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架空古代(五)
青苗晚飯一向是在後院吃的。古代的建築就是這點好,占地面積大。她除了前面的三層是作為“圖書館”以外,後面還有大片的地方作為倉庫和起居住所。
廳堂裏,桌子上擺滿了一道道精美的菜肴。
青苗拿來一個三層木質飯盒,放了兩碗白米飯,一盤糖醋魚,一盤桂花糯米藕,一盤清炒時蔬,還有兩蠱湯進去。菜都是青禾剛剛炒好的,湯也是炖了一天的大骨湯,營養滋補又美味。
一盤盤的菜放進去了,青苗蓋好木盒,拿去遞給等在前廳裏的賀餘年,“這是保溫的,明天吃也都還是熱的,你回去路上拿好。”
賀餘年看起來也就十一二歲,身材有些瘦小,一雙眼睛卻十分明亮。他看到青苗的動作滿眼複雜,再次鄭重地道了謝。
“掌櫃的大恩大德,我日後必将報答。”
“你還是個小屁孩兒呢!不急這些。”青苗不以為意,還上手捏了捏他的臉頰。賀餘年臉上頗為消瘦,顴骨都略微突出,不知道是整天愁的還是餓的,她能做的也只有準備些吃的給他。
“你不如住在我這裏?我不缺你這一口飯,你也看到了,我這裏地方很大。你每天看書也方便。”
“本……我住破廟裏挺好的,真的不用了。”賀餘年不知道開始想說什麽,很快就打斷了,再次拒絕。
青苗不好再勸,只能作罷。
篤篤篤的敲門聲忽而傳來。這一塊兒接近後門,聲音聽得十分清楚。青禾過去開門,不多久就引了一個老婦人過來。
這是周圍的鄰居了。古代的街坊四鄰,是難以避開的。
“小越啊!我是來提醒你一件事的!”老婦人搖搖晃晃,滿臉的擔心。
“嚴阿婆?您怎麽來了,快來坐。”青苗忙過去迎她。這位嚴阿婆是隔壁酒樓的掌櫃的母親,和她算是極為親近的街坊四鄰,對她融入這裏幫助良多。
“馬上就到秋天,要收稅啦!”
聽到這句話,本來要走的賀餘年腳步一頓,豎起了耳朵。這不就是和今天做的那道題相關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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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苗也是一愣,摸不着頭腦,“我這裏的書都是免費借閱的,要交什麽稅?”
嚴阿婆搖搖頭,一副你還太年輕的表情。“這麽大一間鋪子,怎麽能沒有稅可以交呢?沒了商業稅,還有間架稅啊!”
間架稅,也就是房産稅,按房屋大小好壞來交。青苗才出現在這街坊不過幾個月,無論是買的房子還是租賃的房子,總是要交稅的。一時忘了交也沒關系,秋天會有專門的小吏過來收。
嚴阿婆知道青苗粗心大意,前兩個月也總是有那麽些出格的事情發生,特意來提醒一聲。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你不提前準備好……”嚴阿婆說着,手上也做出錢幣的動作,一邊還使了個眼色給她,“若是準備的不夠,以後也麻煩吶!”
“多謝阿婆提醒,我會記着的。”
青苗心下明白了,好好感謝了一番嚴阿婆。
站在旁邊聽了一會兒的賀餘年迫不及待地問了出來,“皇城的小吏都敢這樣做嗎?”
嚴阿婆聽到了,咧開嘴嘲笑道,“皇城有什麽不敢的?那些小吏只要推脫說無人懂術數,收錯了即可。錯了還能退回來不成?”
“可是術數……”是了,宣帝獨尊儒術,沒多少人學術數了。
嚴阿婆接着閑聊一般說道,“阿婆我小時候啊,還是有一些人懂得術數的。你說那麽多職位,征收賦稅、軍備運送、發放祿米,總要有些人懂得術數才行不是?誰知道那位,直接把術數給……”
嚴阿婆搖搖頭,很是看不上這一舉動。“哎,我是不懂其他的好處。阿婆我只知道現在這些職位上的大多是子承父業,還懂一點。再過幾代,不知道要亂成什麽樣子嘞!”
賀餘年聽了這話不知作何感想,怔愣在原地,心裏又難受又失落,好似有一個偉大的形象在他心中開始漸漸崩塌。
宣帝做錯了嗎?
青苗和青禾吃完晚飯,到前面繼續值班,沒想到又有一個人找上門來了。
“掌櫃的,在下馮天,特意上門求書。”
他來到這家所謂的圖書館有一會兒了,在書架裏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那些書到底有沒有用。
什麽《各類玻璃化學方程式全解》、什麽《香皂原理》,這些薄薄的書籍看起來十分有用,他卻一點也看不懂。錢掌櫃根本就不是個讀書人,想必更加看不懂了,肯定不是這些書。
他找了半天也分不清到底哪些是他想要的那種,只好問一下這裏的掌櫃。
青苗看了看他一副标準讀書人的打扮,特意指了指門口的招牌提醒一句,“我這裏都是雜書。”
“自然,小生只是想求一些雜書。”
馮天說的誠懇,青苗卻覺得有哪裏不對,是這個人給她的感覺不對勁,他笑得太虛僞,虛僞得像是時刻準備算計別人。
她皺起眉頭問道,“你想借哪一方面的書?”
馮天心下大喜,“關于如何造物的書。”
最好是……能帶給他大量金錢的造物的書!
青苗皺起眉頭,這句話有着明确的指向性,造物。造什麽物好像都可以。
可是一個讀書人為什麽忽然要看這種書?
青苗這些天也不是沒有見過讀書人來,他們大多還是喜歡看實務相關的,策論可能考到的內容。比如如何治水,如何預防瘟疫,如何解決蝗害……看了她這裏的書,簡直驚為天人,宛若得到了神書!
青苗心思一轉,就想到了錢好多上次過來說過的事情。他的父親使用了書中的技術。
“你是想知道如何造紙的?”
如果是原理,這裏還有書,如果是技術,那就別想了。
馮天一聽這句話哪裏還不知道自己引起別人警惕了?沒想到越姑娘手下的一個掌櫃也這麽難糊弄。
他卻不知道,眼前這個掌櫃就是他心心念念半天的越姑娘。
于是他一副義正言辭的樣子,說,“在下是仰慕越姑娘的為人,想來看看越姑娘手下的書肆都有什麽樣的書。越姑娘既然把技術貢獻給了天下讀書人,小生怎可問那技術呢?小生只是想見識一下類似的書,希望也能像錢掌櫃一樣為天下學子做出一番貢獻。”
劃重點,像錢掌櫃一樣為天下學子做出一番貢獻。
青苗又試探了一句,“要真說起來,可能還有一本關于農具改良的……”
“掌櫃的,可還有那種利于廣大寒士的?天下學子苦學久矣!”
馮天只以為自己成功了,沉浸在這份喜悅之中,說話都飄飄然起來了,還不忘裝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
青苗懂了,別人已經開始使用的技術他還不想要,想要類似的能賺錢的卻沒被使用出來的。
而且還要能收買讀書人,給自己賺名聲的!
好大的臉!
這哪裏是想要學習技術,想要奉獻自我?分明是想要賺大錢嘛!還找這麽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了,這些書越姑娘吩咐了有緣者得之,您不是那個有緣人,在下一個小小的掌櫃也無法把它給您。”
馮天被駁回了請求瞬間有些惱怒,一個掌櫃罷了,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不過他繃住了臉色,只是一副不解的樣子,“何為有緣人?”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這裏哪些書是公子想要的,能像錢掌櫃那樣幫、助、天、下、讀、書、人的書。越姑娘吩咐了,有緣人自然懂。”
青苗果斷拒絕,語調抑揚頓挫,着重強調了中間那幾個字,就差沒挑明了。
一上來就直接問別人要技術,真當這些不值錢了?這種人,她真是不想多搭理。
馮天還沒被別人這麽說過,尤其是對象還是一個小小的,破舊的,根本沒什麽人來的書肆的掌櫃!
劉二少這麽說他也就忍了,眼前這人是個什麽東西!
想到自己的任務,想到錢國富賺的那一大筆錢,馮天再次忍下了怒火,給青苗陪了個笑臉。
“掌櫃的,既然是有緣人,總有一個評判标準吧?我們這才見面,如何判斷我不是那個有緣人?何不再試試?”
青苗沒想到他這麽能屈能伸,她口氣一直不好也能忍下來,心下便有些猶豫,會不會是她判斷錯了?
小人難纏,不如讓他死心了。
“這樣吧,你若是能在一炷香時間內答出這道題,便勉強算是過關了。”
青苗指着櫃臺上一張紙上面的題目,正是下午那些小朋友們回答的衰分問題,北鄉西鄉南鄉如何征派徭役。
馮天臉上露出一個放松的笑容,一道題目能有多難?他探頭望過去,笑容很快在臉上凝固。
“掌櫃的出這題何意?科舉一向強調要以正統的儒學……”
青苗失望了,直接打斷他,“我這裏是雜學圖書館,不是提供科舉用書的普通書肆。你連一道術數題都不肯做,怎麽可能是有緣人?”
青苗一邊這麽說着,一邊還用異樣的眼神打量着馮天,看得他臉上火辣辣的。
第三次了,第三次了!
他瞬間沉下臉來,“掌櫃的這是不肯給了?你不怕我有一天找到越姑娘,讓他知道你是這樣的一個小人!”
“我如何是小人了?”
“我可是堂堂舉人,你連一介白身都不是!本舉人老爺好言好語來此借書,你這掌櫃居然不識好歹!越姑娘發現了,也不知道掌櫃的能不能留下來了!”
她一個婦道人家,敢得罪他嗎?
到時把這掌櫃發賣出去……還不是任他揉搓!
馮天沉浸在這幻想中,臉上不免流露出了幾分惡毒的神色。
他只以為這間鋪子是越姑娘的,掌櫃自然也是賣身給越家的奴仆。面對一個奴仆,他能忍下前兩次已經是極限了,根本不會像面對錢好問那樣好言好語地吹捧,也不在乎暴露出自己的本性,懶得過多僞裝。
他偏偏沒想到,眼前的“掌櫃”根本不是真正的掌櫃。
青苗冷笑一聲,“不好意思,我就是你口中的越姑娘。這裏的書,我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