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貴婦鄙視鏈
李婷看見是花仙子，笑容立刻帶上了外交風範，仿佛面上突然罩上了一層笑容面具：“美美媽媽，巧啊。出來逛街？”
花仙子有點得意地說：“我帶着我的室內設計師來買家居用品，咱們很快就要做鄰居了。以後可以多約着一起玩。”
李婷略驚訝說：“哦？”
花仙子說：“我新家也在你們小區。其實本來呢，順義那個破地方我是看不上的，不過我女兒随便考考，就考進了順義最好的國際學校，就是你當時說你女兒也要去的那個嘛。為了上學方便，也就湊合了。”
李婷有點吃驚，問：“學校這麽早就發通知書了嗎？”
花仙子故作歉意地說：“哎喲，原來你們還沒拿到錄取通知書啊。可能我們是比較特別一點吧。校長說我女兒太優秀了，當場就錄取了！其實啊，我不像你，天天帶着孩子上那麽多課，給孩子那麽大壓力。我覺得孩子就是玩兒嘛……我也沒想到我女兒随便一考，就考中了。”
李婷勉強笑道：“恭喜你了。”
花仙子得意洋洋地說：“不過啊，別看這小區的房子不怎麽樣，但現在買這麽一套可貴了。不像你們那時候，房價便宜，是個人就買得起。哎呀，我真的好羨慕你呢！”
李婷淡淡地說：“是嗎？我不太關系房價。”
花仙子妩媚一笑，說：“我本來也不關心房價。但我家老洪做地産嘛。他有什麽事，都要跟我說。所以呢，我也就關心一下房價。哎，對了，你家劉總是不是也做地産啊？你怎麽都不關心你老公的生意啊？”
李婷顯然不想和她多廢話，就說：“我對他的生意沒興趣。”
花仙子看李婷不想說，就越發想打聽。她看看錢大衛和範晴，試探地問：“你們夫妻倆挺有意思，各忙各的。你這做的什麽好項目，也跟我分享分享？我也做點有意思的事兒。”
李婷一點也不想和她分享，說：“咱們回頭再聊吧。這二位專業人士的時間可都值錢着呢。你的設計師也久等了吧？別讓人家專業人士聽我們在這裏家長裏短的。咱們都自覺點，你說是不是？”
一邊說，一邊心希望範晴趕緊來催她離開。
可惜此時範晴卻并沒有在意李婷的狀态。一來其實她心裏總覺得李婷這個項目，錢不多，事不難，但關系比較重要，也就這麽有一搭無一搭地做着。因為心态不同，她對李婷，就不像對那些來之不易的大客戶那麽随時盯緊。
二來也是今天正好遇見了趙馨寧。趙馨寧本來已經被花仙子煩得不行，但因為無意間撞見了錢大衛本人，早就把花仙子忘到一邊。她看花仙子和李婷暗暗過招，就趁機悄悄拉着範晴，附耳說：“是夠帥的，難怪你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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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晴也笑：“晚上咱倆打電話慢慢說。”
唯有錢大衛還很敬業地在客戶旁邊全力以赴，随時準備應對。這兩個女人的明争暗鬥，他在一邊看得明白：想必是花仙子女兒考進名校，得了壓李婷一頭的機會。看起來，李婷暫時沒有什麽反擊的武器，就想盡快撤退。所以李婷一說到“專業人士的時間”，錢大衛馬上順勢開着玩笑說：“那我們就謝謝李總體貼了。也确實，我們下午都還有會……”
花仙子這才算偃旗息鼓。等李婷她們走了，她覺得自己剛才還沒炫耀痛快，旁邊也沒別人，只有趙馨寧。她就沒話找話地說：“看來啊，我女兒這張通知書，可不知道多少人眼紅呢。”
趙馨寧本來就不愛接她這種話茬，何況人家還是範晴的客戶。但不回答又不禮貌，就說：“現在的小學好像是挺難考的。”
花仙子想起趙馨寧也有女兒，就問：“你女兒學校定下來了沒有？”
趙馨寧聽她問起自己女兒，也有點百感交集。這些貴婦攀比貴族學校通知書，自己卻在這裏為了女兒能進一個好一點的公立仰人鼻息。
她有點苦澀地回答說：“我們就上個附近的公立學校。”
花仙子半好心半炫耀地說：“可惜我們的學校離你太遠了，要不然我還可以去校長那兒幫你說幾句話。我老公和那個校長很熟的。”
趙馨寧苦笑：“謝謝您費心了，但是就算不遠，我們也上不起國際學校。”
花仙子和趙馨寧相處久了，也有點把她當半個自己人，聽見趙馨寧這口氣有些酸楚，也有點關心起來：“讓你老公掙去呀。他怎麽就讓你天天出來工作？男人不拼命掙錢，還算什麽男人？”
趙馨寧說：“我老公做技術的，收入就那樣。”
花仙子難得地露出同情的樣子，說：“要不說女怕嫁錯郎呢。這也沒辦法了。等你女兒長大了，你可得告訴她。這女人啊，什麽都不如嫁得好。”
趙馨寧覺得這話庸俗得要命，但此刻看看自己，再看看眼前這位，就算是想從心裏反駁，都很難說服自己。
趙馨寧心中酸楚，說一點不羨慕花仙子，那真有些自欺欺人了。不過此刻被花仙子弄得心情不爽的，不止是她，還有被花仙子女兒的錄取通知書打擊到的李婷。
李婷女兒和花仙子的女兒曾經參加過同一個兒童赴美夏令營。那是個豪華夏令營，內容就是把中國的孩子帶到美國去，在各大名校裏請幾個老師帶着有主題的玩一玩。夏令營的地點聽起來一個比一個高大上，東海岸必去的是哈佛，西海岸一定會去的就是斯坦福。到時候一大堆照片拍回來，孩子們在這些頂級名校的校園中教室裏，和一些金發碧眼的洋人愉快互動，身上穿着印有名校字樣的體恤衫，朋友圈裏一發，那真是別提多有面子啦。
這種夏令營因為非常能滿足父母的虛榮心，因而在有錢有閑階層裏很受歡迎。中國人自古以來就崇尚“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名校在中國人心目中一向地位超群。尤其是在我國的名校裏，門口有保安站崗，閑雜人等不得入內，更讓人覺得神聖不可侵犯。所以，小小的孩子能坐在全球頂級名校的教室裏聽課，在很多不明真相的群衆眼裏，基本如同孩子已經上過這些名校了。
其實美國并沒有那麽高高在上。美國的名校多半都是私立學校，有很多商業課程。只要你有錢，名校有一萬種方式滿足你的消費欲。從小學生到大學生到成年人，名校都有适合的産品供你選擇。如果你是中學生大學生，名校有收費的暑期課程，無需考試，花錢就可以。如果你是企業家社會人，名校還精心設置了各種短期游學項目，保證你能拿着一張蓋着名校精美簽章的學歷證書回國。至于這種兒童項目，更是五花八門。每到暑假，名校們把很多空出來的教室租給各個幼兒培訓機構做夏令營。其實活動還是那些活動，不過就是帶着孩子寓教于樂地玩一玩。但放在了名校校園裏，身價自然就不同凡響。
這種夏令營自然花費不菲，很多父母出于不放心，也會全程陪伴。白天孩子們在名校校園裏上夏令營，父母們，當然，多半是有錢的全職太太們，就在美國吃喝玩樂一路購物。這些有錢的太太逛起街來，十天半個月都不嫌煩。李婷和花仙子在一個團裏，就這麽互相認識了。
一開始，李婷對花仙子的印象其實還不錯。花仙子連中學也沒有好好念過幾天，英語一句都不會。而李婷本來就大學畢業，後來又經常出國，英語雖然談不到多好，但簡單交流還是應付得了。花仙子就拿出她那發嗲的本事，動不動就說自己好害怕，在外國什麽都不懂，每天就粘着李婷出去逛。這樣點菜問路之類的事，都讓李婷幫她。兩人雖然別的地方沒有共同語言，但都愛購物買大牌，搭伴逛街總歸是比一個人瞎逛有意思。
然而加了朋友圈以後，李婷就覺得花仙子這人很多地方都讓人不舒服。比如明明是李婷帶她吃西餐點了菜，花仙子的朋友圈卻只是她自己的那份餐，找個精致的角度，配上一段模模糊糊的文字：“等娃從斯坦福下課的時候，吃美國地道美食，享受一個悠閑的午後。”只字不提李婷和別的團友，好像是她帶着孩子跑到餐廳點了菜似的。又或者李婷剛剛告訴她的一些關于美國的事情，比如如何付小費，她就配圖發在朋友圈給別人掃盲，裝出一副自己對美國無比熟悉的做派。
李婷雖然不是那種很計較的人，但對于這種做派也覺得不舒服。正好團裏另一個住順義別墅區的貴婦偷偷跟李婷吐槽花仙子，說她那朋友圈，一看就是小三。而且，花仙子住的地方是朝陽區一個年輕人紮堆的公寓，肯定是被包養的。這種做慣了小三的女人，必須遠離。
再加上花仙子的兩個女兒從小一堆保姆帶大，驕縱得不得了。父母智商素質都一般，花仙子既不耐煩，也沒能力給孩子提供什麽高質量陪伴。導致孩子的言行舉止都很不好，跟團裏的好幾個孩子都有矛盾。李婷也就漸漸疏遠了花仙子。到了後來，其他貴婦出門都有意無意地不叫花仙子。花仙子當然也知道這群貴婦排擠自己，這個不大不小的仇，就算是結下了。
此刻良久未見，花仙子顯然是過得很順利。不但也榮升別墅區業主，女兒還被名校提前錄取。李婷心裏最醋的就是這一點：自己的孩子還在等消息，怎麽花仙子那兩個孩子倒先被錄取了？難道她的孩子還真是深藏不露的天才兒童？
錢大衛鑒貌辨色，早就看出了李婷情緒低落的原因。等花仙子一走遠，他就口氣親熱，又毫不客氣地說：“剛剛那個女的是誰啊？一看來路就不怎麽正嘛。”
範晴吓了一跳，她沒想到錢大衛居然和客戶說話這麽口無遮攔。範晴從來不會和客戶這樣八卦任何人，在客戶面前，她比較公事公辦，說話四平八穩。她的八卦和情緒，只和朋友之間交換。範晴覺得，這是一種基本的職業态度。跟客戶八卦，顯得太不專業。
但是李婷顯然大受鼓舞，表情頓時沒那麽頹了。她把她和花仙子認識的過程大概說了一遍，最後嘆氣說：“不過看來人家還挺有兩下子的。”
錢大衛輕蔑地說：“這種女人一慣愛吹牛，什麽提前錄取，誰知道是真的假的。就算是真的，還不定怎麽來的呢。”
範晴問：“那些學校不是很貴嗎？也很難進嗎？”
李婷說：“是啊，現在拿外國護照的孩子多，這些國際學校學位特別緊張。”
但凡有孩子的父母，提起上學，話就特別多起來。錢大衛對于當爹媽這件事格外熱心，因此和李婷兩人聊個沒完。範晴既插不上話，也不感興趣，只是更覺得有孩子這件事無比麻煩。她只是一邊吃飯，一邊打量起這個餐廳的現狀。心裏盤算着是否需要改造，如果改造的話，大概有幾種方式。
李婷看範晴四處打量，還覺得有點冷落範晴。她想起趙馨寧，就問：“美美媽媽的設計師也是你的好朋友？”
範晴點頭：“是，我們認識很多年了，她是個很有才華的設計師。”
李婷說：“美美媽媽可不太好伺候。你朋友看起來脾氣真好。”
範晴嘆氣：“是，洪總是我的客戶，因為我不做家裝，就推薦了趙工。不過還好，趙工态度好，能力也強，目前還是挺順利的。”
李婷同情地說：“幹不了就別給她幹了。別怕沒客戶，我們小區合适的客戶多着呢。”
範晴客氣地應承着，心裏明白，李婷這也不僅僅是同情趙馨寧，也有點想給花仙子作梗的意思。
吃完飯把整個餐廳的情況看了看，分析了一番，範晴就回公司了。快下班時，李婷的老公劉總又帶人來開會。劉總的會一開沒有三個小時結束不了，等全部搞定，又将近九點了。劉總一行人要走還沒走時，劉總若無其事似的問範晴：“你跟我太太認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