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完美計劃
錢大衛這次選的是一個離範晴不遠的日餐廳，他還專門定了一個卡座。
“範晴，我們認識這麽久了，你對我印象怎麽樣？”他深情款款地看着範晴。
“我覺得你方方面面都很優秀。”範晴由衷地說。
錢大衛微笑：“謝謝。那，你願意做我孩子的母親嗎？”
範晴嘴裏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然後本能地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對不起，你能再說一遍嗎？”
錢大衛說：“我知道是突兀了一點。但是——”他一字一頓地說：“我确實很希望，你能做我孩子的母親。”
範晴腦子裏迅速閃過一個念頭：難道錢大衛已經有孩子了？他這是給孩子找後媽？
她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直接問出來：“你的意思是——你已經有孩子了？”
錢大衛笑了：“當然沒有了。我沒有結過婚，也沒有過孩子。”
“那，你的意思是……”
錢大衛誠懇地說：“範晴，我知道很多人把戀愛當娛樂，尤其是男人。但我不是這樣。我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是單身。相信不用我說，你也能感覺到，找女朋友對我來說并不是難事。可是我對待這件事的态度和普通人不太一樣。我并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一個我和她不會有未來的女人身上。我找女朋友，就是要找一個我願意和她一起生兒育女的完美女性。範晴，我們認識已經超過100天了。我想我終于百分之百可以确定，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個完美的女性，那個唯一我想讓她做我孩子母親的人……”
範晴有點不好意思：“完美兩個字，我可不敢當。”
錢大衛誠懇地說：“當然，除了上帝，誰都不完美。但你在我眼裏已經接近完美了。我看了你做過的項目，我對你的才華和能力非常仰慕。你知道，孩子的智商，随母親居多。所以我非常看重我未來另一半的內在美。而且，你職業非常體面，而且已經有了自己安排工作時間的自由。我的時間也靈活，我也會像那些歐美的完美奶爸一樣，好好地帶孩子。這樣，以我們的收入，我們工作的時候，可以請最專業的高素質人才替我們照顧孩子。這樣有了孩子之後，倆誰都不用辭職。你知道，現在歐美那邊，最酷的媽媽都是事業女性了。也只有你這種工作性質，才做得到……”
範晴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對不起，所以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和你結婚，并且生孩子？我理解的對嗎？”
錢大衛說：“完全正确。”
“你不覺得太瘋狂了嗎？我們才認識了幾個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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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已經認識了三個月了，有的人還認識幾天就結婚了呢。”
“好吧，也許結婚是可以閃婚……但生孩子可是大事。你不覺得，我們還應該多了解一些彼此嗎？”
“也許你還需要時間，但我已經完全準備好了。我相信我們将會是一對最完美的父母。範晴，你不知道我有多了解你，就像我了解自己一樣。”
“你……真的那麽了解我？”
“當然。你追求完美，你想把每件事都做得很像樣。你從不認輸，讨厭別人對你胡亂下定語。你恨軟弱，不喜歡在困難面前退步。你有品味良好而又自律，一舉一動永遠得體合宜。你真誠，但是并不死板。你堅定，但你不固執。你對待所有事情都很認真，但并不過分苛求他人。最重要的是，你是個非常有責任感的人。當然，你也很幸運，你天生是一個聰明美麗的女孩。這讓你能夠達到完美。但只有我知道，今天我能夠看到的範晴，她在沒人看得見的地方付出了多少努力。”
範晴心情複雜地看着錢大衛，一半是感動，一半是錯愕。感動是因為，錢大衛确實足夠了解自己，他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範晴的心裏。是的，別人看範晴只是一個幸運的工作很好的女孩子，但有幾個人知道，範晴在背後付出的努力？範晴知道自己優秀，可是她每一寸土地都是自己拼死拼活争來的。範晴是那種能把自己最不喜歡的政治考試背到一個字都不錯的小孩。是那種咬牙練習長跑從班級倒數第三追到前三名的小孩。是那種上學這麽多年從未遲到早退過一次的小孩。
範晴上高中以後感覺到自己數學不夠出色，就不動聲色地練了很多題，讓自己的數學成績一直保持在年紀前列。範晴其實沒有那麽愛數理化，但數理化是智力上的面子。數理化不好你就是不聰明，這口氣範晴死都不會輸給別人。範晴被說男人婆，她立刻留起了長發。甚至連眼前的錢大衛，範晴承認，她也是帶着一絲賭氣的心态，才拼命擠出時間和錢大衛維持午餐約會。
錯愕是因為，她萬萬沒有想到，錢大衛不但對她真的有意思，已經要跟她訂下終身了。可是，範晴從來沒有真正思考過“結婚”這個問題。她一直都只想找一個拿得出手的男朋友，彌補一下自己沒有談過真正戀愛的缺憾，同時也滅一滅那些三姑六婆的嘴。
面對錢大衛熱切的目光，範晴覺得自己有必要把話說清楚：“大衛，你剛剛的話，真的讓我感動極了。從來沒有人給過我這麽體貼的贊美。但是，我得坦白告訴你，我并不認為，我的人生一定會有孩子。”
“怎麽，你不喜歡孩子嗎？”
“我并沒有不喜歡孩子。但是，我不想成為一個孩子媽。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明白……”
錢大衛眼神中露出喜悅的神色：“不，範晴，我完全明白。這就是我最欣賞你的地方。我知道你說的孩子媽的意思——就是那種一望而知她有了孩子，這輩子就和獨立體面二字無緣的女人。我知道很多女人在有了孩子之後，眼界瞬間就變得狹窄，開始永遠圍着孩子轉，不停地唠唠叨叨，盯着孩子一舉一動，不是盯着孩子功課，就是防止老公出軌……很多人管這種女人叫賢妻良母，但我并不希望未來我孩子的母親是這樣一個女人。而我也百分之百地相信，你絕對不會變成這樣一個孩子媽。”
“你怎麽那麽确定呢？我有很多女性朋友，以前也都是很優秀的事業女性。但是，結了婚之後，無一例外，都變成了孩子媽。只是程度不同。”
“因為我們都有這個願望，而我們迄今為止，都保持着靠努力心想事成的良好記錄。”
“你是男人，而生孩子的生理過程，發生在女人身上。真的，你不要笑我幼稚啊——我有時候胡思亂想，也許真的是因為荷爾蒙，或者別的什麽生理上的改變，讓女人生完孩子之後，就完全變了一個人——生孩子和生病，都有一個 ‘生’ 字。我真的很怕我生完孩子以後，變成了自己曾經很不喜歡的那種人。而那種變化自己又阻擋不了——”
錢大衛伸出一只手，做了個“停”的手勢，微笑着打斷說：“範晴，我完全了解。我說了，我懂你，就像懂得我自己。你知道你真正害怕的是什麽嗎？”
範晴用詢問的眼神看着他。
“你真正害怕的感覺是——失控。一切的混亂，脫離軌道，喪失體面，都來自于失控。”
範晴怔怔地看着錢大衛，沒想到錢大衛把她內心深處的恐懼說得如此到位。是的，她怕失控。她習慣了一切都盡在掌握，習慣了只要準備充分你就可以表現得很好，她無法想象事情朝着自己懼怕的方向滑落的感覺。
範晴深吸了一口氣，決定開誠布公地對錢大衛吐露心聲：“好吧，我告訴你。對于生孩子，我第一件害怕的事情，就是懷孕。這些話我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我覺得懷孕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恐怖的階段。我有朋友懷孕，我眼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我覺得這過程就像噩夢一樣可怕。很多人都說懷孕是女人最美的階段，還去拍大肚子照。我真的接受不了。一想到我的肚子會變成一個大皮球，我就吓得渾身發抖，更不用說真的去生……”
錢大衛毫不意外地說：“這一點我也想到了。如果你真的很不喜歡懷孕，我們可以去美國找代孕。我其實也很喜歡這種感覺，就是我的伴侶一直都很體面，然後孩子就出世了。你知道嗎，我很小的時候，第一次聽說試管嬰兒的新聞時，我還以為那意思就是不用懷孕了……”
範晴笑起來：“我也是！我以為試管嬰兒就是胎兒一直在試管裏長大，當時還想這太棒了，再也不用懷孕了！”
錢大衛也笑：“對，後來才知道，科技還沒有那麽發達。不過至少，我們可以去找代孕。”
範晴想了想，認真地說：“大衛，我需要一些時間來想一想。我承認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坦白講，我還是覺得怪怪的。而且，我也該回去工作了。”
錢大衛很有風度地笑一笑，說：“當然，這麽重要的事情，我們還需要更多的溝通。”
回到公司的路上，範晴仔細回味着錢大衛的演說，越想越覺得他簡直像信了什麽邪教——每句話單獨拿出來聽都很有道理，但整個意思連在一起，根本就是在發神經。這世上哪有人是這麽戀愛的！但你要說他瘋狂吧，錢大衛的整個設想——或者應該稱之為“完美合作生孩子計劃”——又合乎邏輯，都是冷靜的理性分析。
回到公司，晶晶就迎上前來，說：“範工，劉太在會議室等您……”
範晴吓一跳：“我和劉太有約好嗎？我怎麽不記得？”
晶晶說：“沒有約好，劉太說她就是路過，順便上來看看。她是劉總的太太，我們也不好就攔着。”
範晴心裏嘆了口氣，這劉太，大概是把我們公司當咖啡館了。但又不能不敷衍着，只得滿面春風地進了會議室。
劉太正百無聊賴地刷着手機，見到範晴，非常高興，親熱地說：“小晴，你回來啦！就上次那個咖啡館的事，我還想問問你……”
範晴聽見這個稱呼就啼笑皆非，也不知道劉太是怎麽想的，一上來就用這麽個親熱的稱呼，難道真要把自己當閨蜜？但也不能糾正她應該叫的職業點。算了，其實從業以來，因為年輕，長得又秀氣，範晴沒少被叫“小範”，“範小姐”。小晴就小晴吧，客戶只要別罵街，一切都好商量。
随即範晴馬上想到自己還不知道劉太的尊姓大名，就問道：“對了，上次您走的匆忙，我都忘了問您貴姓。檔案上寫的還是劉太呢。您願意我怎麽稱呼？”
劉太一愣，說：“我叫李婷。”
範晴說：“好，那我就叫您李總吧。”
劉太，也就是李婷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你知道嗎？你是跟老劉認識的所有人裏，第一個問我應該怎麽稱呼我的人。別人都直接叫我劉太。”
範晴笑了：“偶爾打個招呼叫劉太還行，可是咖啡館的項目檔案上，寫劉太我覺得有點別扭。”
其實李婷那連影兒都沒有的咖啡館根本就還談不上是什麽項目，範晴此舉，一來是提醒她，如果繼續當項目談下去，我可就真按項目收費了。二來也是讓李婷覺得沒有閑聊的機會。
拿回了問卷，範晴客客氣氣地把問卷打開，面露職業化笑容，說：“就是您上次說的咖啡館對吧？怎麽樣，您已經做好商業策劃了嗎？”
李婷說：“沒有，我就是來和你商量這件事的。小晴，你能幫我找商業策劃嗎？”
範晴剛要推卻，李婷接着說：“當然我會付錢。你上次和這次的咨詢費，我一會兒就去你們前臺付。你告訴我多少錢就行。”
範晴有點意外，沒想到她還挺認真。她問：“您為什麽這麽想開個咖啡館啊？”
李婷說：“我真的就是想，有一些跟老劉根本沒有關系的，屬于我自己的事業。在那裏，沒人管我叫劉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