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章
第【27】章
【27】
祿全說罷,忙察言觀色,卻見蕭衍一臉平淡,并非像是生氣的模樣,于是,便略略松了口氣。
誰知剛松口氣還沒退下幾步,杯盞冷茶便由太子拂了一地。
一屋子的宮人跪了一地,祿全繞是已是東宮老人了,也還是慌了慌,忙也跪了。
那魏雲蕖聽聞這些動靜,哪裏坐得住,忙也從裏邊出來,見一屋子的宮人跪了,便也就跪了。
半晌不見太子發落,一旁魏雲蕖很是淡然,似乎是以為太子遷怒的不是她,而祿全也以為太子怒火是對那蘇家丫頭發的,正有心調解,誰想剛開口說一句,太子卻笑了,模樣幾分癫狂。
“派人去宋郎中府上走一趟,孤想吃宋夫人那道清蒸鲈魚了。”
“……”
祿全領了命,馬不停蹄親自帶了幾個宮人出宮去。
宮門本已經落鑰了,祿全不過撩開車馬簾子,亮一道太子的令牌,那宮門守衛忙跪了一地,再火速開了宮門。
.
蘇彌煙本是抄了兩天的诔文,早已渾身疲乏,不想剛讓綠藥備下洗澡水,衣帶才解開一半兒,外邊有誰猛敲門。
綠藥去開門,一會兒後,連帶着姨母蘇語娴進來了,蘇語娴有些驚恐道:“煙兒,你在宮裏是不是闖禍啦?”
蘇彌煙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笑了笑:“我哪有闖禍,那日不是托人捎信與姨母你說了诔文一事嗎,我今日本是快抄完了,誰想太師府的六姑娘說要幫我,我便讓她替我抄了,反正也就還剩十來篇,不妨事兒。”
“怎麽不妨事兒?你不知曉太子殿下的狠辣,旁人若違了他的意,怕是活不長的,你怎麽敢讓魏雲蕖越俎代庖?”
Advertisement
“……如此嚴重麽?我瞧着,殿下這人沒那麽不好說話吧。雖然……是有點不通情理,但他是太子嘛,性情傲慢一些也正常。”
“別說這些了,趕緊換了衣裳入宮吧,外邊祿全公公傳了殿下旨意,要你火速入宮去,殿下想吃我做的清蒸鲈魚,還說了,得你送進宮。”
“……啊?随意遣哪個人送進去就行了,幹嘛讓我進宮,我剛出宮呢,再說祿全公公又不是沒手,他不會替太子送嗎,我不去,我要洗澡,我要睡覺。”
因事關重大,蘇語娴這次不慣着她了,叫了幾個丫鬟婆子進來就剝了她的衣裳,換上一身得體宮裝,頭上也插滿了金釵銀簪的。
蘇彌煙望了一眼鏡子,覺着自己不像是給人送鲈魚的,倒像是去侍寝的……
“姨母,這……”
“別閑話了,進宮吧。”
“我怕進了宮沒命出來了,我不去,過幾日就是選秀之日了,我還沒選秀呢!”
蘇語娴:“選秀一事你不用愁,你姨父已得了消息,聖上因此次選秀耗費頗多,已下旨裁去一半秀女,商賈出身的一律不得參選,我也是剛得的消息。”
“陛下出爾反爾!他也一把年紀了怎麽就一點兒都不知輕重……”
蘇語娴忙捂住蘇彌煙的嘴巴,命丫頭又往她頭上插了些金釵銀簪并幾朵宮花,大有真送她去給太子暖床的架勢。
“姨母,我還沒嫁人呢!深夜入宮會見太子成何體統!傳出去我還怎麽嫁人!”
“得了,別嚷了,太子殿下一表人才文韬武略玉樹臨風,他看上你是你的福分,姨母可太高興了。剛同你母親燒了幾柱香,她同意了。”
“……?”
蘇彌煙被幾個丫頭五花大綁架了出去,不忘回頭喊了聲:“我娘怎麽就同意了呢!”
蘇語娴:“別問,問就是天意。走吧。”
“……”
.
蘇彌煙被人從馬車上請下車時候,剛好撞見魏雲蕖自那東宮裏頭出來。
這魏雲蕖見了她,甚是驚訝,因祿全在,也不好說什麽,便一面冷笑着走了。
祿全竟然畢恭畢敬起來,朝蘇彌煙微微一弓腰,笑道:“姑娘打扮得倒是喜慶,不知道的以為您這是出嫁了。”
蘇彌煙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惱道:“你也取笑我,這宮門我是入錯了,早知不該來。你們殿下也真是的,吃魚就吃魚,做什麽偏偏找我送進宮?”
祿全笑而不語,叫幾個宮女過來。
“你們幾個去明玉殿外候着。”祿全稍微一頓,“殿下若叫水,咱得備着。”
幾個宮人先是面面相觑,而後都臉紅了紅。蘇彌煙忙問:“叫什麽水呢?你們殿下半夜還起來喝水嗎?”
祿全不答言,甩了拂塵,引蘇彌煙去了東宮正殿,即明玉殿,這便是太子慣常的寝殿,因整座東宮都由太子随意出入,太子随處可歇,但他一向常歇明玉殿,因此祿全便如此吩咐宮人在明玉殿備水。
明玉殿內已燈火通明,拳頭大的夜明珠混着一室紅燭,明亮得似白日裏一般。蘇彌煙進了殿,卻不見太子人,一時疑惑,又不敢亂走,只好立在殿中,不時左右觀望。
姨母做的那道清蒸鲈魚早涼透了,她估摸着一會兒得回個爐才行,不然大冷的天,太子怎吃得下,吃了凍死他。
蘇彌煙想着這些有的沒的,漸漸困得很,這殿中有地龍,溫暖如春,她更困了,便走到一張榻前想略微靠一會兒,誰知一靠,竟就此睡着了。
做了一夢,夢中還是荒唐得很,太子覆于她身上,明黃的衣袍裹了她,她什麽也不穿,太子掐着她的腰,那般莽撞又兇狠似的橫沖直撞,滿室的燈火搖曳,要緊處,她吓得坐起來。
好黑。
什麽也看不見。
蘇彌煙以為是沒點燈,便摸索着下榻去,可是一瞬便覺得不對,因她躺着的東西不像是榻,那榻沒這樣小,這樣大,像是床來着。
“有人在嗎?祿全公公?姨母?綠藥?慎兒?魏姑娘?貴妃娘娘?皇後娘娘?皇上?”
漆黑之中一片鬼魅之影籠罩往她跟前來,她吓得住了嘴。
聽得唰的一下,眼前一個男子端坐在正前方一張椅子上,這椅子雕刻着繁複的蟒紋。
蘇彌煙從那垂在地上的明黃衣袍依次往上看,蟒紋的靴子、蟒紋的衣袍、蟒紋的玉帶、蟒紋的……一切。
她吞咽一口唾沫,慢慢聚焦了目光,望向那榻上之人。
太子蕭衍端坐在那兒,兩只手交叉而握,指上的玉扳指在昏暗光線下反着光澤。他不動聲色凝了她一回,眸子一眯,笑了。
“殿下,你笑什麽笑。”蘇彌煙有些生氣,盤腿坐好,抱臂哼了聲。
蕭衍用目光上下掃射她,好像她是什麽不得了的新奇玩意兒似的。
“蘇彌煙,你不覺得自己很好笑麽,怎打扮得像只花孔雀似的,不知道的,以為你來東宮,是給孤侍寝。”
“……”
蘇彌煙頓了頓,差點嗆到。
“不是我想如此來見殿下你,是我姨母鬼迷心竅,以為殿下你看上小女子我了,這才大獻殷勤把我送出來,我可不是殿下想的那樣招搖之人,我可以發誓,我不是來……勾引殿下你的,殿下不信就把我扔出去,我有半句謊言,天打五雷轟,換言之,天雷不轟我,就代表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這到底是哪裏嘛黑漆漆的還一點兒不透風!”
蕭衍捧了一盞茶,吹了吹氣,淡笑:“密室。專門用來關押審訊窮兇極惡之人。”
“……?”
蘇蜜月差點氣笑了:“殿下是不是搞錯了?我看着哪裏像窮兇極惡之人了?我分明如花似玉的一個美嬌娘。”
“是嗎。美嬌娘,孤曾讓你收好的那玉佩,何在?”
“什麽玉佩……”蘇彌煙故意裝不懂,“我沒得你什麽玉佩。”
“謊話連篇。”蕭衍放下茶盞,自腰間扯下一塊玉佩,扔似的扔到床上。
蘇彌煙撿起來接着燭火一瞧,咯噔一下,懵了。
這玉佩怎麽又有了?她記得那次給他送點心就不見了,不知誰偷了去。
“殿下……這玉佩我本是留着日後與你相認的,可是那次給你送糕點有誰偷了去,非是我故意弄丢了它,如今你又尋了回來,不如……繞了我一回吧?我……”
“你?”蕭衍起身步至床前,一手擡起她的下颌,鳳眸輕眯,“從前孤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在你蘇家當牛做馬,你當孤是卑賤之人輕易使喚也就罷了,怎麽,送你東西,你也輕易扔了,想必是沒将孤的話放心上。既如此,不如殺了好。”
“……?”
怎麽忽然就要殺人啦!
“殿下……你……你全都……想起來了……嗎?”
蘇彌煙大驚失色,一屁股往後坐下去,魂不守舍的。
完了完了,太子記起來了還得了!
他如此尊貴身份,日後的九五至尊!
但她使喚他在蘇家當牛做馬!
這如何得了!
蘇家要被她連累要全族流放甚至砍頭啦!
蘇彌煙真的有吓到,不是假的,她渾身都冒了冷汗,額上也滲出細密汗珠,一張倉皇的臉看着着實有些楚楚可人的。
不等她害怕擔憂完,外邊咚的一聲響,接着,祿全進來了,在蕭衍耳邊說了什麽,蕭衍擺手讓退下,祿全便退了。
蕭衍坐到床榻上,一手撫上蘇彌煙因驚吓過度而有些蒼白的臉,音色極沉。
“孤讓祿全審了魏雲蕖,她已和盤交出,說是在東宮撿了這玉佩。想來你并非撒謊,當日可是有誰偷了你的去,不算你扔了。”
蘇彌煙忙點頭,搗蒜似的:“對對對!殿下明察秋毫也!小女子拜服!”
蘇彌煙當即跳下床下了地,一骨碌就往地上跪了叩頭表示自己拜服。
太子表情冷淡:“倒也不必如此拜服。”
“可以可以,殿下只需忘卻從前在我蘇家當牛做馬之事繞過我們蘇家這回,我回去讓人塑一尊殿下的金身像,日日焚香沐浴燒香供奉殿下直至您駕……直至海枯石爛。”
駕崩的崩字她沒敢說。說完,偷偷擡眼看了一會太子是何反應。
額,太子似是沒什麽反應。臉很臭。可怕極了。
不會還是要砍她的頭吧?
蘇彌煙冷汗直下時,蕭衍不過招了幾個宮人進來,吩咐:“替她換身衣裳,穿得如此招展,俗得很。”
蘇彌煙還在想着“我俗不俗與你有什麽關系”,這檔,蕭衍走到密室門口的機關那裏,冷聲發落道:“你有什麽話,便寫了書信,孤命人捎去你姨母那兒,好讓她安心。至于你,暫且先待着罷。”
“殿下,我是要在這兒黑漆漆的地方睡一宿嗎?我可以申請去別的殿裏過夜嗎?我……”
蕭衍打斷她的話頭:“哪來這許多廢話,聒噪得很,大夏十大酷刑送你一套要麽。”
“不要!”
蕭衍冷笑一聲,命幾個宮女入內更衣。
蘇彌煙眨眨眼,問:“殿下,你在這兒更衣做甚?”
蕭衍稍微看她一回,喝退宮人,冷笑:“倒忘了你。你過來,替孤更衣。”
蘇彌煙:“……”
蘇彌煙思索片刻後,畏懼太子的威嚴,忙下了床為其更衣。
她伸出纖細十指,剛捏上蕭衍的衣襟,蕭衍便哂笑一回,她不明所以,稍微瞪了他一回,他便順勢捏了她瑩潤如玉的腕,冷聲道:“孤使喚你,你有何不滿?”
“……沒……沒有不滿,殿下是殿下,我只是一個小女子。”
“那便好好伺候孤更衣。”
“……不是已經在伺候殿下你了嗎,殿下你把兩條臂伸開來,我好褪了。額,不如再叫一個姐姐進來吧?殿下的衣裳繁複得很,一層一層的,我一人怎麽好褪了……”
“話多得很,再多說一句,找人割了你這條舌頭。”
“……”
吓得蘇彌煙忙住了嘴,不敢再言語了。哎,這殿下可不是從前的水行了,水行可是對她百依百順的,這一個是太子,一言不合就要砍她腦袋割她舌頭的,吓死人了。
蘇彌煙心中念叨這些有的沒的,困意上湧。她覺甚是奇怪,明明剛睡醒,怎又困了?
剛打一下瞌睡,一只大手便捏着她的下颌擡起她的腦袋,她吓得眼睛都睜大了好幾分,可眼前的蕭衍竟對她冷笑一回,那模樣好吓人,可惜啊,他生得俊朗,這吓人的模樣好生陰鸷,比起恐吓她來,更令她感到些微的……一股不知名的情愫?
她晃了晃神,又繼續小心翼翼服侍太子更衣。
大夏太子的慣有三種,分別是九貴冠、六貴冠和五貴冠,這九貴冠是最高級別的太子冠,由九層金子制成,冠頂上一只金鳳,六貴冠則
由六層金子制成,冠頂一只金鷹,五貴冠則是冠頂上有一只金鹫,似乎,蕭衍的冠從來都是九貴冠,那只金色鳳鳥十分炫目,明晃晃的刺眼,她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又要瞌睡,蕭衍将她猛然攔腰抱了,大步走向那床榻。
“你若困了,不如就歇了罷。”
蘇彌煙思及夢裏種種,生怕太子怎真的那般粗暴對她,一時又怕又臉紅心慌的,忙在床上跪了,打起精神言辭懇切道:“不困不困,殿下的衣裳還沒褪盡呢,我可以的,我做事很得力的,我……”
太子那手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逼近她,一雙烏黑的眸泛過一抹深沉之色,嗓音極為幽沉:“再多話,嘴也割了。”
“……”
蘇彌煙點點頭,唇瓣在太子的掌心擦了擦,太子眸色微動,撤了手,下了床榻,負手而立。
“下來吧,孤另安排你去處。”
蘇彌煙忙下了床榻。她早發現了這張床不是普通床榻,底下不是木頭,像是玉還是別的什麽石頭一類,通體泛白,摸着冷飕飕的,睡在上邊豈不是凍死?
不一會兒祿全進來,領了蘇彌煙去從前住過的頤蘭閣。
祿全走的時候,蘇彌煙扯了他的衣袖問:“公公,殿下什麽時候送我出宮呢?過幾日我還要參加大選呢……”
祿全皮笑肉不笑看着她,嗓音尖尖的:“姑娘還惦記選秀呢?忘了吧,幾日前殿下勸谏聖上裁減秀女人數,聖上已準了,如今姑娘不用選了,你的姓名三字,早前殿下親自朱批删了去。”
“為何?殿下認為我資質不夠?”
“興許吧。姑娘別惦記着出宮了,東宮經了廢太子一事死了多少人,血腥氣重,殿下正琢磨着選一批血氣方剛的進來壓一壓這陰氣……”
蘇彌煙指了指自己,笑了笑:“公公,你看我像是血氣方剛的嗎?”
祿全:“不像,這些倒姑且不論,殿下乃是儲君,自然壓得住這些,壓不住的,在東宮也住不長久。姑娘也別氣餒,你生得貌美,跟着殿下,遲早飛上枝頭去,這可比做秀女強。”
“……”
蘇彌煙也品出來祿全公公的意思了,和姨母的一樣,她自己卻不怎麽高興,她雖沒經那些事兒,也聽教養嬷嬷提過一些出嫁後的女子服侍夫君的事情,再加上那些混亂的夢境,只覺就連尊貴如太子也是那般魯莽之人,她甚是有些害怕,便不高興這些了。
翌日一大早,幾個宮人進了頤蘭殿,端着水的端着巾帕的端着漱口的茶的端着絲綢衣裳的……總之,這些人是來伺候她洗漱的。
蘇彌煙被幾個宮人服侍着洗漱後,正梳妝呢,蕭良娣帶着幾個宮女入內,二話不說便開始四處翻找什麽,像是搜東西,蘇彌煙也不慌,就坐着等。
不多時,一個宮人揣着包什麽粉末的東西匆匆忙忙奔到蕭良娣跟前呈上。
蕭良娣打開那紙包,當即罵道:“下作胚子!你竟敢對殿下用藥?”
一扭頭喚一個宮女去請賢妃來。
蘇彌煙一頭霧水坐着。
賢妃來了,浩浩蕩蕩跟帶着二十來個宮女太監并一位禦醫來。
禦醫以水化開那粉末,嗅了嗅,驚恐跪下,朝那賢妃道:“回娘娘,此物乃是催情用,且是很見不得人那一種,宮中是斷無此物的,尋常只有那煙花女子用這些污穢不堪的東西。”
賢妃聽罷,忙放下欲喝的一盞茶,冷着眉目命兩個宮人又去請太子來,因蕭良娣沒面子,方才請太子,太子不來。
這廂蘇彌煙大禍臨頭遭人陷害,那邊,太子正于明玉殿批過奏章,正頭疼,因近來今上多病,這朝政一事便通通由太子處理,為此蕭衍事多得很,每日天不亮便起。
剛批完一道折子,茶沒來得及喝上一口,那邊賢妃的兩個大宮女在殿外候着求見,因是賢妃遣人來,祿全也要給幾分薄面,便入內通報了聲。
蕭衍聽罷事關蘇彌煙,緊鎖的眉頭鎖得更深,拂袖起身,穿着晨起練劍時那身玄色蟒袍就去了。
頤蘭閣本是廢太子一位失了寵的良娣從前的居所,自從廢太子廢後已許久不啓用,本是富麗堂皇的,卻因為那良娣失寵才漸漸冷清,後來蕭衍命人整修恢複如初,卻因太奢華,太子後妃也不多,因此也沒人住過的,平日雖有宮人打掃,卻冷清得很,如今竟烏泱泱擠了一堆人,蕭衍甚是不喜,冷着臉入內,除去賢妃端坐,衆人都忙請安。
蕭衍掃了一圈,方在那角落裏得見蘇彌煙,這丫頭垂着腦袋跪在那裏。
蕭衍本是要坐中堂的,卻轉而步至蘇彌煙跟前,蘇彌煙邊上幾個宮女忙退下去,蕭衍冷笑看她:“跪着做甚,起了罷。”
蘇彌煙:“殿下,賢妃娘娘請你許久不來,我腿已麻了,起不來……”
衆人:“……”
蕭衍細品她那句話,便知是賢妃派人請他來這裏之前,這丫頭便跪着了。
“祿全。”
祿全忙指使兩個宮女過去扶了蘇彌煙起來。
賢妃大為不悅,但蕭衍畢竟是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敢不聽他的令?
賢妃琢磨着,這春藥計乃是蕭良娣的意思,她如今來摻和這一腳,也并非要幫蕭良娣,而是這蘇彌煙擋了她妹妹魏雲蕖的路,她才不得不出手。
這宮中不比民間規矩,那些個公子哥兒在娶妻前不該納妾,頂多有幾個通房罷了,此舉為的是保證主母嫁進門後的權利,且在婚前就有了庶子的公子哥兒,也沒幾個大家出身的小姐會嫁的,但太子皇子不一樣,太子就算在娶太子妃之前與哪一位妃嫔有了子嗣,也無傷大雅,甚至,這天家重長子,雖不如嫡子,但長子總歸會有威脅,她這是為了自己小妹雲蕖着想,若這蘇彌煙先有了一個兒子,那就不好了。
因此當蕭良娣遣了宮人來請她來頤蘭閣發落蘇彌煙,她立馬就來了,來之前她命人去宮學請小妹雲蕖,可雲蕖不肯來,似乎是怕太子以為她是妒婦。
蘇彌煙起初雖不知這些人是何意,可如今也明白了,這是有誰做了局要置她于死地,不管是是蕭良娣還是賢妃,恐怕都不希望太子寵幸她吧?
所以才如此陷害她。
蘇彌煙想着應對之策,正出神呢,太子卻捏着那粉包笑了,陰鸷的笑意令人生寒,笑罷,他将粉包一扔。
“雕蟲小技。”蕭衍面色極是冷淡,對那賢妃道,“賢妃娘娘怎也信這些?不過一包核桃粉罷了,再者,即便真是那等下作的東西,也斷不會出自頤蘭閣。孤乏了,爾等退了罷。娘娘也請回宮歇着,父皇近來身子略才好了些,這等事情令父皇知曉,恐怕龍體欠安。”
“……”
太子金口玉言,認定這包東西是核桃粉,那就只能是核桃粉。
賢妃不好說什麽,也知這蕭良娣的伎倆漏洞百出,她不想惹一身騷,便冷着臉領着人走了。蕭良娣本要悄悄退了,誰知剛退至門口,蕭衍揮了揮手,祿全忙命了幾個宮人将她架至太子跟前跪了。
蕭良娣仍是假裝鎮靜:“殿下這是何意?”
蕭衍:“孤聽聞此物是你搜得,倒是怪了,蕭良娣來之前怎知這是何物,竟禀了賢妃帶了禦醫來,莫非,你能未蔔先知。”
“……”
一番話說得蕭良娣冷汗直流,絞着帕子辯白極力道:“殿下明察!妾請那太醫來并非是未蔔先知,妾今早便覺身子不好,遂才請了太醫,偶得了密報,說是……蘇姑娘屋子裏有不幹淨的什麽,妾恐對殿下不利,這才魯莽行事……求殿下贖了妾這一回罷!”
“又是何人與你密報。”蕭衍冷聲發問。
蕭良娣憋出一句:“是……是雲蕖姑娘身邊的宮女與妾說的。”
“謊話連篇。她也是你能指摘的?”蕭衍冷笑,“祿全,掌嘴。”
祿全應了聲,袖子都懶得撸,拂塵一扔,站在蕭良娣跟前,左右開弓扇起來。蕭良娣邊哭邊求饒,哭得梨花帶雨的。
蘇彌煙在旁一直數,竟數了三十下!
蕭良娣嘴角都破了,直淌血沫也就罷了,祿全的手心難道不疼?
“殿下別打她了,祿全公公手也疼,還是罰別的好了,罰她去刷馬槽。”
祿全正左右開弓呢,聞言差點打空了,回頭看太子臉色,只見太子殿下并不高興,一副山雨欲來的神色。這蘇丫頭怕是也要遭殃了。
“蘇彌煙,你敢提刷馬槽一事?”
蘇彌煙吓了吓,忙捂住嘴,跪得很快。
蕭衍撂了茶盞,布置殿嫰前,冷道:“誰遣了這許多婢女伺候蘇彌煙的?”
祿全忙走過去畢恭畢敬地回:“回殿下,是奴才的意思。”
“掌嘴。”
“嗻!”
蕭衍拂袖,冷聲道:“蘇彌煙,罰你今日去刷馬槽,不許吃喝。”
蘇彌煙委屈巴巴:“殿下為什麽罰我?”
“不為什麽,孤就是要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