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又忙碌到昨天半夜,他早累得沒了饑餓的感覺。女孩自離家後就一直颠沛流離,時常感到饑渴難耐,她不善乞讨,人情大多冷漠,她即便長得再招人喜歡,不懂得折腰放下姿态讨人歡心,也沒有誰會無故給她施舍和善意。

再無法堅持,又連綿陰雨釘在弱小的孩童身上是徹骨的寒冷。她走到河邊一樹桃花下蹲着,也是饑寒交迫,雙臂緊抱自己,遠遠地縮小成一點。雨勢愈演愈大,已經濕了半邊衣袖,視線所及之處再無其它遮掩物,內心急得不行。

正自焦灼之時,她猛然憋到了一個虛浮的青影從凄風苦雨盡處漫漫走來。她沒有出聲,來的是一個看着比她大一些的清瘦男孩,隔着風雨看不清面目,但想來應該是清秀好看的。

男孩一開始沒有發現她,徑直向河道走去,雙腳沒進河裏,也不脫鞋袿。女孩緊緊地縮着自己,大風刮過,頭頂的枝葉飒飒地響,一陣風雨攜花帶葉詩意般地朝那抹鏡面上青影襲去。

男孩注意到了這棵樹,也看到了樹下縮成一點的她。

一件帶着藥草清香的外衣從頭頂罩下,擋住了不少風雨,也減去了不少寒意。男孩沒有多話,轉身離去,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她就想跟着他,見男子步履虛浮地離開,她沒有目的的,就想一直一直跟着他。很多年以後,她都很慶幸自己當時萌生了這個意念。

女孩瞪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男孩被這聲音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難得窘迫地撓了撓頭說:“這屋後有一片竹山,周圍又是一些林子,又是春季剛下雨,想必會有一些新鮮的竹筝木耳之類的,小院廚房裏有現成的竈臺,你在比等着,我去采點回來做羹。我們先吃點東西,再來談其它。”

女孩址了一下男孩的衣袖:“小哥哥,帶我一起吧。”男孩環顧了一下有些灰敗的四面徒壁和門窗,覺得留她一個女娃娃孤零零在此有些可憐,便應了。

男孩一手牢牢牽着女孩的手,一手拎着木桶,這裏沒有其它更合适裝載的工具,總不能拿廚房裏那笨重的石盆吧。

竹山裏的資源遠比男孩想家的還要豐富,那裏不僅有竹筍木耳,還有好多好多的蘑菇和成片成片野蕨菜,長勢都頗好。

他們就近采了很多竹筝和蘑菇,做了一大鍋羹。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在沒有任何油鹽調料的情況下,味道着實算不上好,餓急了的兩人也顧不得嘗什麽味道,只是囫囵添個飽。

女孩乖巧懂事,這小半日的相處,讓他異常地喜歡和憐憫還個孩子,看她的衣着不像是個乞兒,他想他興許可以幫到她。

“孩子,可知自己叫什麽?家在何處?”

女孩的眼眸神色沉了沉,整個人靜默下來,等了良久,就在男孩以為等不到答案好,她開口了,聲音稚嫩而又清澈,平靜而又淡漠,仿佛再講別人的事。

“我叫肖菡,阿父說是上下小月的肖,菡萏的菡。我不知還兩字怎麽寫,我父親不久前病死了,我母親不需我,把我趕出來了。”

女孩說了一點謊,她不是被趕出來的,她是的自己逃出來的。她母親家業大,姓崔,父親身份卑微。他們父女在她母親眼裏是一個天大的錯誤,是醉酒誤事。她出生還是入了崔家的祖譜,但父親還是沒有任何名份,只是給了他們一處小院。即便是錯,那也是她母親的錯,可流言蜚語都叫她父親承擔,對他們父女沒有一點回護之意,連父親病死下葬,她都沒來看過一眼,只叫管家随意處理打發了,一心撲在她結發夫郎和她大女兒身上。她離家出走,她母親連派個家仆出來尋找意思意思一下都沒有。她父親的去世和她的離家出去,她母親和整個崔家都像是喜聞樂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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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大的崔宅随她和她父親的消失又回到了以前的平靜,她就好像沒有理由恨她母親和崔宅,可怎麽能不恨呢?她做不了什麽,她只想離崔宅越遠越好,所謂血緣親情,在她眼裏只是個笑話。

她改了姓,随她阿父,姓肖。

菡……不像是普通百姓家會取的名子,百姓家窮苦,大多沒學堂可上,不識字,為了好養活,取名取的都是一些阿貓阿狗的賤名,或是一些福祿壽全金銀財錢之類寓意很好的名子。菡,官商甲胄大家千金之女會取的字,千金之女,往往家裏都很注重栽培,基本還不會走路都能将《三字經》《弟子規》倒背如流了。可她若是,怎會連名子都不會寫?聽她話語,想來她是庶子或是在家裏不被寵愛的吧……

想着自己現下也是孤零一人,未來的路也不知在何方,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我叫傅寧,單人邊的傅,寧靜的寧,你看起來比我小很多,我便直接叫你的名吧。”手伸過去覆在她額頭上揉了揉,他發現他今天好像多一個毛病。手放開來的時候,一抹苦笑在淡薄的唇邊漾開,“如你所見,肖菡,我現下落魄的很,身無分文,沒有能夠安身的居所,連一頓飯都吃不起。這樣下去不能長久,我得想個辦法……你父親那邊還有沒有可以投靠的親人?”

她父親是被她母親的管家從小就買回來的奴隸,早不記得什麽,何談親人。

“不知道,好哥哥,我可以跟着你嗎?”

“這……”傅寧有些為難,其實他也挺喜歡肖菡的,“你也看得見,其實我……”

“沒關系,我們從頭開始,我能吃苦的。只要哥哥願意帶着我,讓我做什麽都願意。”說完一雙大眼睛漉漉地看着他,鼻子一抽竟要哭出來的樣子。

傅寧最怕看到人哭,尤其是孩子。他連忙上前妥協:“好好好,別哭,你願意就好,只不過現在生活要重新開始的話,會有些辛苦,家裏小到一針一線都需要添置,你要是受不了的話,我再給你想辦法,看是給你物色個好人家收養,還是……總之相識相遇一場,我不會害你就是。”

“哥哥不僅長得好看,還是我遇到過除阿父外對我最好的人。”說完眼淚還是吧嗒吧嗒地滾下來。在崔宅二小姐的身份在那裏擺着,下人們對她也不敢不恭,人前冷漠疏離供着,背後閑言碎語也不閑着,整個大宅,除了生她的肖父,根本沒人在意她。而就這麽唯一珍惜她的人還那麽早早去了。

現在,她總無法忘記那天風雨中罩在她頭上的青衣,以及上面淡淡清遠的藥草香。

她撲到傅寧懷裏,回憶着那股味道,還是淡淡的,清冷的,不仔細嗅根本無法捕捉,這服味道讓她感到溫暖和安心。

傅寧雙手張開,發愣。雖然他們昨天是同床共眠了一夜,但那情況特殊,他太累了,女孩也睡着了,他們都是無意識或下意識地摟在一起。可現下,他們才剛剛互通了姓名,實在算不上熟,在兩人都清醒的狀态下這般親密的投懷送抱,傅寧還真有點吃不消。不過,在他感受到來自女孩的安心和依賴之後,還是輕輕回抱了肖菡。

就在這溫情脈脈的時候,木門一邊晃了一下,探出個小腦袋,跟肖菡一樣,也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定定地看了他們一會兒。肖菡從懷裏退出來,也扭頭看向她,兩雙大眼就這樣對上了,一雙炯炯有神,一雙疑惑不解,都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有一撮和煦的小風從三人間刮過,傅寧剛要開口,扒門上那女孩又自顧自離開,邊跑邊喊,聲音跳脫。

“阿父阿爹,是個漂亮的哥哥和小姐姐。”

第 3 章

那女孩看着年歲與肖菡着不多,但肖菡看着好像要沉一些,就像一方靜塘裏婷婷而立的蓮,風不搖我不動。談吐走路做事從不脫離軌跡,規矩得有一些固執和認真,像個千金小姐。

此時的她只是皺了皺眉表示疑惑并沒有喋喋不休的吵鬧和詢問,靜靜地跟着傅寧走出去,看着院門口突然出現的陌生人,目光探索之味甚濃。微福的小圓臉上端着,剛剛撲在他懷裏哭着說願意跟着他吃苦的嬌憨模樣仿佛是他的錯覺。

小院的青燈門廊下立着個模樣标致樸實的男子,二十五六的樣子,衣着淡白幹淨,一頭青絲半束已用發簪绾起。這是已成婚男子的發飾,只有稼了人的男子才會用簪子绾發,像傅寧還只是用布條發須随意縛着。

女孩嘻嘻地撲抱在那人膝上,他手上拎着竹籃,另一支手佯怒地敲她的額将她點退開,笑容親切寵溺。

“真是将你慣壞了,這般皮,等你阿母回來,看她怎麽抽你。”

“你們是……”傅寧尋問。

“哦!你們別怕,我就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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