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送你
雲許推開雲府後門時,雲媛早在那守着了。
“姐姐這是要去哪啊?”雲媛面色不虞,看上去似乎很不高興。
雲許平靜道:“出府。”
“哦,”雲媛輕哼一聲,“我自然知道你要出府,能否告訴妹妹,你要出府去做什麽?”
“雲媛,”雲許極力讓自己保持鎮靜,“你我畢竟姐妹一場,以前的事我不追究,不代表我不在意。”
雲許頓了頓,随後一字一句道:
“你別逼我。”
“姐姐,你說什麽呢?”雲媛神色變得有幾分受傷,“你和表姐夫的婚事的确是母親的不對,可如果沒有父親的首肯,她也……”說到這,雲媛卻停了。
剩下的話即便她不說,雲許也明白,所以說啊,越親近的人,若是想利用你,只會比外人更加無情。
雲許沒有答話,而是平淡無波地看着雲媛。
雲媛見雲許沒有露出想象中的悲痛之色,繼續道:“因為這事,姐姐與我生了隔隙,姐姐怨我也正常,可媛兒心裏卻不好過。”
想到前世今生的種種,聽到雲媛這樣的話,雲許真地忍不住想撕開她的面具,為什麽到了現在她還在這裏假惺惺。
不累嗎?
她不想再和雲媛糾纏,道:“我要走了,你好自為之吧。”
話說完,雲許擡步欲走,卻被雲媛拉住了衣袖,她急急開口:“姐姐,救救我!我我不想進太子府,我知道你不會見死不救的。”
雲許眉頭緊蹙,她大力甩開雲媛的手,厭惡道:“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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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忘了,當初是你!一心想飛上枝頭,報了自己的名字上去。現在,你要我怎麽救你?”
真是奇怪,雲許想不通,雲媛這句“救救我”,來的莫名其妙。看着雲媛愈加絕望的臉,電光火石間,好像有什麽東西從她的腦子裏穿過,讓她有了和當時意識到自己重獲新生一樣的感覺。
原來,竟是這樣嗎?
怪不得元宵節那晚,她在雲媛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卻又說不清的東西。
原來雲媛也重生了。
救她?
莫非,上一世的她,也死了?
這樣的話,是不是就表明,他最終成功了。
雲許冷靜下來,問的平靜:“怎麽救?”
“你,你願意幫我?”雲媛啞着聲問,見雲許極其不耐地朝走了一步,她立馬道:“名單已經報上去了,到時候若雲家無人赴宴,就是欺君之罪。所以,姐姐,你去赴宴好不好?”
見雲許不為所動,雲媛急的不行,抓起了雲許的手,哀求道:“算我求你了,你也不忍心看着雲家上上下下去送死對嗎?”
雲許把雲媛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開,再也壓不住怒氣,冷冷開口:“你錯了,我忍心。”
“他們的命,你的命,與我有何幹系。”
一聽這話,雲媛滿臉震驚,瞳孔放大,不可思議地盯着眼前的人,卻被她身上的冷冽氣勢所震懾,更被她的下一句話震的差點跌倒在地。
雲許撫上雲媛的臉,慢慢摩擦,一字一句道:“他們的命,是你害的。”
直到雲許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內,雲媛都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一直以為雲許是這世上最好糊弄,最容易心軟的人。所以當她以雲府上下二十幾口人為籌碼請求她幫忙時,她篤定雲許會心軟,會主動提出替她入宮。
事情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這是她從未預料到的。
若不是她有過上一世的經歷,她甚至以為雲許以前的乖順和善良都是裝的。明明上一輩子雲許過得還不如她,為什麽這一世,她可以遇見齊安侯,認識韓大将軍的公子,遇到了這兩個終将站在人群頂端的男人?
她這才開始真正絕望起來,為什麽她醒來的時間不再倒退一點。
她不甘心。
明明上天給了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為什麽她還要步入泥途?
為什麽雲許會變了,讓她無法重新選擇自己的人生。
“姐姐,你真的不幫幫我嗎?我重新回來了啊,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了。可是姐姐卻不幫我,上一世你不是幫我了嗎?這一世,你怎麽變了呢?”雲媛喃喃自語,她好不甘心。
雲媛用手帕使勁搓着雲許手指碰過的地方,直到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她才停下動作,入宮是一條死路,她必須在宮宴之前找到脫身的辦法。
将軍府後院,石桌上放着兩個包裹,後門虛掩,一輛馬車停在外面,阿玉正來回踱步,等着雲許。
“阿玉!”
“姑娘,你沒事吧?”阿玉見到雲許時,眼淚險些就要落下來。
雲許忙安撫她,“阿玉,我沒事。”
阿玉還是不放心,拉着雲許把她裏裏外外都檢查了一遍,确認她确實毫發無損才大松了口氣。
雲許有些激動道:“沒事了阿玉,我們可以離開這裏了,可以去丹系了。”
自此以後,雨霁天晴。
她轉身對韓豐庭道:“韓公子的恩情,雲許沒齒難忘,今日走的匆忙,來不及準備,等我在那邊安頓好了,會給你寄回一份謝禮。”
她打算将前世韓豐庭和齊循兩人的事跡認真回憶一遍,盡可能把各種信息串聯起來,希望能對他們謀劃的那件事有幫助。
韓豐庭饒有興趣道:“是什麽禮物?能不能透露一點信息?”
雲許含笑:“你到時候就會知道了。”
“好,我不問了,”韓豐庭不再糾結于此,側目往門口方向看了一眼,那裏空空如也。
他明明派人去通知了齊循,他怎麽也不來送送她?
韓豐庭想起午時與齊循的那番談話,最後他把雲姑娘的佛珠拿了出來,打算下次見到她時物歸原主,不料卻被齊循要了去。
還說什麽會還給她,現在雲姑娘都要走了,他還能還到哪裏去。
雲許見時辰不早了,于是對韓豐庭道:“時候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說着,她朝韓豐庭一拜:“就此別過,有緣再見。”
韓豐庭道:“我送你出去。”
雲許拒絕了他的好意:“公子留步,馬車就在外頭,不遠。”
韓豐庭不再堅持,點點頭道:“路上小心。”
雲許點點頭,車夫将她們的行李裝進馬車,她叫上阿玉,跨進了馬車。
出城要經過一條繁華的街道,馬車在堯紹城內行駛的很慢,幾乎一個時辰她們才到達西郊的樹林。
雲許在馬車上閉目養神,昨晚她睡了很久,此時腦子很是清醒。阿玉從木箱裏取出一件披風給雲許披上,這些是韓豐庭叫人準備的。
“翩翩。”
沒旁人的時候,阿玉便是這樣叫雲許。
“嗯?”
雲許含笑看着阿玉,等着她說話。
“沒什麽,就是覺得你變了。”
“哪變了?”
“更漂亮了。”這件水紅色的披風很襯她,美人如畫,便是這個樣子吧。
雲許含笑不語,阿玉掀開車簾,徐徐晚風夾雜着初春的泥土氣灌了進來,煞是好聞。
“翩翩,齊安侯,”阿玉放下簾子,面容欣喜道:“跟來了。”
雲許一愣,旋即也掀了簾子,探出頭,朝馬車後面看去,果真見他一襲青墨衣衫,跨坐于膘健的紅鬃馬上,與她們隔着十步的距離,亦步亦趨。
似是見她探頭出來,他清隽的臉龐上覆上了一層笑意,雲許忽然就覺察到了這個男人的溫柔。
雲許叫停馬車,下了車來,等着齊循靠近。
他沒下馬,雲許只好仰起頭問:“侯爺怎麽來了?”
“我來歸還一樣東西。”一股紅繩纏繞在他的指尖,紅繩末端,墜了一顆珠子。雲許看的清楚,那的确是她遺失的東西。
那是娘親在世時去國寺裏替她求的,上頭刻着她的名字。上一世這顆珠子遺落在妓院,等她找到時,珠子已成碎末。她以為,這珠子已經消失在上一世中,再也沒有了。
齊循仍坐于馬上,柔聲道:“自己過來拿。”
雲許走近紅鬃馬,擡手去夠,齊循将紅線從他指尖繞開,佛珠端端正正的落在雲許的掌心,珠子上還殘留着他的溫度。
“勞煩侯爺了。”
一個侯爺,親自來給她一個五品醫官之女送東西,雲許有點受寵若驚了,他大可随便派個人給她送來。
“此行路途遙遠兇險,本侯送你們一程。”
雲許連忙擺手:“不,不用。沿路都是官道,很安全。”
可齊循并不打算理會她的拒絕,對幾步之外的阿玉道:“扶你家姑娘上馬車。”
阿玉是個明白人,齊安侯這般,端的是什麽心思,她豈會不知。她家姑娘生的好看,人又純善,被齊安侯瞧上,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阿玉快步走到雲許面前,先是對齊循說了一番感謝的話,然後趕緊催促起還在狀況之外的雲許。
雲許由着阿玉将她拖上車,越想越覺得不應該,她不該由着他的想法來,從都城到丹系,足有半月的路程,這一來一回,再健碩的人也會吃不消。
雲許嗔怒道:“阿玉,你該打。”
阿玉應着她:“是是是,我該打,”說完,她卻笑地更歡了,她搖了搖雲許的胳膊,“別惱了,嗯?”
“我沒惱,”雲許道,“現在只能先這樣了,晚上尋個客棧歇息一晚,明早叫他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