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
傅寧沒有理會,怎麽可能不氣,不過他更氣自己一時大意,連肖菡送他的東西都保護不好。
傅寧避着崔荷的傷處将裏衣給她拉好,外衣是不能穿了,袖子上全是血,然後又拿起她的大氅給她披上,必竟現在的天還是很冷。
他自己受傷的那只手一用力就火燒似的疼,剛剛那一下動作,手就開始在衣袖裏發顫,這一幕被崔荷發現。
可能是被崔荷的聲音吵到了,肖瑾在崔荷身後的被子裏動了動。病中的人是睡不安穩的,傅寧整理好崔荷就馬上去看肖瑾,肖瑾的病畏寒,現下嘴裏一直叫着冷,人還未醒。
傅寧找了一件自己稍厚一點的衣服,在被子上又蓋一層,然後細細地将被子圍着肖瑾小小的身子,裹成小團子,只露頭。
崔荷看了看,忍不住笑出了聲,像條腹大頭小的圓蟲。
傅寧瞥了她一眼,直起身子,淡淡道:“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想害你的那夥人人不會追回來,我要出去買藥,你也該離開了。”
“不走。”她還不想這麽快離開,她的目的還沒達到,她坐在床邊側頭看他,“你自去買藥,我等你回來,順便幫你看着孩子。”
“不需要,你走。”傅寧拒絕的幹脆。去醫館的路确實要時間,有人能幫忙看顧自然很好,但他不能無緣無故讓崔荷幫忙,他們之間現在沒有任何關系。
“娘……”肖瑾不知何時醒了,擁着被子真像條沒腳的蟲子一樣蠕過來,朝崔荷這邊蠕。
崔荷被這孩子軟濃的聲音叫得一怔,莫名其妙的,心頭像有什麽東西激蕩而過。
她将大氅一掀,把孩子連着被子一起抱在自己的懷裏。
“小東西,我還沒娶親呢!”
“小瑾,別亂叫,她不是你娘。”傅寧想将肖瑾從崔荷懷裏接過來。
“娘,好冷。”肖瑾似乎沒聽到她爹的話,小腦袋還往崔荷懷裏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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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娘在,娘抱着你。”崔荷抱着肖瑾順勢往後一躲,避過傅寧的手,翻身躺在床上,那件大氅将兩人都覆蓋在下。
“你——”
“我累了,要歇會兒,你快去吧,我這件大氅頂你那十件破衣服,況且你這家徒四壁的,我也沒什好圖的。”
傅寧沒想到這崔荷會這麽耍無賴,忍不住就想去扯她下來,在他雙手剛舉起來的時候,衣氅下肖瑾的聲音濃濃傳來:“娘的懷裏好暖,娘不要走了。”
崔荷将頭縮進去抵着肖瑾的軟軟的頭發上:“嗯,娘在,娘不走。”
看着這一幕,傅寧放下雙手悄悄退了出去。此刻,他心裏酸疼,他的孩子一直都很渴望能有娘抱,有娘疼。
第 14 章
其實那晚抱着傅寧的孩子哄的崔荷并不是演戲,她是真的有感而發,就像是她與這孩子之間早就有過某種牽連和共鳴。
尤其是當那孩子喚她娘的時候,她就莫名地心裏軟得一塌糊塗。
傅寧買完藥回來的時候,床上一大一小已經縮在被子和氅衣下睡了。傅寧搖了搖頭,将手中的藥包輕輕地放在桌上,又走過去将被子外面的大氅衣往上拉了拉,将桌上的燈芯調了調,讓光變得暗了一些。做完這些,他才開始做自己的事,即便天已經黑了,那些衣服也還是要洗掉。
當傅寧抱着衣服走出去合上門的那一刻,崔荷面靜靜睜開了眼,眼中毫無睡意。
小孩子小腦袋枕着她的胳膊,睡得很熟,動也不動,乖巧的很。她向來不喜歡小孩,在她崔荷名下有上百家商鋪,名行各業,各種各樣,她從不做與小孩子有關的生意,如玩具什麽的。但今天獨獨對這個孩子感到特別,一見到就很喜歡。
不只孩子,連那個男人也是。那天早上只是端詳了一下他的面容,自己就莫名心動。以為他是男娼時,自己瞬間就怒氣滔天,覺得被他欺騙,甚至一刻也不想再見到他。到後來的種種,自己給他難堪傷害的同時,自己的內心卻沒有一絲快慰,反而是困頓和無盡的煩惱。
雖然很奇怪,但此刻她很明白,對這兩個落魄的父女倆,她心裏忽然有些放不下了。
崔荷忍不住伸手撓着自己後腦勺,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為什麽她會有這種感覺?
在燈芯快要燃盡的時候,傅寧推門走了進來。腳步聲有些沉重,他很累,胳膊酸疼,今天他還是只能用一只手洗。
将燈芯挑亮了些,他自己給自己的另一只手換着傷藥。崔荷繼續假寐,在床上假裝睡熟了轉了一下身。
傅寧停下動作,嘴裏叼着布條扭過頭來,看崔荷沒有醒來的意思,他又轉回桌前繼續裹纏自己的傷手。
那瓷片紮得比他想象的還要深,真的,那瓷片不知道是橫着斜着竟然在掌心裏沒入了小半寸。當時心神激蕩不覺得如何,事後上藥包紮的時候自己差點疼得滾出熱淚來。
沒有多餘的房間,沒有多餘的床鋪,傅寧關好門窗,将手包紮好後,挑滅油燈,将藥包往邊上推了堆,就那樣趴在桌子上睡了。其實他坐的椅子是有背的,但剛剛他在河邊洗衣服的時候,身子一直或弓或蹲着,腰背酸疼到現在都挺不起來。
傅寧疲憊,他趴在桌上沒一會兒就睡了。在暗黑下,崔荷閃耀的黑瞳凝視了他很久很久……
到早的時候,崔荷是在一陣誘人的香味中醒來,小孩子爬在她旁邊玩着她的頭發。
“娘!”小孩子軟糕似的嗓音,大大的眼睛看着她笑,雪白的臉頰上漾着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你爹呢?”雖然沒當過別人娘,但她很享受這個小可愛這樣喚她。
“爹在下餃子。”
怪不得那麽香。其實昨天晚上崔荷就沒吃,現在餓了,聞見什麽都香。
崔荷起身站在床邊整理自己的衣物,傅寧打了盆熱水進來放在桌上,然後繞過崔荷整理肖瑾,把肖瑾細膩的散發挽了兩個漂亮的旋髻,就像兩個海螺一樣,用紅繩在海螺底下各系個結垂在耳邊,越發襯得小孩臉圓可愛,就是紅繩顏色有些發舊。
“去洗洗。”傅寧指着木盆對崔荷說,語氣很平淡,沒什麽感情。
“哦!”崔荷應了一聲,沒有立刻行動,她還在笨手笨腳地擺弄她的頭發,她頭發保養的很好,又長又滑,昨晚睡覺的時候打散了,現在簪子怎麽拐都拐不上去。
她僵了一會兒,把目光投向了傅寧:“那個……你會不會梳女人的發髻?”
傅寧看着她,滿臉的不可思議。
崔荷難得的紅了一次臉。
“你過來坐下。”傅寧指着自己身邊的床,陋室簡陋,沒有鏡子,更沒有男兒家房間裏必備的放滿胭脂首飾的梳妝臺,他們只有一把梳子,就放在床頭櫃上,以前傅寧還有一根簪子,肖菡送的,他日日佩戴,不久前被崔荷摔壞,就放在枕頭下。
“我只會一些平民家梳的簡單的發髻,你将就一下。”傅寧每次見她,都是一身錦繡華服,身前配着墨玉,梳攏着精細的高髻,簪着玉釵,釵上點綴着流光溢彩的珠玉,很貴氣很威嚴。那種複雜的發髻出自心靈手巧的家仆手裏,傅寧沒梳過,梳不來。
崔荷除了生意上的事,私事基本上沒占過手,頭發都是專門的侍從仆人給梳的,至今釵和簪她都分不出。衣服倒是自己穿的,因她從不喜歡別人靠她太近。
崔荷坐下,傅寧站起來,拿着梳子慢慢梳理着,溫柔地,輕輕地,細細地,就像曾經無數次給肖菡梳的一樣。
而崔荷的感覺,就是男人給她梳頭的時候給她的感覺跟家裏的那些仆人下人完全不一樣,他的手和梳子每每在自己頭皮發間掠過,都像有一股看不見的電流從頭頂激蕩到全身,既熟悉,又猝不及防。
她忍着不抖,不想讓身邊的人發現她的異樣。
一陣煎熬之後終于梳好了,确實是一個又平凡又常見的發飾,但好在整齊平順。
崔荷跑到桌邊,對着木盆裏的水照了照,忍不住撇了撇嘴:“真醜……”
傅寧聞言臉上有些垮,忙碌了大半天,還被人嫌棄,成年女人的發髻遠就要比男兒家複雜一些,況且他就只給肖菡梳過幾回:“天亮了,你該離開了。”
“唉!我還沒吃飯呢。”
“爹,為什麽要娘走啊?”肖瑾忙撲過來抓着傅寧的手,她好不容易才盼回了娘。
傅寧撫着肖瑾的額頭蹲下來,有些不忍向她說明。
“小瑾,其實她不是……”
“小瑾,到娘這兒來,跟娘端餃子子去。”
“哦!”于是肖瑾丢下她的父親,噠噠地跑去崔荷那邊了。崔荷還真就親昵又自然地拉着肖瑾的小手出去了。
鐵鍋裏的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