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是呦呦辣
是呦呦辣
私國一小是京市最好的私立小學，陸呦鳴上輩子沒去，心裏畢竟有些遺憾，入學考試前一天，特地定了鬧鐘，搜了路線，準備好文具和準考證，順便通過豆豆爸爸那兒找到的往年入學考試題提前臨時抱佛腳準備了下。
陸放為在前一晚就趕了回來，嫌麻煩，直接住到了梁懷瑾這裏。
第二天早上，陸呦鳴久違地起了個大早，在靠譜的梁懷瑾開車帶他們前去考場。
進考場時，只有小考生們可以進去，所有家長都被攔在外面。
陸放為戴着鴨舌帽和口罩，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最後不忘雙手攏在嘴邊給兒子加油：“呦呦！加油！考不上咱就去藝高附小，你爸我以前也是附小的！”
結果被旁邊的家長白了好幾眼。
陸呦鳴：“……我謝謝你。”
他頭也不回快步跟着一群小朋友走進學校，根據考場分布圖找考場，結果恰好在分布圖前看到了好一陣沒看到的秦君故，他有些開心，上前跟他打招呼：“君君？好巧啊，你也考這個小學。”
秦君故聽到他的聲音一愣，轉過頭來，原本面無表情的臉露出一絲詫異。
他點點頭，不自在地“嗯”了一聲。
“那……你有把握嗎？”陸呦鳴也是昨晚臨時抱佛腳看以往的考題，才發現一個小學入學考，出的題目尖鑽古怪，不僅有思維拓展題，還有智力題，語言題，小學奧數！
他之前上課真純睡了過去，哪裏知道一個小學入學考會這麽變态！所以他小時候暈車半小時還堅持來考的那次，到底考了個什麽？他怎麽一點兒印象都沒了！
當然這對他而言，除了那些乍一眼可能會有陷阱的思維題以外，其他的應該沒什麽問題。
秦君故神色沉靜，點點他：“沒問題，你……也加油。”
陸呦鳴露出笑容：“好！我肯定能考上，開學見！”
陸呦鳴找到考場後，最後轉身再跟他招了招手，很快遇到了豆豆窦翔，他想了想，特地給豆豆開小竈，教他怎麽應付考試，盡量拿分，接着兩人分開，各自去不同的考場。
秦君故看着他走遠的背影，抿了抿唇，收回目光，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文具袋和準考證，邁步走向他的考場。
開考。
陸呦鳴覺得題目出題的題型确實又廣又怪，但也有一些基礎題，他幾乎是看到題目就能憑着本身反應選出答案。其他題自由發揮，做了十多分鐘，就做完了。
他随意地檢查了一遍，确定沒問題，突然站起來，把周圍抓耳撓腮的小朋友們都吓一跳。
監考老師：“同學，你怎麽了？”
陸呦鳴：終于輪到我裝逼了。
“老師，我做完了，我要交卷。”
他在一片驚訝、羨慕的目光，愉快地交卷，走出考場，哪知道剛走出去，就看到了教室外空地上站着的秦君故，吓了一跳：“你、你怎麽也出來了？你做完了？”
秦君故站在那兒就那麽靜靜地看着他，說：“做完了。”
陸呦鳴挑眉：“哦？那做得怎麽樣？”
秦君故：“應該可以考上。”全程小臉冷淡，非常高冷。
“那恭喜呀，以後我們又是同學了。”
“不一定，”秦君故微蹙眉，想到他平時總是睡覺，因為拍戲常常不來學校，還這麽早就出考場，“這次私國一小的考試成績還會決定分班。”
“你——”陸呦鳴覺得自己被個小崽子給鄙視了，冷哼一聲，“那我肯定在最好的班。”
秦君故沒出聲：“最好是。”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準考證，不知道想到什麽，臉色沉下來，小手捏緊了些。
陸呦鳴覺得這孩子怎麽苦大仇深的，忍不住上前伸手捏着他兩側的小臉蛋，低頭靠近他咧嘴一笑：“君君，怎麽都考上了還不開心？”
小男孩白皙的臉被他捏得微紅，努力皺眉掙開他。
陸呦鳴就這麽一會兒就站不動了，轉頭看到遠處有棵大樹，底下還有草地，伸手招呼他：“熱死了，去那邊坐着聊。”
秦君故在原地頓了一秒，還是跟上他，走過去。
陸呦鳴不拘小節，直接坐了下去，伸手一拉，把這別扭的小家夥也拉着一屁股墩坐了下來。
看他差點趔趄，幸災樂禍地笑出聲。
秦君故看着他側臉的笑臉，原本沉悶的心情突然間一掃而空。
“小孩子想那麽多幹什麽，君君你才六歲呢，現在呢，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我七歲了。”
陸呦鳴：“？”
他前幾天才确定，他六歲還差一個月，怎麽還比這小孩兒小一歲？！
“那也是小孩子！”他朝他眨眼，試圖萌混過關。
“呦呦，”秦君故突然喊了他一聲，低垂着眼眸平靜地看着草地低聲說，“我媽媽……不要我了，她不見了。我今天有在想，如果我考砸了，沒有考上私國一小，他們是不是就能把我丢掉，那樣媽媽就會出現，就會把我撿回去。”
陸呦鳴一怔，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不過，應該就算考砸了，媽媽也不會出現的吧。”小男孩低着頭，聲音有些微微顫抖，眼眶微紅，攥緊了手裏的文具袋，“她都沒有……跟我好好說再見，不、不說再見的話，怎麽再見呢？”
陸呦鳴聽到男孩壓抑的哭泣聲，嘆了口氣，上前伸手一把将他緊緊抱住，用小手輕輕地在他的後背拍着，他想了想，特認真地說：“誰說她不要你的，上次她在學校門口來找你的時候，明明那麽在乎你，剛下車，車都摔倒了，也要保護你。”
君君抽了抽氣，雙眼含着盈盈的淚花，懷着一絲期翼地問：“真的嗎？”
“真的！她真的很愛你，我看得出來！所以……她肯定是逼不得已，才不得不先暫時離開你。”
陸呦鳴心裏隐隐已經猜測得到，以那樣無權無勢的一個女人，根本保不住秦君故的撫養權，至于她離開，去了哪裏，國內這麽大，确實很難找。
他想了想，松開眼前的小男孩，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說：“君君，只要你自己強大起來了，總有一天，你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的，你想和媽媽在一起就和媽媽在一起。”
君君一怔，點了點頭：“謝謝，我……我知道的。”是我現在太弱小了。
陸呦鳴想了想，湊到他耳邊，伸出小手攏着他的耳朵，悄悄說：“告訴你個秘密，其實，我媽媽也離開我了，他和我爸離婚了。”
秦君故一愣，愕然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恰在這時，考場鈴聲響起，一道黃色的身影迅速從教室裏竄了出來，就像一陣小旋風一樣，刮到了他們身邊！
“呦呦！我考完啦！你教我的方法太有用了！”豆豆興奮地繞在陸呦鳴身邊舉起小手有蹦又跳，“太好了，等我考上私國一小，我爸肯定要獎勵我一個手辦！然後再帶我出國旅游，我準備去北海道滑雪！呦呦呦呦！你要不要也和我一起去？北海道的雪可好玩了！”
陸呦鳴突然被這個叽叽喳喳的小崽崽吵得頭疼，懶懶地擺手：“不去~你找別人吧，我還要去錄一個綜藝節目呢。”
“綜藝節目？什麽節目啊，我能不能到現場去看？”豆豆兩只小眼睛放光，興致勃勃。
秦君故聽了也好奇地看過來。
“就是《神奇寶貝》啦，會邀請全國各地有才藝或者很聰明的小朋友參加。”
陸呦鳴想到這個就頭疼，好像再過兩天就要開始錄制了，還采取的是直播間實時直播模式。
他前幾天故意用老陸的直播間開直播就是為了扮演熊孩子，把節目搞黃，結果……都上了熱搜了，老陸工作室的公關能力太強，發揮鈔能力後，愣是撤得無影無蹤，只是小範圍引起讨論，很快又湮沒在更多娛樂八卦下了。
陸呦鳴，無奈地仰天嘆氣：“所以，為什麽我小小年紀就要開始工作？！”
沒有人從三歲開始工作到三十歲猝死會不發瘋的！
等他拍完這個節目，再完成之前那些工作，他就立刻馬上！退圈！
“走吧，出考場了。熱死了，好累……我好想躺在我的空調房裏吃冰淇淋……”陸呦鳴感覺自己都快熱化了，耷拉着肩膀，渾身軟綿綿的，進入節能模式。
豆豆聞言，忙從自己的小袋子裏抽出一把折疊遮陽傘打開，幫呦呦遮着太陽。
陸呦鳴忽而感覺涼快多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豆豆的小腦袋：“豆豆！幹得漂亮！以後幫我打傘這個光榮的工作就交給你了！”
“好耶！”豆豆覺得他和呦呦的關系更近一步了，再看旁邊一句話不說的君君，得意洋洋地朝他擡起小下巴，故意問，“呦呦，那現在，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
陸呦鳴覺得毋庸置疑，畢竟窦翔是他鐵哥兒們，從小玩到大幾十年的感覺，脫口而出：“當然了！我們倆還是一輩子最好的朋友！”上輩子親自檢驗過的。
豆豆聞言，興奮地恨不得原地化猴，“呀吼！”一大聲，開心地拿着小遮陽傘繞着呦呦邊轉圈邊往前走，還挑釁地瞪了眼君君，開心地小腦袋左搖右擺。
秦君故小朋友：“……”
他聽到呦呦剛剛的話，再擡頭看着懶洋洋往前拖着小身子走的呦呦，盯着眉飛色舞的豆豆，眼神沉了下來。
陸呦鳴忽而覺得明明七月天，周身卻涼了下去！
走到校門口，看到老陸和梁懷瑾的陸呦鳴眼前一亮，快步噠噠跑上前去，張開兩只小手，笑得不能再甜了：
“爸爸！”
秦君故小朋友看得一愣，這……還是剛剛和他說出那些話的呦呦嗎？
陸呦鳴被陸放為一把從地上舉起來，抱進懷裏，呦呦上學早，年齡比其他孩子普遍要小一歲多。個子看起來也矮了些，現在被陸放為這麽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抱在懷裏，就像可愛的一小團一樣。
秦君故莫名想到了小兔子，或者小貓咪，白白的絨毛，眼睛很漂亮，撒起嬌來喵喵叫很可愛，要是生氣了躬起身子來，豎起尾巴……就像之前在走廊教訓豆豆那次，好像又有點兒唬人。
他想到這兒，不禁有點兒想笑，嘴角就在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時候，微微上揚。
“在笑什麽？”坐在卡宴後座的男人，手上換了另外一款幾百萬的手表，正在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的筆記本電腦屏幕，餘光卻觑到了身邊這個剛剛坐進來的，嚴格意義上，和他血脈相連的小男孩。
秦君故聞言，驟然渾身繃緊，脊背挺直，整個人處于戒備狀态，毫無情緒地回答：“沒有。只是……想到一只貓。”
“哦？喜歡貓？男孩子不适合養貓，要是想養寵物，就去挑一只狗，羅納威或者藏獒都不錯，比較兇猛。”秦斯翰神情冷淡地提議道，卻有種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傲慢和無禮。
秦君故沒有再開口，一路上始終保持沉默。
只是雙手緊緊攥緊身側的褲子，壓抑着所有的厭惡情緒。
回去後，他想到了什麽，将自己關在那個裝修成黑白灰色調的寬敞房間，覺得它更像是一間牢籠，屋內安裝了一個24小時運行的監控器，随時會随着他的行動而轉動。
他在屋內坐着看了兩個小時書以後，頭頂的監控器就會突然傳出家庭教師冰冷的聲音：“秦少爺，請合上書，站起來做十分鐘活動，并做一下眼保健操，這樣對您的身體健康更好。”
他深吸一口氣，忍耐着站起身來，邊在寬敞卻又窄小的房間內走動，邊閉上雙眼，用手覆上眼部的穴位，開始機械地做操。
他忽而想到了什麽，剛結束，就迫不及待地到處去找那天呦呦送給他的禮盒，好不容易找到，快速拆開來，他将電話手表戴在手腕上，打開——
聯系列表裏赫然出現了一個唯一的號碼：
[是呦呦辣]
秦君故一愣，臉上露出難得的一抹屬于孩子才有的笑容。
他起身拉開房間的衛生間，快速關上門，反鎖，再打開水龍頭，然後低頭擡起手腕，悄悄地給記憶裏媽媽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嘟。
嘟。
嘟嘟……
就在他眼底的光漸漸黯淡下來的時候，電話那頭突然被接通！
君君趕緊開口，小聲的，壓抑的，又急切地：“媽媽！媽媽……我是君君！”
電話那頭的女人似乎緊緊捂住嘴，克制的，嗚咽着，不敢發出多一絲的聲音，卻貪婪地聽着兒子的聲音。
君君聽不到聲音，忍不住小聲問：“你說話啊！媽媽？呦呦說你也不想離開我的……對不對？”
沈純死咬着嘴唇，任眼淚流下來。
門外的人終于反應過來，開鎖，進門，暴躁地扭動着衛生間的門鎖，聲音裏滿是威脅和戾氣：“秦少爺，請您開門！請不要讓我們為難！”
君君聽着電話那頭壓抑的沉默，似乎明白了，最後在門外瘋狂地敲門聲中，輕輕地說了句：
“……媽媽，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