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章

第078章 第 78 章

池白榆雖在磕鞋跟, 但其實心不在焉的,滿心琢磨着什麽時候才有機會試試剜心刀。

正想着,踝骨處突然貼來一圈暖烘烘的熱意, 吓她一跳。

她下意識将腿往回收。

卻沒掙動。

“別動。”裴月烏的手箍得很緊,另一手則勾住已經凍得略有些冷硬的鞋襪, 一下便脫了下來,“待會兒腿凍斷了,後悔可就晚了。”

池白榆:“……凍斷也未免有些太誇張了。”

眼見他把鞋襪放在了火邊,她膝蓋一彎, 想收回腿。

但剛動, 就被他按住膝蓋。

“怎麽又動。”他擰眉, “難不成想往火裏伸?——那一只呢?”

池白榆正想說自己脫,他卻是反應快, 一下就将她的另一條腿捉了起來, 又分外利索地褪下鞋襪。

裹在腳上的潮冷陡然褪去,但因洞穴陰寒, 那股冷意并未好轉多少。冷了就想往暖處去,她下意識想朝他的袍子上踩,并冒了句:“冷。”

“那當然,沒見腳上連血色都沒了?方才那話又不是唬你, 再凍下去,打你這兒一敲,就得斷。”裴月烏曲指敲了下她的踝骨, 明明勁兒不大,卻敲得震麻。

那股麻意跟擰緊的繩子一樣, 直往腿上竄。池白榆又想往回縮,卻陡然聽見聲布帛撕裂的響動。

再看他, 他竟解了外袍,将中衣撕下一大塊,往她腳上裹,嘴上還道:“先焐會兒,要直接用熱水,反而得燙傷。”

看着他隐約露出些緊實肌理的小腹,池白榆腦一抽,下意識問了句:“那為何不能直接焐着,還得撕下來。”

話落,裴月烏的手一頓,卻沒說話。

池白榆也沉默了。

她看見他那白冷冷的臉上逐漸漲出明顯的紅,許是不知道該怎麽答,他竟裝作沒聽見,悶聲擡手壓在她的腳背上。

一股暖意從他的掌下發散開,沒一會兒,她就感覺整條腿都回溫了。身上也是,連凍僵的手指都慢慢變得靈活些許。

裴月烏看似心無旁骛地盯着火堆,實則偶爾瞥她一眼。

怪得很。

他只覺得心底亂糟糟的,跟有人往他心頭上扔了團馬蜂窩一樣。

現下馬蜂在裏頭亂飛亂撞,時不時還要咬他幾口。

咬得悶脹發癢,說不上暢快,但也沒那麽難受。

但要他說清楚這感覺是打什麽時候開始的,他也論不清。

唉。

他煩悶地将手裏焐着的腳往身前壓了壓,半晌忽擠出一句:“衣裳沒那麽寬松,撕下來反而更好用。”

一旁已烤得昏昏欲睡的池白榆陡然被這話驚醒,随後反應過來他是在答她之前那句話。

“……”

她現在只好奇一件事,他到底是犯了什麽事進來的。

除了脾氣暴躁些,好像也挑不出什麽錯漏。

況且哪怕脾氣不好,也沒見他真發過什麽火。

忽地,她想起那把血味重到嗆鼻的劍。

不對。

還是有的。

他會殺人。

想到這兒,她悄聲瞟他一眼,琢磨着該不該問問死在他劍下的都是些什麽人。

這一瞟,恰好跟他對上了視線。

又被“馬蜂”使狠勁兒蟄了幾口,裴月烏蹙眉道:“看什麽!”

“沒。”池白榆撓了下耳廓,轉眼就想好解釋,“癢。”

“癢?”

她點點頭:“耳朵,還有手,烤着癢。”

剛開始坐在火邊,她還只覺暖和。但時間一久,方才受凍的地方就開始發癢了。

尤其是腿上的傷,眼下又癢又疼,卻沒法撓。

“別撓,離火近了,是容易烤傷。”裴月烏忽一手抄進她的膝彎,另一手托着她的後背,将她打橫抱了起來。腳則踩在石頭上,往後踢了些許,再才放下她。

恰好水燒得好了,他又倒些出來,另用妖術化出兩個木盆,供他倆洗漱。

洗漱完後,鞋子也幹得差不多了。穿上鞋,池白榆總算感覺好上許多。

不過腿上的傷仍有些疼,腰背也僵麻到發酸。

裴月烏也還沒忘記這茬,他洗漱過一遍後,又攢了些雪拿來燒。放穩瓦罐,他順嘴提醒了一句:“傷口別忘了處理,天冷,最好別磨出血,不然黏着衣服了可不好收拾。”

他說這話時,池白榆正想起身翻找膏藥。腿都還沒抻直,就有一陣刺痛從大腿內側和小腿肚襲上,扯着肉一般的疼。

“嘶……”她倏地一下坐回去,瞬間意識到是血把褲管兒黏在傷口上了。

不是。

他這長的什麽嘴啊?!

裴月烏聽見這聲兒,擡頭看她:“怎的了?”

池白榆掀起裙袍,蹙着眉攥住褲腿,說:“褲子黏傷口上了,好在還沒結痂——罐裏的水燒得怎麽樣了?要是沒那麽冷就倒些出來吧,我往傷口上敷點兒。”

“那得等到什麽時候,我還以為你要用妖術療傷。”裴月烏躬身半跪在她身前,一手捏住她的小腿,“別動,我看看傷在哪兒。”

他湊近些許,借着火光發現了褲腿上洇出的一小片深色血跡。想也沒想,他便擡手捂上。

手掌貼來的瞬間,池白榆被刺得稍擰起眉,但忍着沒動。

一片淡紅色的光出現在他的手下,疼痛漸止。

沒一會兒,那股痛意就徹底消失了。

這麽有效?!

裴月烏問:“還有何處受傷?”

池白榆再不遲疑,指着大腿內側就道:“這塊兒也傷着了。”

裴月烏颔首,心無旁骛地伸過手。一手掌着她的膝彎,另一手則捂在大腿內側。

同樣的紅光再度出現,直到傷口治療得差不多了,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他的手還貼在腿上,視線卻下意識擡起。

池白榆兩手撐着石頭,正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目光相接,他忽感覺不自在起來,手掌好像在燒,挪開不是,繼續焐着也不是。

他被那直接的打量迫得移開視線,随後心底竟起了陣火氣——自然是沖着他自己。

這副別別扭扭的模樣,像什麽話!

她臉上是有刺嗎?看兩眼就紮得慌。

又不是沒瞧過人的眼睛。

暗暗罵了兩句後,他又擡起腦袋:“你這傷——”

“竟好多了。”池白榆躬身,指着另一邊說,“這邊也——”

一句話還沒說完,裴月烏就猛地站起,橫臂擋在臉面前,露在外的一雙眼睛銳利,壓着顯而易見的火氣。

池白榆:“……你做什麽?”

“蹲累了,站起來歇會兒,不行嗎?!”裴月烏躁擰起眉。

“……我有說不行嗎?”池白榆道,“只不過看你的樣子,像要發火似的。”

“那便是你看錯了!”裴月烏在原地來回走了兩遭,煩悶卻仍舊郁結在心。他索性不再想,又蹲下,掌住她的另一條腿,“傷在同一處?”

池白榆點頭,又撓了下耳朵——離火遠了的确多少緩解了癢意,不過也沒徹底解決。

療完傷已經到了深更半夜,滄犽還沒醒。她睡前去看過一眼,他似乎有些發熱,面頰燙紅,呵出的吐息也十分滾燙,偶爾還說些糊裏糊塗的話。

他的妖形仍在,蜷着身,一條粗大的尾巴搭在腰間,似想用來取暖。

她沒有治發熱的藥,便問了裴月烏。他只說沒事,把人放那兒放兩天就好了。

池白榆雖然也有些擔心放兩天不是好了,而是涼了,卻又沒其他法子,只能盡量不坐在滄犽的前面,免得他烤不着火。

況且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做——取血。

趁着裴月烏不注意的時候,她偷偷紮過一下滄犽的心口。

跟她之前的猜測差不多,他的确是三號。

她攢到了一點血,比頭回從沈銜玉那兒攢到的血還多一點,不過也仍舊少得可憐。

機會難得,她還反複紮了四五下,直紮得他眉微蹙,喘息也急了些,又迷迷糊糊地擡手阻攔,這才作罷。

到最後她竟攢到了差不多一厘米的血。

只可惜一次能攢到的血似乎有限,後面就攢不着什麽了,不然她還得想辦法繼續紮。

攢到了他的血,她又将視線投向了裴月烏。

她已經做好了打算,就跟滄犽一樣,也趁着他夜裏睡着了再紮。

為着能順利攢到血,她在心底足足排演了數遍,又在裴月烏阖眼後耐心等了一個時辰,這才偷偷摸摸湊到他跟前。

她跪伏在他身邊,借着火光審準了他的心口。

別心急。

審準了再下刀。

她在心底默默念着,同時舉起剜心刀。

刀尖冒着一點寒光,正要落下,平躺在地上的人突然動了下。

好在池白榆時刻緊盯着他的臉,在他睜眼的剎那便将刀推入了袖管,轉而用手撐着他的胸口。

胸膛上陡然落來一掌溫熱,裴月烏眼眸微睜,怒道:“你做什麽?!”

“我……”池白榆沒急着回答,而是問,“你怎麽醒了?”

“感覺到有殺意。”

“……”這直覺有點強到過分了吧。

胸膛被她壓着,裴月烏轉瞬就忘了察覺到的那點殺意,面容躁惱,說話卻有點磕絆:“深更半夜不休息,你在這兒做什麽?”

“我……我就是……”池白榆躬低了些,好讓他看見有些微紅的耳廓,“耳朵有些癢,想問問你那療傷的法子能不能起效。”

“這等小事,何須支支吾吾的,直說便是。”裴月烏坐起,兩手捧住她的耳朵,“兩只嗎?”

池白榆點頭,不着痕跡地将匕首推進了袖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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