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江絨的電話一直打不通,陸白野總有股不太好的預感,但他前前後後找了很長時間,不僅去了十裏小區,就連江家那邊都特意跑了一趟,卻始終連江絨的半個人影都沒看到。

“來一趟雲霄公寓,不管你現在在幹什麽,立刻過來。”在陸白野頭疼到想要伸手去薅自己頭發時,突然就接到了小叔的電話,聽着電話那邊嚴肅到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嗓音,陸白野不受控制打了個哆嗦。

不過他确實不敢随便耽擱,出校門後他直接伸手攔了輛出租車,只十幾分鐘的時間,陸白野就已經到達雲霄公寓樓下,稍微躊躇幾秒鐘,他才一路小跑着上了電梯。

陸關山穿着身黑色的家居服,這會兒正坐在書桌前盯着亮起的電腦屏幕,骨節分明的手指偶爾輕輕落在桌面上敲擊兩下。

外面很快傳來一陣敲門的篤篤聲,陸關山頭也不擡,只淡淡開口:“進來。”

擱外面混到風生水起的陸小少爺,在自家小叔面前完全成了個縮頭縮腦不敢吭聲的小鹌鹑。

書房裏格外安靜,陸白野心中更是急得直打鼓,最後還是鼓足勇氣,他才擡腳又往前走了一步,然後麻溜滑跪認錯:“小叔,我知道錯了。”

“說說看,你哪裏做錯了。”修長指節又一次不經意敲打着桌面,那抹沉肅目光卻從始至終未曾落在陸白野身上。

小叔這次出差的時間有些長,沒人管、沒人問的情況下,陸白野主打一個放飛自我,所以一時之間他還真不知道自己應該先交代哪一項過錯,最後就只能挑了個印象最深刻的來說:“小叔,我昨晚不該帶他們來這邊胡亂折騰……”

昨晚陸白野也是一時腦熱,再加上被人慫恿着喝了兩杯酒,平時家裏管得太嚴,暈暈乎乎的時候就特別想做點壞事,所以他才帶了一群人在小叔公寓裏胡亂撒野,當時陸白野壓根就沒想過小叔回家看到一屋亂糟糟的場景會怎麽教訓他。

“聽說你在學校談了個男朋友?”一直沉默的陸關山突然來了這麽一句,瞬間将還在誠懇認錯的陸白野打了個措手不及。

糾糾結結小半天,陸白野忍不住伸手撓撓腦袋:“男朋友确實談了,不過相處不到一個月,我們現在又分了。”

沉肅着張棱角分明的俊俏面容,陸關山緩緩往身後椅背裏靠過去,随即他擡手指着亮起的電腦屏幕:“過來看看,這人是你昨天帶過來的,該怎麽處理當然還要你自己來決定。”

陸白野有些摸不着腦袋地往前繼續走兩步,視線立時就落在了電腦屏幕上,幾分鐘後他臉色陡然大變:“小叔,我知道該怎麽做。”

“去吧,我這兩天還要趕着出去一趟,等回來再驗收你的處理結果。”眼見陸白野似乎還要說些什麽,陸關山已經疲憊擡起指尖不輕不重捏了下鼻梁。

陸白野正要轉身離開,聞言又探頭探腦看過來:“小叔,你不是昨晚才剛回來嗎,怎麽又要去出差啊?”真就沒見過哪家掌權人比他小叔還忙。

“有人管着的時候整天偷偷往外跑,現在沒人管你,你反倒還不樂意了?”陸關山連眼皮子都不擡一下,本就嚴肅的嗓音裏似乎更多了些低沉。

陸白野伸手撓撓臉,扭頭這下是真溜了。

書房重新恢複安靜,一陣風吹過紗簾飄起又落下,過了好長時間陸關山擡手按了下鍵盤,本就亮起的電腦屏幕上瞬間出現兩個大男孩的身影,兩人勾肩搭背同時看向鏡頭,眉眼中是快要溢出來的歡快。

腦海中又忍不住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陸關山耳根微微泛紅,好一會兒後他又一次擡手捏了捏鼻梁。

這會兒被陸家叔侄惦記的江絨正躺在床上沉沉睡着,大男孩眉眼長得格外漂亮,睡着的時候就像那種精致的仿真娃娃,只是那張精致漂亮的臉蛋上,現在卻挂着一抹明顯不太正常的潮紅。

即便是在夢中江絨依舊睡得很不安穩,他腦海裏不受控制閃過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面,有首輔府上那些人的不善譏諷,有那座大宮殿中小宦官們的竊竊私語,以前江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只管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小世界裏,但夢中的他似乎變“聰明”很多,那些話中暗含的深意像是主動往他大腦裏鑽,讓他整個人不受控制陷入一片頭疼欲裂中。

很快男生的夢境又變了,沒有首輔府的那些人,更沒有大宮殿裏的小宦官,卻有很多讓江絨感到陌生的場景,還有張跟他一模一樣的臉,不過對方比他聰明,比他好看,就像是草原上肆意奔騰的野馬——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江絨想要細看卻怎麽都看不清,只覺得腦袋疼得快要炸裂了,終于他掙紮着從睡夢中驚醒,全身上下幾乎已經被冷汗打濕。

“好臭啊,現在我是不是需要去洗個澡……”江絨迷迷糊糊從床上坐起來,低頭看看幾乎全部貼在身上的衣服,他還聞到了股奇奇怪怪的味道,反正這身衣服已經髒掉了,是要換下來的。

身上依舊酸疼得很,不過江絨以前被關在首輔府的院子裏時經常往樹上爬,偶爾掉下來身上也是會特別疼,他暈暈乎乎找到浴室,試探着伸出手去碰花灑的開關。

嘩啦一下有水流從頭頂噴灑下來,只瞬間功夫江絨全身上下就已經被涼水打濕,不過他身上現在格外滾燙,感覺冰涼的水落在身上還挺舒服。

帶着些好奇的目光,江絨頂着頭被水打濕的頭發,将整間浴室上上下下打量好幾遍,好一會兒後他才慢吞吞脫掉身上的衣服,重新站在花灑頭下。

光潔如玉的皮膚上有不少青青紫紫的痕跡,江絨試探着伸出手戳戳這裏又碰碰那裏:“不一樣,這種傷好像是不疼的。”

是有一點疼,不過江絨以前沒人問、沒人管,身上經常這裏碰的這裏青一塊、那裏紫一塊,甚至有時候還會被看管院子的下人欺負,跟那種程度的疼痛比起來,現在身上這點青青紫紫自然是不疼的。

身上沖洗幹淨後,江絨就赤着腳跑到外面,身上水跡也不擦,就胡亂套了件挂在衣架上的奶白色睡衣:“香香軟軟的好舒服,所以是要在睡覺的時候穿。”

不過江絨現在一點都不想睡覺,他對這間屋子裏所有的一切都很好奇,幹脆就頂着濕漉漉的頭發在屋子裏胡亂摸索起來,時不時嘴裏還要咕咕哝哝地自言自語幾句。

“這是鬧鐘,……叫人起床的。”

“這是冰箱,……東西都好涼啊,好舒服。”

“這是風扇,……會給人吹風,但它怎麽不動呢?”

……

每碰到一種東西,腦海中亂糟糟的記憶就會逐漸清晰起來,很快整個房間就充斥着大男孩各種驚奇的咕哝聲,腳下不小心絆到地毯的接縫處,江絨倏地臉朝下就摔倒在厚實柔軟的地毯上。

身下軟乎乎的很舒服,江絨索性撲騰着在地毯上打滾,然後又伸手像游泳一樣胡亂劃拉幾下,就在這個時候大門突然被敲響,在地毯上胡亂撲騰的大男孩瞬間坐起來。

可能坐起來的力道有些大,江絨感覺眼前好像有小星星在轉啊轉,好一會兒才勉強站起身,但他不敢去開門,幾乎下意識地将挂在牆上的木棍抱進懷裏。

“江絨快開門,我都找你一晚上了,你為什麽不接我電話?”從小叔公寓那邊出來,陸白野沒有急着第一時間去找趙興文* 那個畜牲玩意兒,而是扭頭開着他的摩托車又跑來了十裏小區。

江絨不會做飯,正好樓下又有個便利店,之前兩人湊在一起時就經常在便利店糊弄一頓,所以無論江絨還是陸白野跟便利店工作的小姐姐都很熟悉,陸白野上樓前特意問過小姐姐,對方說江絨一大早上回來的,之後就再沒看到人從樓上下來。

“是陸白野,……好朋友,很好很好的好朋友。”腦海中瞬間浮現很多很多關于陸白野的畫面,江絨以前沒有交過朋友,但腦海中的記憶告訴他陸白野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将手中的木棍扔到地上,江絨三兩步跑到門口的位置,“咔嚓”一聲,房門就被他從裏面拉開了。

非常熟稔走進屋子裏,然後陸白野又連忙上上下下将江絨打量一圈:“沒事吧,趙興文那個畜牲有沒有對你做什麽不好的事情?”

江絨琢磨了好一會兒這句話,在他的認知裏不好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打他、關他、不給他飯吃……

所以江絨利落地乖乖搖頭:“沒有啊。”

“那就好、那就好,你昨天晚上跑那裏去了,我一時玩上頭,等反應過來時就找不到你了。”陸白野着急上火這麽長時間,這會兒總算可以舒口氣,轉頭他就開始“興師問罪”起來。

本來就有些暈暈乎乎的,又被陸白野扒拉着轉幾圈,江絨感覺整個人就更加站不穩腳跟了,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反正江絨下一刻已經一腦袋朝着地面摔過去。

陸白野剛在沙發上坐下來,擡頭就被江絨吓了一大跳,三兩步跑過去及時将人撈住,他擡手放到江絨額頭的位置就碰到一片滾燙的溫度。

他是開着摩托車過來的,肯定不方便将人送去醫院,于是陸白野想也不想就給小叔打了個電話,讓小叔現在就安排個司機過來,從頭到尾他就沒想過可以下樓打個車。

“……把你朋友抱下樓,我正好從這邊路過。”音筒裏傳出來的聲音本就有些失真,陸白野這會兒又太過驚慌失措,自然就沒能聽出他小叔語氣中的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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