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重逢
巍峨堂皇的朝殿中,天子滿臉噴薄的怒意,冷冷掃過下面跪倒一片的臣子。
宋覃的舉薦,得到了一半大臣的附議。
齊循,你終歸,要動手了。
“請陛下早早定奪,西擒那邊,片刻拖不得。”宋覃跪在群臣最前端,高聲道。
天子視線轉到到宋覃身上,語氣威嚴:“宋愛卿如何就認為齊循能擊破叛國軍隊?”
宋覃不卑不亢道:“韓統領如今大傷未愈,眼下之際,沒有人比齊安侯更合适。”
“若他不能成功,又當如何?”天子面上泛起一抹冷笑。
“臣願以性命擔保,若他不成功,臣願以死謝罪。”
天子默了,大殿陷入死寂。
許久,天子面色開始變化,由憤怒轉為溫和,最後大笑開來。
笑過之後,他下了君命:“若齊循能簽下生死狀,成功退敵,回城那日,我會親自将手裏的兵符給他;若不成功,那便讓他以命來還。如此,朕就同意派他去禦敵。”
“宋愛卿,你去問問他,敢不敢。”
宋覃以頭搶地,回:“臣遵命。”
天子聽完宋覃的回複,拂袖離開。
“退朝——”
林雙立刻跟上天子離去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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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寝宮。
天子立于窗前,林雙走過去,開口道:“陛下,您這是?”
天子知道這個忠心人的意思。他面色動容,頃刻間添了許多倦色,語調凄涼:“算是朕給他的一個補償,也算是朕給他的一個機會。朕想看看,她的兒子,有多優秀。”
林公公是知情人,此刻,他懂了天子的用意。
“他既想要,就憑本事來拿。若沒本事,朝殿上的位子,也不好坐。”
林雙暗暗心驚,陛下他,縱容的太過了。
天子轉身,瞧見林雙不贊同的表情,他身邊如今也就只有這一個可以說心裏話的人。
于是他又道:“他是個有責任的人,他只是記恨我。如果,”天子停頓了一會,“若他真坐上了這個位子,他會心系百姓,擔起肩上的擔子。”
林雙垂首靜靜聽着。
“以前有大将軍支持他,現在宋覃那老家夥也不惜以命為碼舉薦他。今天你也看到了,朝中有一半人跪着讓我給他機會。”
“皇後和太傅這些年過的□□穩。若真讓太子登基,那這天下,一樣要易主。”
“既然這樣,為何不選一個有能力,又愛民的人。”
林雙不由地發抖,天子這些話,恐怕早就想說了吧。
“林雙,朕,對得起天下人,卻唯獨對不起齊家。”
林雙擡眼看去,只見天子眼裏溢着濕氣。
***
雲許眼皮直跳,後知後覺,她做了一件錯事。
雲媛。
她差點忘了,她也有前世的記憶。事情後來的走向,雲媛比她更清楚。
她自然也知道,齊安侯歸朝那日,百姓夾道相迎,皇帝親手将堯紹三分之一的兵權交到他手上。
自那之後,齊安侯便如日中天,之後半年,便大權在握,權傾朝野。
她如今既已進了宮,便不會沒有作為。
“阿玉!”
想清楚之後,雲許快步出屋,阿玉晾曬藥草的動作停下,就又聽的雲許繼續道:“把藥鋪關了,去西擒。”
“姑娘?”
阿玉一頭霧水,好端端地去西擒做什麽,如今那裏正在打仗。
“侯爺恐有危險。”
此話一出,阿玉也就明了,但又疑惑:“姑娘怎就知道齊安侯有危險?”
阿玉僅知曉齊安侯和韓公子要密謀奪位,卻不知她是重生回來,留着上世的記憶。
“皇上在百官面前許下諾言,若齊安侯成功擊退遼國軍隊,回歸那日,便是下交手中兵符之時。”
雲許同阿玉耐心解釋着:“不管是皇上,還是太子,都不想讓第三個人有足夠大的力量和權力。”
話說到此處,也就不必再往下說了。阿玉已經明白了十之八九。
“我這就去準備,稍會兒出發,天黑之前也就能到了,侯爺不會有事的。”
阿玉轉身離去,無人在身邊,雲許便不再壓抑翻湧而上的擔憂情緒,心髒處的皮肉,漸漸噴張開來。
***
西擒已是一座空城。
百姓早已被全部轉移,此時這裏只剩下駐紮在此的守城軍和齊循從堯紹帶來的兩萬騎兵。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浮蕩。
一場惡戰過去,堯紹軍隊大勝,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入城口處有一支軍隊守着,看到這輛陌生的馬車,全都警惕起來。
阿玉扶着雲許下來,緩緩走近。
“什麽人?”一個士兵隔着距離質問,“此處正在交戰,不得進內!”
所有的兵士都看向她們。
前面的女子一身白衣,未施粉黛,肌膚若雪,又透着點紅暈。
明明是一雙清澈的眼眸,卻帶着絲絲妩媚,教人失了魂。
“我找侯爺有要事相告,”雲許走近,清聲道,“勞煩軍士去通報一聲。”
“名字?”
“雲許。”
幾人面面相觑須臾後,一個人去了。
他來的很快,通報那人沒跟來,軍帳應是隔的遠,所以他騎了馬。
雖然已被告知來人是她,可此時将她看進眼裏,他還是微怔了下,雲許仰頭望他。
齊循下了馬,朝她走來。
他瘦了,卻因着身上的戰甲,容貌愈加清隽。
“怎麽來了?”
記憶中的聲音,依舊如初。
雲許環顧了一周,道:“進去說吧。”
“好。”
齊循對那支隊伍招了招手,有人過來,接過他手裏的缰繩,将馬牽到了一邊。
雲許跟上他,阿玉故意落後,跟在十步外。
阿玉在後面掩嘴而笑,翩翩真的忘了,她們有馬車,可以不用步行。
齊安侯也不提醒她,反而将馬丢給小将。
距離不遠,卻也算不得近。
他們都選擇了相伴而行。
姑娘身形嬌小,跟在高大俊朗的齊安侯身後,前方的場景煞是好看。
屋內陳設簡單,一張書案,一個方桌,一個衣架,挂了他的外袍。
進了屋裏,雲許才發現阿玉沒跟來,也不知去哪了。
齊循在案後坐下,又擡眼瞧她。
一路走來,軍隊氣氛很輕松,看來是快要贏了。
雲許笑了笑,他總是這樣胸有成竹,滿臉篤定的樣子,在他眼裏,應該沒有失敗兩個字。
“怎麽來了?”他問的溫柔,士兵來報時,他正和肖今在校場巡視。
當即就跨馬去城門證實,是否真的是她。
“沒什麽,”雲許答,“就是過來看看。”
“哦?”他輕問了聲,拿起架上的墨筆,把玩。
“就是過來告訴你一聲,回城時,千萬要當心。”雲許斂下眼來,不再看他,“別讓居心不良的人傷到你。”
“你知道的,還挺多的。”
他這樣說,是在懷疑了,雲許只好轉移話題:“我和阿玉來這邊尋藥,順道過來看看。”
她撒了個小謊。
“你不知道這裏在打仗嗎?”
雲許含笑道:“侯爺在這,不會有危險的。”
“這麽信任我?”
“嗯,我信。”
聽罷,齊循眉眼微挑,将墨筆放了回去,開始肆無忌憚地打量她。
“你病好了沒?”許久後,他才問道。
“嗯,”雲許點頭,“早好了。”
他話音真摯:“那天,不告而別,是我不對。”
雲許擡眸,看過去,随後擺擺手道:“沒事,侯爺日理萬機,送我到那,雲許已經很感激了。”
他停下不說了。
“聽人說,遼國軍隊已經撤回去了?”
距離送信回去,已過月餘,她今晨才得知雲媛進宮的消息,想到他就要回去了,不放心,才叫阿玉備車過來給他提個醒。
他們布置缜密,不會想不到有人會趁他歸朝途中做動作。
可她還是來了,究竟是因為知道雲媛不達目的不罷休,還是因為自己想見見她。
難以判斷。
“區區小國,大将軍在北邊打的匈奴賊寇落花流水,這邊自然也就不敢造次了。就算現在不撤,不出三日,我也定會将他們逼回老巢。”說這些時,他又換上了那幅嚴肅穩重的神情。
“恭喜侯爺。”
齊循沒答話。
而是站了起來,走到衣架前,脫去戰甲。
雲許垂着頭,沒看,臉上有些燒。
很快,齊循便喚上了便服,走到雲許跟前,說:“要找什麽藥?我帶你去找。”
雲許穩了穩心神,擡眸輕聲道:“嗯,我去叫阿玉。”
說完,她轉身欲走,卻被人捏住了手臂,雲許心下一哆嗦,險些驚呼出聲。
她回頭,聽到他說:“別去找她了。”
“我帶你去,嗯?”
旋即,他放了她的手。
雲許擡眼朝屋外看去,天色有些昏暗。
好像她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傍晚居多。
另一只手覆上他剛才觸碰的地方,溫度還餘留在那裏,她收回視線,說:“天色晚了,改天罷。”
“也行,”他不是很在意,“那就改日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