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互為良師
範晴苦笑着說:“我也以為得有點進展,但看起來好像進展不下去。”
趙馨寧疑惑地問:“你們倆到底到什麽階段了?”
“不明不白的階段。他其實前陣子就算是向我求婚了,但我又覺得他對我一直不冷不熱的……”
“哇!他怎麽跟你求婚的呀?送戒指?有沒有什麽驚喜,意外的儀式?”
範晴聽了這話,不由得冷笑起來:“有意外,怎麽沒有?我真的太意外了!當時我們就是跟平常一樣一起吃午餐。然後他跟我說,覺得我方方面面條件都很好,希望我做他孩子的母親!”
趙馨寧吃驚地問:“他說的時候就沒準備個戒指或者鮮花什麽的?”
“什麽都沒有。就把我們倆怎麽适合一起生孩子分析了一通。我覺得我當時要點頭,他就能當場跟我簽合同。”
趙馨寧在電話的另一邊忍不住笑了:”這也太誇張了吧!“
笑完了趕緊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笑。但我真沒想到錢大衛是這麽個風格。那你同意了嗎?”
“那我還能說什麽。就說我需要考慮一下……你說他到底這是什麽意思啊?”
“你既然願意考慮,所以,就是說你喜歡他咯?”
範晴怔住了。她覺得這個話很難回答。她想了想,老老實實地說:“不知道。”
趙馨寧奇道:“你喜歡他不喜歡他,你自己不知道?”
“嗯……應該算是喜歡吧。畢竟我對他沒有不喜歡。”範晴想了想,“而且,我确實也覺得我們挺合适的。”
“你會不會沒事就想起他?”
“我就沒有你說的那種沒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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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你怕不怕他不喜歡你?比方說,離開你?”
“我還沒來得及怕呢,他就向我求婚了。”
“那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特別高興?”
“還可以。他很聰明,不會說讨厭的話。”
“你跟他能吃到一起嗎?”
“其實不是很能吃到一起。他總要吃那種高級館子。跟他吃飯有點累……不過也還好吧,我對吃無所謂。我不挑食。”
“那——你跟他能睡到一起嗎?”趙馨寧壓低聲音笑着問。
“睡?我倆連手都沒怎麽牽過。我跟你講,我真懷疑他有問題!”說到這個話題,範晴總算是找到了吐槽的機會了:“他就是……好像根本沒有想要跟我親熱的欲望似的。你見過這種男的嗎?嘴裏說着喜歡你,但實際上處處和你保持距離?”
“其實老郝一開始也這樣。其實就是害羞。他不好意思。不敢。怕冒犯我。”
範晴腦子裏浮現出錢大衛侃侃而談的樣子:“那肯定不是這個原因。誰害羞也輪不到他害羞。”
“那……”趙馨寧試探地問:“他不會是不喜歡女人吧?”
“說實話,我本來也有點懷疑了。但是昨天我去他親戚家,他的表侄女跟我說,他以前差點結婚了。後來沒成。之後就沒找過女朋友。聽起來又不是很像了。”
“你這個錢大衛夠神秘的呀。也沒準兒他就是覺得,如果你不想跟他結婚,他就不想和你走得太近。”
“還別說,他好像确實是這麽說的。所以男的也會不結婚就不想走太近嗎?男的不都不在乎嗎?”範晴好奇地問。
“一般來說确實只有女的會這樣……”趙馨寧笑,“但也有的男的比較另類一點。其實你也不用想那麽多了。你要是喜歡他,你就主動點。不喜歡他,你也別跟他耗着了。”
“我覺得我已經夠主動的了。他說讓我陪他來上海,我二話不說就來了。讓我去他親戚家吃飯,我也去了。”範晴嘆氣,“我還要怎麽主動?難道穿着睡衣去敲他的門?”
“也沒什麽不行的。或者你給他點暗示。比如,邀請他到你屋子裏喝一杯啊。把燈光調暗點,然後坐他旁邊……”
“打住打住!”範晴駭笑:“我可是良家婦女,做不來這種事。”
“你這都哪兒來的封建思想?良家婦女就沒有七情六欲了嗎?圍城看過嗎?蘇小姐,女博士,大家閨秀,都快一百年前了吧?也會拉着方鴻漸晚上在花園裏坐着,在月光下用法語說吻我。”趙馨寧是那種從小看小說都要挑着愛情戲看的人,這方面的學識特別淵博。
“饒了我吧。我真的不行。說外語?我覺得我的發音太惡心。錢大衛英語特好,他在美國留學的,我可不好意思在他面前班門弄斧。”範晴連連擺手:“我想想就覺得怪怪的。再把人吓跑了。”
趙馨寧笑了,說:“你總這樣想一些有的沒的,還怎麽找到感覺啊?”
“老實說,我懷疑我根本就不會有感覺。”範晴嘆氣,“是不是這世上有些人就是不會跟別人來電啊?我和錢大衛剛好都是這種人?”
“你也不是完全不來電吧?我記得你和王松當年就算是挺來電的吧?”
“王松?”範晴聽到這個名字,還是有點感覺,“啊,他。對,和他是有點。但也只是有點。你又不是不知道,王松實在是……”
範晴最接近戀愛的一次,就是和王松。和範晴同校不同系,擁有一顆聰慧過人的大腦,說話風趣幽默。但造化弄人,雖然王松十分內秀,但他的外在卻很難讓女孩子一見鐘情:王松身高一米六五,還有點胖,人也很幽默。這樣的形象,去德雲社倒是渾然天成,但顯然距離偶像劇的男主角太遠。一言以蔽之:王松的外形是那種讓女孩子第一時間就放在普通朋友分類中的那種。
範晴和王松在一次學校的電影放映活動上認識的。兩人無意中聊起對電影的看法,越聊越投機,又一起去看了幾次電影。
跨年之夜兩個人一起去工體附近一個著名的音樂酒吧跨年。在倒數之際,DJ大喊:“現場的朋友們,請你現在擁抱你身邊的人,讓我們在擁抱中走向明年!”
到現在範晴都不知道自己那天怎麽就那麽輕浮,也許是因為喝了很多酒,也許是因為現場的氣氛太狂躁。她一邊笑,一邊就抱住了王松。
王松馬上給予熱烈的回應,兩個人就這樣吻在了一起。
回到學校範晴酒有點醒了,她突然覺得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她怎麽可以吻王松呢?同學們知道了還不得笑掉大牙?心高氣傲的範晴,誰都看不上的範晴,最後就找了個其貌不揚的小胖子?她甚至對王松有些惱怒,畢竟他不應該就吻了上去。如同一切高傲而不懂事的年輕女孩一樣,範晴以為王松自然也天經地義地認同自己的跟班地位。
然而王松卻并不是一個自卑的自認跟班的小胖子,他覺得他和範晴很平等地在交往。在王松眼裏,範晴和他在一起總是很開心,大笑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靠向他。他們兩個人話語中的投契總是渾然天成,這無需言語即可确認。
王松有信心,範晴是對他有感覺的。跨年的一吻,在範晴眼裏是酒後失足,在他眼裏卻是兩人定情之吻。所以,王松正式地對範晴表白了。
面對王松熱情的目光,範晴卻躲躲閃閃起來,她說:“我,我一直覺得,我們就是好朋友。你知道,昨天我喝多了。你別誤會……”
王松直視着她:“你難道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範晴回避他的眼光:“我沒往那裏想。”
王松眼裏的熱情熄滅了。他是個敏感的男孩子。他從範晴那種躲閃的态度裏,看出了在她心目中,他們兩人的地位并不平等。他收回了自己,禮貌地說了句:“對不起。是我誤會了。”
然後,就再也沒有找過範晴。王松消失之後,範晴才發現自己走到哪裏都有點悵然若失。她懷念那個讓她笑,永遠可以同步她所有感觸的小胖子。連王松的形象,她覺得其實也沒有那麽不可接受了。她想:如果王松回來追她,她就答應。
誰知道王松一旦決定,再也沒有回頭來找她。範晴也動搖過覺得或許自己應該主動去找王松。可是轉念一想,覺得自己條件這麽好,和王松在一起簡直是公主下嫁。就算自己有點猶豫,他難道不應該苦苦追求一番?
說來說去,都怪那天一時喝多了就失去了理智,兩個人糊裏糊塗地吻在了一起。從那天起,範晴就再也沒有喝過酒。她不想自己再有任何的失态,或者失控。
幾年後,範晴扪心自問,承認自己當時的第一反應,純粹是虛榮所致。範晴太愛面子了,而王松不是一個體面的伴侶。範晴看過一句話,說對于優秀的女性來說,男伴就如鑽表,最重要是得戴得出去。範晴對此深以為然。雖然從此再也沒有人和她那麽愉快的聊一晚上都不困倦,可是年輕的範晴總以為後面還會有更好的。
然而誰知道,錯過了王松,才發現其實一個和你默契愉快的朋友是那麽難得。但說是後悔呢,範晴覺得也不能算是。她也問自己:你能接受一個一米六五的小胖子做你的丈夫嗎?你能接受帶這樣一個丈夫去各處亮相嗎?20歲的範晴答案是不行。而此刻,28歲的範晴對此答案還是“不行”。
趙馨寧在電話那端接着範晴的話頭說:“王松實在是怎樣?我替你說了吧。王松實在是條件不好。其實,我覺得有時候你不用那麽看重外在條件的。兩人在一起,開心最重要。”
範晴辯解:“我也沒有很看重條件,比如我就不是很在乎對方是不是很有錢。”
趙馨寧笑着說:“你還不看條件?才華,事業,相貌,身高,品味,少了哪一樣你能接受?”
“這些都是基本的呀……”
“那錢大衛不是符合了嗎?人家也向你求婚了。你還考慮什麽呢?”
“我……”
“你還要能讓你動心的對不對?”趙馨寧笑道:“小姐啊,做人不能太貪心。哪兒能十全十美。”
兩人聊到半夜才睡。貪心?我真的很貪心嗎?範晴心裏不服氣。她覺得自己想要的,不過是個配得上自己又知情識趣的愛人罷了。她費了多少努力才讓自己成為今天的模樣,難道她不配得到一個合格的愛人?
第二天,範晴和錢大衛一起去發布會。錢大衛今天穿得尤其一絲不茍:西裝襯衫鞋子全都配得恰到好處,還很洋派地打了領結而不是帶領帶。這一身行頭配上錢大衛無懈可擊的發型,上臺去領奧斯卡獎也沒問題。當然,範晴也同樣無懈可擊:黑色的小禮服,銀色的小手包,因為穿不慣高跟鞋,所以範晴配的是半跟的經典款鞋子。錢大衛看到範晴,露出了欣賞的表情,說:“你今天好漂亮。”
大牌時裝發布會通常會搞一場豪華的時裝秀,請很多模特來把新款的衣服穿一穿。但是今天的這個品牌是歐洲一個地區性的二線品牌,沒有大牌那麽大的家業,本身名氣也不夠大,就采取了一個又便宜又顯格調的做法:在普陀區的一個藝術園區裏,找了個不大不小的美術館。模特也不請,而是定做了一批怪模怪樣的藝術品模特道具來展示服裝。這些假人模特擺成了各種看藝術展的樣子,穿插着擺在美術館裏。
這些怪模特腦袋都有點像小木偶,質樸中帶點童趣。範晴覺得眼熟,正要思索在哪裏見過,錢大衛已經拉着她到處和在場的各位精英男女們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