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小叔，你還沒有回去啊？”江絨結結巴巴開了口，白淨到隐隐透出些許粉色的指腹立時緊張抓住衣服的一角。

陸關山擡眸沉沉注視着男生，幾秒鐘後他擡手拍拍身側的位置：“坐過來，有件事情我需要跟你商量一下。”

擡手将在自己腿上睡到四仰八叉的小狗輕輕放進江絨懷裏，眼見着男生沒有那麽緊張了，陸關山才溫聲開口：“我看過那份檢查單，你懷孕了……”

陸關山難得有這種說什麽都感覺不太合适的時候，他仔細觀察江絨面上每一個細微變化的神色，下意識将語氣放得越發柔和：“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很抱歉，之後更是因為一直在外出差才讓你一個人承擔這麽多。”

江絨現在不是以前被關在後院裏的小傻子了，一開始還茫茫然伸手撫摸着睡到四仰八叉的小臭狗，好一會兒他倏地睜大雙眼：果然小叔還是全都知道了，那他現在應該說些什麽！！！

大概一時間接受到的信息太多太雜，之前又沒有任何一個長輩教導過江絨有關婚姻的事情，所以他忐忐忑忑糾結很長時間，還是試探性地開口道：“所以我有了小寶寶和小叔……又有什麽關系呢？”

在他肚子裏那就是他一個人的小寶寶，小叔為什麽要幫忙一起承擔，難道懷孕生子這種事情也是可以和旁人一起分擔的嗎？江絨視線立時就落到男人腹部的位置，瞬間他腦海中突然閃過很多迤逦片段，白皙如玉的耳根不自覺染上幾分熱度。

這個問題問得可真好，望見男生眼中實實在在的困惑，陸關山難得陷入無法應答的漫長沉默中，又是好一會兒過去，他才耐心将個中緣由掰碎了細細說給江絨聽。

“……你現在才剛成年沒多久，自己都還是個需要旁人照顧的大孩子，所以這個小寶寶是棄是留都需要認真考慮。”此時此刻的陸關山就像世間最溫柔、最穩重的大家長，字字句句都極具耐心，為了防止男生多思多想，他嗓音微沉繼續補充道，“無論你做出什麽樣的決定我都支持你，也希望小絨可以給我這個照顧你的機會。”

江絨腦子裏還有些亂糟糟的，不知道他又腦補了些什麽，突然就小臉通紅蹦出一句話：“所以小叔是要給我的孩子當另外一個爸爸嗎？”

每個孩子一開始都是有兩個家長的，有可能是一對爸爸媽媽，有可能是兩個爸爸，又或者兩個媽媽，所以小叔跟他說這些是要給孩子做另外一個爸爸嗎，江絨認真又小心翼翼地擡頭看過去。

真是出乎陸關山意料的直接莽撞，但同時又極為可愛率真，陸關山擡手在江絨頭頂輕揉兩下：“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怎麽樣都可以，不過你本身永遠比孩子更重要，所以這件事情小絨可以有很長時間用來考慮。”

頭頂的大掌溫熱有力，按揉他腦袋的時候又格外輕柔，江絨微垂的眼睫輕輕顫抖兩下，突然就有種想要昂起腦袋貼貼蹭蹭的沖動，但很快這股沖動又被他成功壓了回去。

在收養小臭臭後，江絨已經養成有不懂的問題就去網上找答案的習慣，所以望着陸關山幫自己收拾房間的高大背影，江絨眨巴眨巴烏黑晶亮的大眼睛後就默默打開了手機，然後哼哧哼哧打出幾個字。

但跟搜索新手養狗攻略時不太一樣，這次沒有跳出各種一看上去就非常靠譜的內容，而是跳出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

一時之間江絨只感覺那些文字特別陌生，默默研究了好一會兒他才弄清楚其中的含義，等陸關山利落将小臭臭折騰出來的混亂客廳收拾好後，一轉身就對上了江絨格外複雜的眼神。

陸關山微微摩挲兩下手指，随即沉聲問道：“怎麽了？”

江絨猶豫再猶豫，但最終還是磕磕巴巴開了口：“小叔，你會去坐牢嗎？”

陸關山有些茫然，随即又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年紀大了，所以思維模式已經跟不上這些鮮嫩嫩的年輕人，但對上江絨認真且隐隐帶着些許擔憂的水潤眼眸時，他只沉思片刻還是果斷開口：“小絨為什麽這麽問？”

江絨有片刻的臉紅心跳，但還是乖乖将自己的手機舉到陸關山面前：“上面有人說要報警，然後小叔就會去坐牢。”

陸關山擡眼一看，只見搜索欄裏明晃晃打着幾個字：懷了小叔的孩子怎麽辦？

好吧，這确實是個很刑很刑的問題，陸關山微垂眼眸溫和注視着面前的男生，又細細跟江絨分析起那些網友們話中的深意。

陸關山字裏行間的每一句話，江絨都聽得極為認真，他不想再像過去一樣做個只能待在小院子裏的傻子，他想……像腦海中那個“自己”一樣，活得意氣風發、多姿多彩。

晚上這場雨還是沒有停，幫忙一起喂好小狗崽兒，陸關山扭頭看向一旁正在認認真真玩樂高的江絨：“晚上想吃什麽，我現在先去超市買菜。”

這棟樓不遠處就有家生活超市，出門買個菜最多也就十幾分鐘的時間。

中午那碗過橋米線的分量很足，江絨最多也就吃了大半，好在回來後他那一覺睡得非常舒坦，也沒有再像早上那樣吐得撕心裂肺。

伸手摸摸肚子，雖然不是特別餓，但嘴裏依舊想吃點什麽東西，如果是稍微辣些的零食就更好了，于是江絨微擡着頭乖乖發問：“我可以和小叔一起去嗎？”

“當然可以。”陸關山在角落裏找到一把傘，等出了門後，他第一時間注意到身側的樓下，随即便微皺起眉頭朝江絨伸出一只手，“外面樓梯很濕滑，小絨把手給我。”

伸頭看了眼門外的樓梯，上面确實都是濕漉漉的痕跡，江絨毫不猶豫将手塞進男人的大掌裏，一路開開心心進到了超市。

從醫院回來後，江絨還沒有自己一個人出來逛過超市呢，所以他一雙晶亮的眼眸看看這裏、看看那裏，無論什麽都感覺很新奇。

大概因為今天下了很長時間的雨，菜市場那邊是沒辦法去了，所以超市裏這會兒人就稍微有些多。

陸關山一扭頭的功夫，就看到江絨一路沖着零食區跑過去，完全忘記旁邊還跟着個大活人。

無奈搖搖頭，陸關山大跨步走到男生身邊：“這些東西比較辣，可以少買一些嘗嘗味兒，不然吐起來會更難受。”

小孩子總喜歡吃些垃圾食品，一味的阻攔和拒絕可不是上上策，并且陸關山還會在細細看過配料表後，幫江絨挑上些放到購物籃裏。

正好趕上飯點，來來往往的人一多起來總會不經意碰撞兩下，陸關山默不作聲将沉迷觀察四周的男生護在身側，時不時還扭頭溫聲聞着江絨想吃什麽。

半個小時後兩人滿載而歸，外面的雨漸漸停歇下來，但地上依舊很濕很滑，陸關山一只手拎着滿滿當當的大袋子，另一只手依舊穩穩牽住江絨。

裝滿東西的袋子看起來就很沉，江絨想要分擔一些，陸關山卻輕輕松松将袋子挪開：“不用，我能提得動。”

袖口的扣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解開了，這會兒陸關山将襯衫袖口小幅度往上拉了拉，剛好可以露出他結實有力的小臂。

不經意掃過男人肌肉緊實的手臂，很快江絨又把視線挪開，在那一瞬間的時間裏，他只覺心口又莫名有些不受控制地怦怦亂跳起來。

不過這種感覺一瞬而逝，江絨随即伸手指向頭頂，清亮的嗓音裏滿滿都是驚奇和歡喜：“小叔快看，是彩虹。”

這場雨将近下了一整天才停下，走之前還給蔚藍的天空留下一抹額外絢麗多彩的彩虹，江絨精致的眼眸裏瞬間就再看不到其他，只沉浸在彩虹給他帶來的震撼中。

“要拍張照片嗎？”陸關山沉肅中帶着些許溫和的聲音，在江絨耳畔響起，“彩虹或許很快就會消失不見，但照片可以永遠留在你的手機裏。”

江絨恍然将自己的手機拿出來，開開心心讓彩虹留在自己的相冊中，在返回主屏幕的一瞬間，陸關山隐約看到很多張小狗弓着脊背拉粑粑的照片，他那一貫沒什麽情緒的眼眸裏，不自覺便帶上了抹極為輕淺的笑意。

晚上江絨點名要吃糖醋排骨，等回到樓上後，陸關山提着一大袋子東西轉身就進了廚房。

肉眼可見平時男生應該不怎麽在廚房做飯的，所以各種調料包都還沒有拆封，陸關山挨個兒看了眼包裝袋上的日期，好在大多都還在保質期內。

過期的東西自然随手就被陸關山扔進垃圾桶，他将袖口繼續向上拉了兩下，轉身就利落将排骨清洗幹淨下鍋焯水。

江絨穿着拖鞋跑到廚房門口，然後伸長了腦袋往裏面看：“小叔，我可以做些什麽嗎？”

幾分鐘後，江絨乖乖巧巧坐在一個小板凳上，手上一點點認真地扒着蒜頭，另外還要時不時注意上來就要搞偷襲的小臭臭。

等一顆大蒜頭全部扒完，江絨卻沒有出去的打算，而是繼續窩在小板凳上認真看着陸關山忙碌的身影。

小叔真的好厲害啊，每天需要不停在公司上班，而且時不時還要去外面出差，現在他發現小叔竟然還會做飯，突然間江絨奮鬥的情緒開始有些爆棚，毫不猶豫他就把小叔當成了自己努力的目标。

陸關山并不是尋常意義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家子弟，他大學時曾在D國留學一年，因為吃不慣當地的飲食，自己慢慢就折騰出了一手好廚藝。

很快江絨一直念叨的糖醋排骨就出鍋了，主動請纓拿着勺子去盛飯，等重新坐到餐桌前，男生拿起筷子很快沉浸在可以吃到美食的愉悅中。

酸酸甜甜的糖醋排骨很合江絨的口味，尤其排骨炖得格外軟爛入味，一口嗦下去更是直接脫骨，讓美味頓時升級好幾個層次。

一頓飯吃完，江絨窩在地毯上懶得動彈，不過扭頭看見陸關山要去收拾桌子上的殘局，他又蹭一下坐起來：“小叔，這些我來收拾就行，你就坐下來好好休息吧！”

說着男生就像是只勤勞的小蜜蜂，忙忙碌碌将用過的餐盤都收拾到洗碗機裏，然後還細心把廚房地面清掃一遍。

不好繼續在男生這裏多留，重新檢查過房間裏的窗戶，順帶着陸關山将垃圾提在手上：“洗個熱水澡再好好睡一覺，有什麽事情想明白了随時可以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