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柔。可能總是長時間不分晝夜的勞碌所至,畢竟要照顧一個孩子,還是個女孩子,可不是個容易的事。
這幾年,肖菡發現了一些事,關于傅寧的。他好像特別地驚懼雷雨天。單單只下雨的時候還好,一旦打雷閃電,他的臉色就會異常的蒼白,那樣天他也做不了飯,他的手會不由自主地顫抖,他的身體會不由自主地顫抖,連他的心都在不停地顫抖。那樣的天,他吃不下任何東西,他總将自己關在房裏然後整個人死死地蒙在被子裏,連帶着被子都在不停地抖。
推開門,肖菡輕輕地走過去,喚了喚他,一只手裏還端了碗粥。傅寧依舊無聲無息地把自己蒙在被子裏,沒有回應。屋外正天雷滾滾,是傅寧最害怕的時刻。
肖菡有些心疼,自從認識傅寧,他帶着她白手起家,日子過得再苦長,他都不會喊苦喊累。有一次在斜坡上采藥不小心滾了下去,手臂上劃了老長的口子,血浸透了衣袖,縫針的時候他都沒喊過疼。他一慣都有把苦痛往腹裏咽的習慣,任何負面的東西他都不會在人前表露,尤其是在她面前。
可想而知,他對雷雨的恐懼有多深刻,就好像要雷殛是他的靈魂。她試圖拉址,想将傅寧從被中拽出來,但對方只會蜷縮得更緊,抖得更厲害。她怕傷到他,不敢太用力,只能連人帶被子一起摟到懷裏,安撫他,直到雷雨過去。有時候她會不吃不喝守傅寧一天一夜。
肖菡抱着他,隔着破子她能感受到傅寧每一次的深深呼吸,這是傅寧唯一軟弱的時候,像個普通的男孩一樣。這種守護,讓裏外兩人的心裏都起了一些異樣。
還有就是傅寧的月事,這也是讓肖菡憂心的事。哥哥每月來一次都好像在生一場大病一樣,身體極度地虛軟無力。她想帶哥哥去看看醫師,但他總是推搪,眼神游移飄忽,想在逃避什麽。她總覺得在他的哥哥身上一定發生過什麽,在遇到她之前。
這幾年一有時間肖菡就跟着白嬸學本事,肖菡天賦異禀,進步很快,人也勤奮,早早就超越了白啓。白啓倒是毫不在意,她兩手一攤說她志不在此。白嬸也不藏私,作為交換,傅寧也教她識字,和肖菡一起。對于詩書,她的興趣顯然濃厚許多,也不再偷奸耍滑,難道有幾分認真。
傅寧聰慧,他雖沒上過私塾,但後天努力勤奮之下也學有小成,引經據典口到擒來,若不是男子之身,在村裏當個啓蒙先生倒也是無可厚非的。然而這種福利只有肖菡和白啓兩人能享了。
不像面對白嬸,肖菡學得認真但沒那麽正式,沒有叫師傅或先生之類的敬稱,依舊“哥哥”“哥哥”的喚。白啓跟着她也哥哥長哥哥短的叫得甚歡。私下裏跟肖菡打鬧,她也總咱哥哥咱哥哥的。
奇怪的是,不知從何時起,肖菡倒開始介意了。每次白啓這麽說,她都會反駁,說“他是我哥哥”“我一個人的哥哥”之類的。而白啓就好像找到某種樂趣一樣,依舊死性不改。
第 5 章
白嬸很滿意肖菡這個徒弟,在争得傅寧同意後,肖菡十四歲就踏上了她人生的第一趟運镖的旅程。這也是肖菡的堅持。這趟镖不僅是歷練,也會有收入。她是女孩子,她想養家,有她和哥哥的家,她不想哥哥總是那麽辛苦。
她的哥哥總是一年到頭不見休息,起早貪黑。她身上的衣物裏裏外外都是傅寧做的,從織布到栽制,一針一線密密縫制,織布的線也總是盡量挑些好的柔軟的。他說他不想她被別人笑話,穿得太寒酸會被看不起。而他自己總共就那麽幾套青麻衣,也不見添新。幾年過去,肖菡都拔高了不少,長得太快,衣服有的也是不得不做。可傅寧除了多些男子沉靜的歲月風韻外,依舊是十四歲的那個清瘦模樣,不見長。
起先白嬸提議帶肖菡走镖時,傅寧是不同意的。一個是他覺得肖菡還小,二是最近外面不太平,有盜匪流竄,這群人兇惡,不僅躍貨,還殺人。怕她們走镖遇上。還有就是——肖菡十四了。
十四歲,該訂親了。肖菡出落得不是一般的好,眉目濃麗,身形周正,識文習武,不卑不亢。在林間策馬彎弓的身姿勾攝了不少深閣男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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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學會彎弓射箭後,她便開始打獵射禽,不再采菇買賣。這不僅是練習,也是為了給家裏增添收入,野禽要比菇子的市場好。獵到肥碩的,肖菡也不吝惜與白家共享,這也是傅寧樂見的。
他曾教導過肖菡,為人處事要知恩要時刻圖報,傅寧教的肖菡都銘記。白家條件比傅寧家好一些,白家夥食不差,但白嬸愛食野獸野禽,白家人都明白這是肖菡的心意。
傍晚,院牆爬碧蘿,風拂過漾起一片碧波,生機勃勃。院裏五六只着架子,架子間隔放着篩子,篩子上滿是翻曬的藥材,這是他們生活的主要來源,肖菡打獵,他又織布,生活終是有了氣色。起身又送走一波年長的婦人,這些都是想與肖菡聯姻的家庭,她們都是幫自家的小兒或侄兒來訂親的,條件都參差不齊。訂親不是求親娶親,男女方家庭誰都可以主動。連白啓都已經定下來了。
傅寧當時沒有給她們答複,他不是肖菡的親哥哥,他不能越俎代庖,他要問問肖菡自己的意思。雖然大家都覺得他是這個家唯一的年長者,他可以做主。
夜色漸深,肖菡提着獵物歸來,廚房裏燃着昏黃的燈,傅寧忙碌着兩人的晚飯。肖菡将獵物整理拔毛腌制挂在廚房的屋檐下,那裏已經挂了不少風幹的獵物,大小不一,有野兔有野禽,也有野豬,不過野豬大的會被分割。
傅寧将飯菜端上桌,喚肖菡。熟能生巧,他的廚藝長進不少。飯桌上,他與肖菡談起了今日有人來訂親的事。有的還送來了畫象。傅寧将畫像遞到她手上,與她細細講解每張畫像的事。若是有會意的,他會陪她先上門看看。
傅寧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她會娶夫郎,會有屬于她真正的家,她的牽挂。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她很聰慧又一身本事,以後的日子會綿長而幸福。
肖菡手上握着畫紙,也不翻看,臉上的神情複雜。
“我不想。”她說。
“你十四了。人生大事,不可兒戲。”傅寧嘆息,他好像沒什麽立場與身份,畢竟不是親的不是嗎?
“哥哥比我大,不是也沒嫁嗎?”肖菡的口氣強硬,“我不着急,哥哥什麽時候嫁,我就什麽時候娶。”
這句話一語雙關,暗藏了她的小心機。她從側面偷偷看了很久,她的哥哥,一身樸素的青綿麻衣,洗得發白,暖暖的燭光下,新長的眉,斜卷的睫讓他的斯文清秀的面貌顯得柔婉、靜美。一頭又順又長的發用兩指寬的發帶簡單地束于身後,這是未出閣男子的發飾。
“你!”驟然聽到這樣的話,傅寧有些吃不消。自己比她大了整整五歲,雖以兄長相稱,但他更傾向于如師如父般的存在。聽到她那般自若的談論自己的嫁娶,他還真是像心口憋了一口血一樣,說不出的微妙。
确實,十四歲訂親,十六歲嫁娶。嫁了的夫郎會冠上妻家的姓,會将長發半绾,簪着由妻主親自訂刻着帶有家姓的發簪,意義特殊。他早以過了這個年紀,已經成了別人的談資和笑話,人言可畏,這些年背後的冷言冷語可真是利比刀鋒,讓人難以招架。
但他有他不得已的原因,無法言說。那是他的噩夢,是他一生都揮之不去的污點。
不管是親事還是走镖,傅寧最終都沒能拗過肖菡。
春夏又輪了兩遭,肖菡時常在外走镖,與傅寧一年到頭聚少離多。也不幸地遭遇過一次劫匪,劫貨又殺人,相當兇蠻。不過肖菡的弓射能力着實驚人,百步之外岚岚白霧之中射穿一騎馬人的喉嚨,似乎是一個重要的領頭人,對方陣腳登時大亂。砍殺中似乎還有另一波勢力參入,是一股助力。事後才知那是朝廷圍剿某匪首總壇後逃脫的一股小殘匪,白嬸的這趟镖只是運氣不好的碰上了而以,匪徒怕走镖的人洩露了他們的行蹤,才起了殺人越貨的心思。
走镖的人都是老手,肖菡雖年少,但武功底子不差,敵人因她那一箭亂了陣營,她身形挺拔,拿着一把月牙長刀左支右拙,在驚心動魄的血雨場上竟意外地保了一身周全。血液潑灑在她臉頰上,手背上,身上,腥熱燙人。第一次遇見這種場景,她的神色肅穆,煞人。然而她握刀的雙手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