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好一會兒後，陸關山倏地轉過身，擡腳就大跨步走出梁醫生的辦公室。

江絨已經不想再繼續做什麽檢查了，早上吃的那點兒東西被他吐得幹幹淨淨，現在他真得很想找個地方先美美吃上一頓大餐。

“上次岐山說有家過橋米線特別好吃，是在什麽地方來着？”和祝姐姐告別後，江絨拿着他的檢查單随手塞進袋子裏，但因為滿心滿眼都是香噴噴的過橋米線，那張檢查單落在地上他也全然沒有察覺。

陸關山一路快步走過來，望着男生似乎心不在焉的背影，他彎腰将檢查單從地上撿起來。

只一息時間，他落在檢查單上的那只手就不受控制地微微收緊。

外面的雨越下越多，江絨出門的時候又沒有帶傘，門口一堆人等着打車，他估計連擠都擠不進去。

陸關山拿着檢查單走近些後就聽男生自言自語地低聲咕哝：“所以那家過橋米線的地址到底在哪裏，好餓啊～”

迎面就要撞上一個慌慌張張往醫院跑的男人，陸關山迅速伸手将發呆中的男生往旁邊一帶，然後江絨就茫茫然一腦袋紮進了個硬邦邦的懷抱中，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只是無措地眨了眨眼睛。

陸關山微微低頭就能看到男生纖長烏黑的睫羽，伸手輕柔将男生放開，随即他将另外一只手上拿着的檢查單遞過去：“抱歉，……是我來晚了。”

這話聽起來就像是個不懷好意的大渣男，陸關山拿着檢查單的手又有些不自在地微微收緊，随即沉肅視線就落在了面前的男生身上。

那是他的檢查單，江絨反應過來後立刻伸手将單子接過去，然後又清亮亮回了句謝謝，随即轉身就要往醫院門口走去。

可見男生剛才壓根就沒聽到陸關山說了些什麽，又或者對方從頭到尾都沒想過擡頭看上一眼。

一時間陸關山有些為難地皺起眉頭，但一擡腿卻帶着些保護的姿态，緩緩走在江絨身側。

後知後覺感到身邊跟着個人，江絨更加茫然起來：“你……是在跟着我嗎？”

陸關山：“……你不認識我？”

這對話有些奇奇怪怪，但确實在此時此刻江絨才擡頭把視線落到身材高大挺俊的男人身上，一瞬間他有些局促不安地站直身體，甚至精致漂亮的眉眼間也帶上了些不自覺的心虛氣短：“小叔，您怎麽在這裏啊，是身體不舒服嗎？”

雖然小心髒有些止不住地砰砰亂跳着，但江絨還是很有禮貌關心了下對方的身體：聽阿野說小叔是個工作狂中的戰鬥機，忙成那個樣子肯定很容易生病。

只擡頭看了陸關山一眼，江絨很快又老老實實低下腦袋，這段時間他可是看過不少小說，尤其外面這會兒下着瓢潑大雨，他不自覺就想象了一出主角“帶球跑”前的催淚場景。

“只是來醫院看看。”即便下着大雨醫院門口照舊人來人往，顯然這裏并不是個很好的聊天地點，陸關山微垂眉眼認真望着江絨，“醫院門口不好打車，你現在去哪兒，我順路捎你一程。”

于是江絨就一路迷迷糊糊上了陸關山的車子，甚至還頗為熟稔跟駕駛座裏的張助理打了聲招呼。

沉默了好一會兒，陸關山将視線再次落到江絨身上：“沒想起來是哪家店的過橋米線嗎？”

江絨一開始還有些茫然地眨眨眼，随即愉快彎眸亮出自己和室友的聊天框：“是長江路53號，剛剛岐山給我發的地址。”

“是這家啊，我住的地方離這家店很近，她家味道确實很不錯，生意一直也很紅火。”張衡當即啓動車子一路往長江路開去。

馬上就能吃到心心念念的過橋米線，江絨忍不住微微眯起那雙滿是愉悅的精致眼眸，扭頭就将腦袋貼在窗戶旁邊，認真望着雨水不斷落下來的場景。

雨天路滑有很容易堵車，半個多小時後，車子才緩緩開進商場的地下停車場。

一路上後座的倆人都在保持沉默，陸關山是覺得在車上談話有些不太合适，至于江絨純粹就是靠在車窗的位置昏昏欲睡，不過等車子穩穩當當停下來，男生又飛快睜開了雙眼，顯然他是真的很期待吃到那家過橋米線。

張衡抽空看了眼手機，眉眼中略帶了些溫柔：“先生，我妻子和閨女就在這附近吃飯。”

“嗯。”陸關山淡淡點頭，轉而看向身側的男生，“是不是餓壞了，我們先去吃點東西。”

張衡很快消失在兩人眼前，随即空氣中似乎又帶上了些緊張的感覺，江絨老老實實點頭：“好啊。”

兩人就這麽一路沉默着找到那家店，陸關山側頭将視線落在江絨身上，就看到男生因為緊張手指一直無措抓着衣角。

江絨很怕他，此時此刻陸關山對這一點有了格外清晰的認知，指尖輕輕摩挲兩下他又一次伸手将男生護在自己懷中，正好旁邊有個男孩蹬着滑板車飛快跑過去。

“小心看路。”陸關山身上還穿着件板板正正的西裝，将他整個人襯得越發高大矜貴，與此同時江絨還在男人身上聞到一股木質香，這股香味很輕很淡卻非常好聞，于是他忍不住偷偷吸了口氣。

兩人很快找到那家賣過橋米線的店，陸關山脫掉身上的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扭頭去看江絨：“自己來點？”

盯着那個大大的電子菜單看了幾秒鐘，很快江絨就給自己點了碗非常豐盛的肥牛米線，随後他又扭頭看向身旁的男人：“小叔，你要吃哪個套餐？”

“跟你一樣就行。”陸關山在吃食上素來不挑剔。

現在天氣已經慢慢開始轉涼，但店裏依舊開着空調，再加上外面嘩啦啦下着大雨，只穿着短袖短褲的江絨忍不住摩挲兩下自己冰涼的胳膊。

男人寬大舒适的外套很快落在自己身上，之前江絨聞到的那股淡淡木質香也越發明顯了些，那種感覺就像……小叔伸出雙臂将他緊緊攬在懷中，男生漂亮精致的臉蛋忍不住有些微微泛紅，他剛想要說些什麽，但店老板已經将兩份剛做好的過橋米線送過來，于是江絨只來得及細細弱弱道了聲謝謝。

剛煮出來的米線很燙也很香，江絨是真快要餓壞了，伸手拿起筷子吹吹熱氣後就大口大口吃起來。

這家店的味道很不錯，吃上兩口噴香的米線，江絨好像也沒有之前那麽緊張了，甚至還微微眯起眼睛讓陸關山趕緊嘗一嘗。

“好。”陸關山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吃着碗裏的米線，在男生滿是期待的目光中，他認真點頭，“嗯，味道果然很不錯。”

江絨頓時笑得就更加開心起來，果然美食就是要和好朋友們一起來吃，雖然小叔并不是他的好朋友，但江絨依舊感覺很開心。

一頓飯兩人吃了半個多小時，等吃飽喝足江絨正打算将身上的外套還回去，但看見衣服上濺到的油漬後他頓時漲紅面頰，立時小小聲向陸關山道歉：“對不起小叔，我把你的衣服弄髒了。”

江絨點的微辣口味，在他沉迷嗦粉時，有幾滴紅油不小心濺到了身上的西裝外套上。

男生滿臉歉意的模樣像極了一只犯錯的小兔子，陸關山放在身側的手微微擡起了一點點，但很快又收了回去：“沒關系，拿回家讓陳姨幫忙處理一下就好。”

“我……我幫小叔洗，我也會洗衣服的。”大概一時的歉意上了頭，江絨鼓起勇氣下，這句話脫口而出。

“好。”沒有拒絕男生難得鼓起的勇氣，陸關山一路将人重新帶到地下停車場，“張衡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我先送你回家。”

江絨乖乖點頭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然後繼續靠在窗口認真望着外面雨水啪嗒啪嗒落下來的場景。

陸關山開車很穩，一路開到十裏小區樓下時，副駕駛座裏吃飽喝足的江絨已經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外面原本的滂沱大雨慢慢變成毛毛細雨時，陸關山視線落在男生依舊平坦的肚子上，一貫沉肅的眉眼中難得多出些許糾結，但看到江絨靠着車窗似乎睡得不太舒服，他到底還是下車将男生打橫抱進懷裏，然後一路穩穩當當将人抱到405門口。

“小絨，房門密碼是多少？”陸關山低頭看向一腦袋紮自己懷中越睡越沉的男生。

耳畔響起的聲音沉肅中還帶着絲絲溫柔，江絨迷迷糊糊伸手撓撓耳朵，又無知無覺說出一串數字。

房門咔嚓一聲被人從外面打開，聽到動靜後，原本咬着個毛絨小兔子還在不斷搖頭擺尾的小臭臭頓時抛棄它心愛的“獵物”，一路撲騰着小短腿跑到門口迎接主人。

但這會兒江絨窩在陸關山懷裏睡得正香，甚至一只手還不自覺抓住陸關山襯衫上的紐扣，小臭臭繞着面前的陌生人來回轉着圈圈，然後又一路跟着陸關山進到主人的卧室裏。

今天這場雨怕是一時半會停不了，雨勢剛小沒多大會兒，扭頭就再一次嘩啦啦下起來。

挨個兒将往屋子裏潲雨的窗戶關嚴實，随即陸關山順手帶上卧室門，才緩緩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擡手輕輕按揉兩下依舊酸脹的眉心，陸關山剛一低頭就看到不怕生的小臭臭正張嘴要咬他的鞋子。

陸關山沉默幾分鐘，擡手拿起那個落在地上的毛絨兔子。

小臭臭立刻放棄這個陌生人的鞋子，轉而一口咬在小兔子玩偶長長的耳朵上，然後崩緊肉嘟嘟的身體用力往後拽。

等江絨從好夢中醒來時，已經快要到下午三點鐘了，他茫茫然從床上坐起來，又一路迷迷糊糊走到客廳，擡頭就看到靠在沙發裏閉目養神的男人，而男人腿上還躺着個已經玩累了的小臭狗。

聽到細微的腳步聲後，陸關山緩緩睜開漆黑的眼眸，恰好跟滿臉茫然的男生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