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男人的想法
須臾飯菜上來,倒是中規中矩,比想象中好一些。兩人就一邊吃,一邊聊起來。
範晴說:“那我跟你說實話啊,你先保證,不許跟別人說。”
程小樂說:“行,我不跟別人說。”
範晴說:“我覺得大衛有點奇怪。”
程小樂疑惑地問:“他……怎麽了?”
範晴說:“就是……你們男的,如果交女朋友,都肯定是……”說到這裏,她有點不好意思,想了想說:“就是會主動一點吧?”
程小樂會錯了意,說:“那倒也不一定。有的男的也比較腼腆。”
範晴說:“哎呀,這麽說吧。你如果跟你女朋友出來旅行,是不是就定一間房啊?”
程小樂點頭:“除非她不樂意。”
範晴說:“而且,男的一般總會主動……親熱吧?”
程小樂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要不然呢?倆人幹坐着?一直聊天兒?”
範晴嘆口氣,說:“這就是我和錢大衛的狀态。幹坐着,一直聊天兒。”
“那他就沒點表示?比如說點我愛你什麽的?”
“求婚算表白嗎?”
“那肯定算。”
“錢大衛說他覺得我特別好,他想跟我結婚,甚至連我倆怎麽帶孩子都讨論過了,但我倆其實連手都沒拉過幾次。這次來上海,他直接定兩間房。”
Advertisement
程小樂試探地問:“你是說,你倆沒有……”
範晴斬釘截鐵地說:“沒有。什麽都沒有。是不是不太正常?”
“那是有點兒怪……”
範晴苦惱地說:“你從男人的角度,覺得這事兒能有什麽解釋嗎?”
程小樂說:“這哪兒說得準啊。雖然都是男的,但人跟人不一樣。也可能他就是特別老派,有那樣的男的,覺得婚前就得規規矩矩的。還有可能……我說了你別生氣啊。我也是瞎猜。”
範晴說:“你是想說他不喜歡女人吧?沒事兒。我也懷疑過。但這事兒怎麽确定啊……對了,要不然,”她看着程小樂,眼前一亮,“對,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程小樂本來正在吃咖喱飯,一聽這話,吓得餐具都掉了,說:“你不會讓我去測試你男朋友是不是gay吧?咱們可醜話說在前頭,不是兄弟不講義氣,但……哥們賣藝不賣身啊。這真來不了!”
範晴被程小樂氣笑了:“你想什麽呢!我是說我你看你跟虹姐挺熟的,你能不能幫我打聽打聽,大衛以前是不是真有過女朋友。”
程小樂松了一口氣,說:“我跟虹姐也一般,是芊芊跟她熟。讓芊芊去打聽倒是沒問題,但很可能什麽都沒問出來,全世界都知道她在那兒瞎打聽了。”
範晴笑:“對了,你不跟我說你是海跑的嗎?怎麽又和芊芊是紐約大學的同學了呢?你這人到底有沒有實話啊?”
程小樂無奈地說:“唉,這就是我煩芊芊的地方。紐約大學有那種專門進修的課程,花錢就能去,學什麽都行,根本不用考,也沒文憑。我倆都是上的那個。她就是虛榮,到處跟人家說她紐約大學畢業的。害得我也不好當面拆穿她。”
範晴倒是很感興趣:“聽起來不錯啊。我以後如果有機會,也想進修。這個不用考試?”
程小樂說:“考個托福就行。如果托福太低,你就先念語言課。學校網站上就有。”
範晴悠然向往,說:“真不錯……那,假如排除他不喜歡女人,你覺得還有什麽別的解釋嗎?”
“別的?”程小樂做苦苦思索狀,“他病了?有難言之隐?他……不孕不育?”
範晴笑出聲來:“應該不會吧,他天天健身,瞧着身體挺好的。而且,他還要生孩子呢。”
程小樂說:“那我真猜不出來了。這成功人士的心理吧,跟我們這凡夫俗子肯定不一樣。我們談戀愛就為了倆人在一塊兒高興,人家談戀愛可能想得比較複雜。”
範晴問:“你談戀愛就是為了倆人在一塊高興?”
程小樂有點吃驚:“當然了,要不然圖什麽?”
“不考慮以後結婚有小孩什麽的?”
“到時候再說呗。我不想那麽遠。走到哪兒算哪兒。”
“那你女朋友也願意?”
程小樂笑了:“不願意,所以這不還單着嘛。其實你也是挺怪的,你瞎琢磨什麽啊。要不然,你就跟他先把婚結了,結了婚他總不能還繃着了吧?財産什麽的婚前公證都做好了,到時候要是發現他要真有什麽病,你再跟他離嘛。”
範晴笑着搖頭:“那怎麽行?到時候親友什麽的都知道了,我的臉往哪兒擱啊。”
程小樂說:“那你就直接問問他。對,你就跟他哭,”程小樂尖着嗓子,模仿女孩子委屈的聲音:“一邊哭一邊問:是不是我沒有魅力呀?你是不是對我沒興趣呀?他要是還沒點行動,那他就真有病。”
範晴一邊笑一邊說:“你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啊!我可演不了。我也不琢磨他了,從明天起,我還是好好工作吧。他愛怎樣怎樣。我跟你說,我從來沒覺得有什麽事兒這麽麻煩過。”
正說着,範晴的手機響了,錢大衛大概是終于完成了所有的社交任務,要和她一起準備打道回府了。程小樂要結賬,範晴笑道:“別瞎客氣了,咱們AA。”程小樂也就沒再堅持。
錢大衛見了範晴,立刻關切地問她餓不餓。範晴說吃過了,錢大衛并不問她和誰吃,在哪兒吃,而是馬上就合理而又高效地安排起下面的事情。
回程本來就是夜航,又有些晚點。到了飛機上,範晴已經有點困了,也懶得再和錢大衛說話,說句困了,就閉目養神。錢大衛看範晴困了,就拿出筆記本電腦開始工作。他體貼地把筆記本的屏幕轉過來盡量不影響範晴,如果範晴的毯子掉了,他就輕手輕腳地給範晴蓋蓋毯子。
回到北京,範晴的工作又忙碌起來,在上海的糾結一掃而空。趙馨寧第二天給她回了電話,她也懶得再多說,兩人只談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趙馨寧說在花仙子那裏還算進展順利,已經開始選材料,就要開工了。範晴聽了覺得很安慰。
趙馨寧沒好意思告訴範晴的是,她其實每天都不想給花仙子幹了。花仙子這個活兒,真是越做越讓人頭大。首先別墅在順義,趙馨寧不會開車,而且家裏只有一輛車,還被老郝用來通勤。她只有坐城鐵去。天氣好的時候還好,天氣不好的時候,在路邊多站幾分鐘都是受罪的。這種苦倒也罷了,不過是腿腳上的辛苦,還可以受得。趙馨寧安慰自己,就當作鍛煉。更苦的,還是花仙子的性格實在很難相處,她是個每分鐘都要給人帶來不愉快的人。
因為快要開工了,所以趙馨寧要和花仙子一起買選家具建材。買東西多半在四環以內,交通便利得多,而且花仙子趕上善心大發的時候,也會讓她家的司機開車載趙馨寧一段路。按說這本來算是個好差事吧。可是花仙子對于購物非常熱衷,自恃有錢,到哪裏都氣焰嚣張。趙馨寧跟着她去挑東西,看着她一路大呼小叫,對導購頤指氣使,只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狗奴才。花仙子還有個很讨厭的毛病,就是她貶低人家的東西之後,還要讓趙馨寧給她搭腔。
比如去看地板,花仙子先是要人家拿出最貴的貨,然後看一看,輕蔑地說:“這什麽呀啊。”然後問趙馨寧:“這檔次也太低了吧?跟歐洲的沒法比,對不對?”
趙馨寧也不好意思說是,或者不是,只得含糊地說:“地板其實差不多就可以了。也不用特別名貴的。”
有次在一個高檔進口家具店裏,花仙子又是一通貶損人家的貨物。有個導購小姑娘年輕氣盛,看花仙子這副嚣張的樣子,就笑着說:“貴的也有,就不知道您預算夠不夠。”
花仙子一聽這話,馬上眉毛一挑:“怎麽,你覺得我沒錢啊?我這一個包就幾十萬,你把你們最貴的拿出來!”
小姑娘導購拿出幾套各大奢侈品牌的家具樣冊。花仙子拿過來一看,說:“幾萬一個沙發,也不怎麽貴嘛。”
小姑娘笑眯眯地說:“這是歐元。而且這些都是意大利直發的,還要算上關稅和運費,在這個價格上至少要再乘以三。哦對了,還有啊,這些家具本地的工人組裝不了,還要請意大利工人過來。到時候工人的差旅費,簽證費,還要請意大利語的翻譯,那當這都是小錢兒了——亂七八糟加一塊,也就十幾萬塊錢的雜費吧!”
花仙子當然明白她那老公不可能讓她這麽裝修,但仍然嘴硬說:“貴倒是不貴。可惜啊,我看不上。”
小姑娘撲哧一樂,說:“您是看不上啊,還是買不起啊。”
花仙子怒道:“你什麽意思?”
小姑娘笑着說:“買不起也沒什麽,這奢侈品,本來也不是人人買得起的。別裝着看不上就行了。”
花仙子氣壞了,說:“你怎麽知道我買不起?我就是看不上!”
小姑娘說:“那您倒是說說,您看上的是什麽牌子啊?我們也開開眼!”
花仙子說:“那你們經理呢?你們就這麽對待客戶嗎?我要投訴你!”
小姑娘笑道:“您還沒買東西呢,不算我們的顧客。您先買了東西,再投訴我吧!”
花仙子被怼得說不出話來,只氣得直喘氣。
趙馨寧在一邊眼看着花仙子要和導購吵起來,連忙勸架說:“算了算了,咱們趕緊走吧,還得看別的呢。”
兩人出了門,這才想起花仙子剛買的東西落在了店裏。趙馨寧怕她再生事端,就自告奮勇回店裏替她拿。進了店,聽見導購小姑娘正在議論她,說:“你看,這年紀大了沒本事多可憐,還得給那種女的當跟班。這一天到晚的,氣恐怕沒少受。”
趙馨寧本來沒多想,但導購見了她馬上表情不自然起來。她這才意識到原來人家說的是自己。兩個女孩子對她本無惡意,只不過尋常感慨兩句。看她這樣,倒是不好意思起來。趙馨寧心裏酸楚,也沒說什麽,只拿了花仙子的包就走:人家說得沒錯。自己一把年紀了,還要給這種女人當跟班。
但是一來想到範晴的面子,二來也是心裏還有那份驕傲,不想輕易讓人看扁。趙馨寧還在心裏給自己立了個軍令狀:再困難,也不能向範晴讨教。她下定決心,再怎樣也要把這個項目做完。不過,這個做完了以後,除非是老郝失業,否則她說什麽也不再幹這種伺候人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