲蕖說了幾句什麽話,升平公主立馬站定,冷笑道:“哪個死丫頭和我小姨争太子哥哥?就是那一個?呵呵,的确生得狐媚極了。蘇彌煙,你過來!”
蘇彌煙松開缰繩走過去福了福:“公主金安。”
升平公主喝道:“跪下!”
蘇彌煙不願意跪,但她只是一個小宮女,如今還被貶,只得跪了。
公主繞着她走了一圈,接着拿起馬鞭就往她背上抽了一下。
好疼好疼啊!
蘇彌煙抽了抽,但沒說什麽。
她明白在這宮裏,都是這些主子說了算,她人微言輕,不得不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