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意

第11章 心意

他!怎!麽!敢!

幾乎是在話音将落的瞬間。

懷雍已下意識地出了手,他本就剛練了武活絡了經脈,手臂像是鞭子般猛然抽向赫連夜的臉。

赫連夜原地不動,硬生生地挨了一招,左臉臉頰上紅腫青紫。

懷雍揪住他的衣領,逼迫他低下頭來,怒意滔天地與赫連夜玩世不恭的目光相對,惡狠狠地壓低聲音說:“赫連夜你瘋了嗎在我家說這種話你就不怕……”

話沒說話,赫連夜打斷他,把話頭搶了過去:“怕你父皇知道以後震怒不已,要我人頭落地?”

懷雍正被說中,惶懼不知何為是好,胸口堵塞般喘不上氣來。

手發抖。

赫連夜握住他的手,整個手掌覆蓋上去,像是要熨平他的戰栗,他說:“別怕,雍兒。”

懷雍又好氣又好笑,說:“我怕?荒唐,我有什麽好怕?死的是你又不是我。”

懷雍難以理解。

他渾身上下每一根寒毛都豎起來了。

瘋了。

這家夥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知道這是在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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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裏裏外外全都是他父皇送來的侍衛嗎?

不怕其中有哪一個唇語讀出了他所說的大不敬之話嗎?

怎麽赫連夜還能跟個沒事人似的?

還讓他別怕?!

甚至,赫連夜還用如同在嘲笑他一般地說:“你是皇上的養子,不是他的玩具。是,你的衣食起居都由皇上掌控。可你的心是你自己的,懷雍,他還能管得住你喜歡誰?”

懷雍甚感荒唐:“那也與你無關……赫連夜,你放手。”

呵斥之下。

赫連夜只得舉起攤開的雙手。

懷雍嫌惡地收回手,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甚至不想去碰被赫連夜摸到的手背。

他轉身往假山內的石室走去。

赫連夜快步跟進。

這裏就更隐蔽了,赫連夜愈發肆無忌憚地說:“盧敬錫那個假道學在你面前是怎麽說我壞話的?他說我去南風院子,你也不想想他是怎麽知道的,你別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我看他是道貌岸然,衣冠禽獸。就因為他有幾分像尹蘭褰,你便對他另眼相待,更在我之上,這也太不公平了。”

赫連夜越說越不像話。

懷雍停下腳步,對峙般站在一步開外,好不耐煩地說:“我早就不覺得文起像蘭褰了,他們不一樣。再說了,赫連夜,你有臉說文起壞?我看你才是最壞的!先前就是你造謠說文起收了通房丫頭,文起告訴我他還有童貞……”

赫連夜:“他說他是處男你就真信啊?你檢查過他的j/b了?就算真的看了也看不出來用沒用過啊。”

懷雍耳朵紅的快滴血了,一個暴起,抄起石桌上放的桃子直接塞住他的臭嘴:“你、你怎麽什麽不幹不淨的話都敢說啊!”

赫連夜把桃子拿在手裏,微微昂起下巴,眼神空洞,眼睫微垂,薄唇嘴角下撇,乍一看仿似多麽驕傲,再看卻充滿了喪氣,他極是平靜地說:“因為我發瘋了啊。”

“我不發瘋我能一聽說你在盧家過夜就偷馬逃出軍營嗎?說不好要被一箭射死诶。每次都是我給你寫信,哪一次是你主動給我寫信?小半年前我就開始找馬,想送給你,我什麽都不要,我就喜歡你對我笑一笑。結果呢,也不知盧敬錫那家夥在背後跟你說了什麽,你就跟我疏遠了。”

“哦,不對,也不能說是‘不知’,我大抵能猜出來,多半是說我對你圖謀不軌是吧?”

懷雍低下頭,莫名地不想去看赫連夜的眼睛。

因為一看就覺得,自己好像個負心人一樣。

他渾身上下都覺得不自在,赫連夜看他的眼神太鋒利的,鋒利到猶如要割破他的防備,侵/入他的靈魂之中。

這人竟然真的是認真的。

話說到這份上,懷雍反而詭異地恢複了鎮靜。

無論事情如何混亂如麻,總得解決。

懷雍:“你不用怪到別人頭上,這是你與我之間的事。這世間的正道是‘陽禀陰受,雌雄相須’,男男絕非正道。自古至今,事人之君而以色悅上者,哪個沒有被寫進佞臣傳中?縱然是真的身有才學,世人依然會唾棄那些人。”

“赫連夜,你天資聰穎,文武全才,何必要自毀前程?”

“我哪有前程?我從被我父親質在京城的時候就沒有前程了。你最敬愛的父皇是什麽性子你還能不知道,他不會允許赫連家再出第二個黃钺大将軍!”

“父皇若是不看重你,為何要送你去軍營歷練?他也看着你長大,将你當成半個兒子一樣,哪次賞賜少了你的?你怎麽能這麽說我父皇!”

“他送我去軍營是因為他知道我觊觎你,你真以為那些只是單純的歷練啊?他早就看出來我對你心思不純,以前在國子監,我隔三差五被騎射老師留下罰練,每次都是因為前一天我對你動手動腳!要不是我命硬說不定也早就死了!”

懷雍驟然靜止。

他似遭重擊,臉上神色變幻不定。

許多童年的回憶轟然湧上腦海,掀起驚濤駭浪般,幾乎要将他傾覆。

額角一陣陣抽疼,他疼得面如紙色,如被抽走身上所有氣力,站不住地慢慢蹲下去。

赫連夜這才慌張起來,連忙進前來要抱住他,關切地問:“懷雍,懷雍。”

懷雍抓住他的手臂勉強站立,已是滿頭冷汗。

這一時刻,他們仿佛都變回了那兩個在深宮中的孩子。

他們曾經也像這樣相偎支撐地站立。

有些事,只有他們彼此知曉,不能為旁人所道。

懷雍好不容易才從心悸中緩過來,他彎腰垂首,幾乎要把額頭抵在赫連夜的肩膀上,雙手更是緊緊地攥皺了赫連夜的衣服,他輕聲說:“別說什麽死不死的,只剩你了,只剩你了,你要活着,你和我都要活着。”

赫連夜沒有立即回答,過了片刻,啞然哽咽地問:“既如此,你為什麽不能喜歡我呢?懷雍。以前我比尹蘭褰遇見你來得晚,所以你更看重他也就罷了。他都死了,那我就應該升至你心中的最高位置。憑什麽盧敬錫比我來晚那麽多,卻還能在你心中在我之上?”

好似多麽卑微。

懷雍擡起頭來看他,眸中似覆上皚皚白雪。

他松開手,直起身子,退開半步,冷冽篤定地說:

“不。赫連夜,你記住,除了父皇,沒有其他人會坐在我心中的最高位置上。”

“不會是你,也不會是盧敬錫。”

“今天的事,我權當沒有聽見。記住,你什麽都沒有跟我說。”

“從今往後,我們依舊只是同窗好友。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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