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直在不受控制的顫抖,她在害怕。
怎麽可能不怕呢?她才十六七歲。那時候她特別想念肖父,想要……
躲進傅寧的懷裏,想要呼吸他身上的味道,那味道讓人心安。
镖局助官府剿匪有功,獎有金銀。肖菡功勞最大,她得的最多,她那一箭射殺的是山匪的二當家,殺的是個人物。當時是她眼尖,她瞥到了那迷霧中的指揮旗,當下立斷射了那一箭。
不過這些她都沒有對傅寧提過一字一句,也與白嬸通了口信,彼此幫對方掩瞞。白嬸怕家裏人擔心,她也是,原本傅寧就不同意。那些獎勵的金銀她全都交給了傅寧管理,并推說是雇主給的豐厚。傅寧疑了一下,但也沒做它想。
她自己也花費了一些,這幾年走镖,走了不少地方,也長了不少見識。在繁華的商肆裏,她購置了幾箱衣物,色澤淡雅,樣式新,春夏秋冬都有,這都是給她哥哥傅寧帶的。她很早之前就想這麽做了。這些當然花了不少錢財,她都能想象得到她的哥哥心疼跳腳的樣子。
他們家之前過得艱辛,她的哥哥從來都不舍得給自己花錢。
她懷裏還揣着一根簪子,竹節樣式的玉簪,節節有致,通體晶瑩泛着幽翠,尾頭镌刻着一字“肖”,字跡清晰秀美。看着它,腦海中就會浮現一個背着竹簍在青枝綠葉間行走的身影,那人嬌小清瘦,是個男子,一系粗布束着一攏青絲覆于青白綿麻衣上,透着一股幽幽禪意。
轉眼間她已經十六了,她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高過他了。
那簪子她藏起來了,就藏在家中,連傅寧也無法注意的地方。這份旖旎心思她還沒有勇氣表達,那是她的哥哥,她對他感激而敬重。
時常在它鄉的某一個人,總愛仰望滿天繁星,神色惆悵,她在牽挂另一個人,她明白,這是相思!
哥哥,你可有想我……
想!好想!織布機前的身影總是會神思不屬地陷入自己的世界裏。他好像總能看到遙遠的另一個夜空下那抹孤立的人影,她的神色落寞,擡頭望天,嘴唇輕啓,聽不到聲音,但他知道她在說什麽。
走镖的風險高,有時又跋山涉水,耗時長,一年裏能回家的趟數不超過五次,但收入着實可觀,現都是傅寧在存管,他在家也沒曾閑着,他能自立更生。那些錢他都存着,他想着存着将來給肖菡置辦個更好的家宅,存着給她謀個安生的職業,存着給她娶個賢惠夫郎的意願。
夫郎……是啊,年紀不小了,是該成家了。每每想到這裏,他的心都會感到一陣隐隐的頓痛,但轉瞬歸于沉寂。他曉得原因,他也害怕過,他每天用忙碌來麻痹自己,漸漸地隐藏自己的心,時間長了也就好像能習慣了,即使面對肖菡,他的表情和眼神也能不露分毫。
他對肖菡起了不該起的心思,天地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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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理不請,這份悖理的心思是何時起的,或許是在那一段又一段風雨潇潇的時間裏,她撫慰惶恐不安的他入睡的時候吧。
傅寧閑時總是會擔心,怕她出事。他一直是不贊成她走镖的,是肖菡自己堅持。當初想她跟白嬸學那些東西,只是想讓她有個一技之長,将來也好有更多選擇和謀劃,不至于跟着他在山村田野間一生祿祿勞作,想讓她未來的生活能更好一些。
肖菡捎信回來告之,說不日即将反程。
夜晚,燈起。傅寧插上門栓,關好窗,坐在床塌上清點存儲的銀錢,有好幾張數額大的交子,蓋着官印。走镖運的向來都是貴重的物品,但也沒有出手這麽大方的,傅寧接手的時候相當遲疑,能出這麽多保金,又何須來白田村這麽個小地方找她們這麽個小镖局,即便這小镖局有些名聲。
肖菡說那次的顧主是個官人,不懂行情。其實那是官府的賞銀,她無意中參與了剿匪,還手刃了土匪頭子。
傅寧将這些錢財整理好收進盒子裏上鎖。其實光那幾筆交子就夠他買一進大宅院,做點小生意,過好生活了。等這次肖菡回來,他是堅決不讓她再出去走镖了。雖然她每次回來都說這趟順利,但同在屋檐下生活的傅寧又怎麽會毫無所感。
每次回來,肖菡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換衣服。她整潔愛幹淨,在外面走镖的時候可沒那麽方便。換下的衣物自然是傅寧在整理清洗,她穿的一衣一物都是出自他的手,從織到裁剪。她是有私心的,她從來去衣鋪給自己裁作,即便她給傅寧訂作了不少。
換洗的衣服不怎麽幹淨,有氣味。傅寧在井邊抖開,衣擺處不惹人注意的地方時不時會有将近一寸長的口子,整齊劃一,不是樹枝能挂的出來的。她人雖然沒事,但看着那些隐隐召示着什麽的劃口,他的一顆心是又揪又懸。
他将上了鎖的木放進衣櫃裏隐蔽的地方。想着這次絕對要堅持到底,不能總讓她這麽任性。
他沒想到,這次和往時不同,這次回來,她竟會好長時間都聽不到他說話,肖菡是蒼白着臉被人擡進來的,且渾身如浴血。
這一天他沒有出門,他在院中整理翻曬他采摘藥材,藥材已經曬得差不多了,今天曬完最後一天,收起存放,可以等肖菡回來拿去買,肖菡已經過了十六快十七了,是個成年女子,能獨擋一面了。
雖然沒幾年,但他覺得他好像養大了一個孩子,還很有出息,這讓他感到欣慰。
那一天,風微天晴,林中飒飒傳進耳中,傅林立在院中正專注得擺弄架子上翻曬的草藥,滿院都是淡淡的藥香。
“是這嗎?”
“是這。”這是白啓的聲音,來自院門口外,“擡進去吧。”
現在是白天,院門還沒關,有四五個粗壯婦人圍了一圈用支架擡了一個人徑直走了進來,為首的正是白啓,傅寧迎上去,血腥氣沖淡了藥香。
“這是怎麽了?誰受傷了?怎麽用擡的。”村裏沒有醫師,有了大病都是去鎮上請的,小病自己忍過去,傅寧一家雖住得偏,但也不是無人知曉,與附近人家時不時也有些來往,有點小病小傷小痛的他們也常來叨擾,傅寧也樂意接待,用的是自己采摘的草藥,不收費用。他雖好心,但也有自知之明,這人的情況想必有些嚴重,不是他的水準能給治的。
“怎麽擡我這了?胡鬧。”他們已經把人擡進了院中。胡鬧是對白啓說的,白啓是知道他的。傅寧走近想看看那個人的情況,白啓突然斜過來雙手握着傅寧的雙臂将他整個轉了過來,身後的人已經錯身沒有停頓正往裏屋擡,傅寧沒看清那人。
手臂上傳來的力量很重,他掙脫不掉,這讓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安,“怎麽……那人是誰?”
白啓的神色有些複雜和悲凄,她不敢看他,悔恨的眼神無處安放:“哥哥先別怕,她沒事,背上劃了一刀,傷口已經縫合了,只是失血過多,有些虛弱,需要修養。”
“怎麽會?”傅寧怔了怔,然後臉色刷得白了,他猛然掙脫白啓朝屋裏奔去,他已經猜到那受傷的人是誰了。那人被擡回了自己家,連一聲都沒吭過。
屋裏的那四五個人正往外走,傅寧差點撞上她們,她們是幫忙把人從醫館擡回來的,傅寧沒想起要招待感謝,他現在只想看看那人的情況。是白啓在院中自掏腰包給那幾人分發了路費,打發離去,她們是別處的人,收錢辦事的,不相熟。
她們不曉得情況,把肖菡擡進了傅寧的屋。傅寧尋到她,她臉色蒼白,正人事不省的躺在床上,傅寧趴在床邊伸手輕輕摸她的臉,他的臉色比床上的那人還要蒼白。他的心被揪得死緊,一抽一抽地疼,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他看不清肖菡的模樣,他從沒見過肖菡這副模樣。
“醒醒……肖菡,醒醒……”他輕輕抽泣道,“起來,看看哥哥。”
肖菡似有所感,迷蒙間睜了一下眼,又很快及疲憊的睡去。她現在是真的很疲憊很虛弱,腦子也是混沌的。剛才那一下,她也只是有意識地睜了一下,什麽都沒看清,不知道自己已經到了家,不知道自己日思夜想的哥哥就在身邊。
有腳步聲走近,白啓彎身拍了拍傅寧顫動的肩,安慰道:“危險期已經過了,不要怕,她會醒。”
她伸出的那只手背上有劃傷,這次她也有去:“肖菡的傷,怪我。”
她面上的愧色極深。白嬸也受了傷,傷了腿,在床上躺着,但沒肖菡傷得重。當夜,肖菡就發了高燒,渾身滾燙,一直在呓語,聽不清在說什麽。室內燈火輝煌,傅寧一直在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