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糾葛
糾葛
就這樣思緒放空地躺在床板上, 雙手擺放于胸前，你的眼睛望着窗口外投射進來的一線光束，整個人也有種輕飄飄的感覺，自從上次的一夜放縱後, 你再沒見過哪吒。
好似與世隔絕了。
暗香成為了你聯系外界的唯一方式, 今日又給你帶來不少好東西，除了被軟禁的無聊, 其餘要什麽都能給。
“夭夭, 你沒事吧？”
看你這安靜的樣子，暗香有點害怕，事出反常必有妖, 萬一你在這石室裏出點什麽岔子, 她有八顆腦袋都不夠賠的。
你從床上翻身起來, 拿出乾坤袋把好吃好玩的東西裝進去, 暗香看得心驚肉跳，以為你是準備強闖結界跑路, 她想勸又覺得自己身份尴尬, 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不多時，你把乾坤袋塞到了她手中。
“三太子我把握不住, 但是被壓在山下的猴子我還是知道的，你替我去看看孫悟空，這裏面還有一封信, 也沒寫什麽, 就是說我一切安好。也叫他放寬心坐牢, 我會努力去找他的。”
“原來不是要跑啊。”
“我闖不出去, 又不是沒試過。你的行動沒被限制，去凡間一兩個時辰在天庭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 不用怕，被三太子逮到了就說我強迫你的。”
謹小慎微的暗香想了片刻，捧着乾坤袋鄭重地點頭了，她這次說什麽也要幫上這個忙，不想辜負你的期待。
“夭夭，你還有交代的嗎？”
“我還想交代的事情你也不敢呀。”
“你說，我想辦法！”
“那你把三太子叫來，我再快活快活。”
“……咳，我去五指山了，你休息吧。”
根本聊不下去，暗香收拾了東西溜了。
五指山——
孫悟空被壓得就剩顆猴腦袋在外面，透氣的洞太小了，費好大力才能将一只爪子給伸出來，結果還伸不直，連棵遠一點的草都扯不到。
閑得發慌，無聊到崩潰，這天宮是鬧了，下場也是蠻慘，比八卦爐還不如。也不知道夭夭和花果山怎樣，在大殿上給了哪吒好大的難堪，刺激得對方炸裂，若是夭夭真在對方手上，他可不就壞事了。
孫大聖的心裏，升騰起一絲不安，怕是已經坑到夭夭了。耳朵裏捕捉到腳步聲，猴子眼睛一厲，呼喝道：“哪個孫子！”
“大、大聖。”暗香前進的步伐一頓，拿着乾坤袋沒敢靠近，像是對待一頭野獸那樣謹慎。
眯眼一看，孫悟空馬上想起對方在哪見過了，變臉如翻書，猴爪子招呼着，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小瘋狗府上的啊，好閨女，你來這作甚？”
“我能過去和你講嗎？”
“來來，俺正好悶得慌，缺個伴，土地公又時常不在。”
很難将那個大鬧天宮的猴子和眼前這個嬉皮笑臉的結合在一起，但暗香懸着的心放下了，她從孫悟空的身上感受到了和孫夭夭一樣的熱忱，還挺真性情的。
之前她還被對方救過，左思右想，暗香覺得愧疚，一走到孫悟空面前，跪下就是三個響頭，把猴子給看懵了，不知道這唱的是哪一出。
“大聖，其實夭夭就在三太子的府上，我是負責伺候夭夭的仙娥。上次你大鬧天宮，夭夭想要去找你，我拖住了她，後來她就被三太子給攔住了……我對不住你們。”
聽了前因後果，孫悟空啊喲一聲，拍着自己的腦門，懊惱道：“這下好了，俺對哪吒撒的氣，肯定讓他還給夭夭了。”
暗香沒從這語氣裏聽出對自己的怨恨，反倒是一種自責，她沒敢擡頭，還是磕頭跪着。
“行了，別跪啦，俺後腦勺有點癢，你撓撓。”
“這……”
“你怕俺髒啊？”
“沒沒！”
暗香很會伺候人，這撓得幾下舒服到骨子裏，孫悟空總算舒坦不少，他倒是一點不見外，現在自己都這個樣子了，只關心夭夭如何，有沒有被牽連。
“這是夭夭讓我捎給大聖的東西，還有信。”
孫悟空看到仙娥從袋子裏掏出一堆吃食，這喜歡打包東西的德行确實是夭夭的作風。暗香扒了一根香蕉，一口口地投喂孫悟空，她的心裏産生了一種很奇異的感情，捅了天的恐怖家夥，居然這麽乖地吃她手裏的香蕉。
哪裏還有半點大聖的威風，乖巧的讓她忍不住薅一把猴毛。這不比自家主子可愛？
“你給俺念念信。”
“好。”
信裏沒提被哪吒強推的事情，只說了自己一切安好，還關心了孫悟空，怎麽說呢，是追憶過去展望未來的滿分作文，可以說是積極向上的。
暗香心下輕松了，如果夭夭在信裏告狀，述說悲慘，孫悟空又出不去，除了幹着急也并不能幹啥。這樣的選擇，足以說明夭夭是考慮過了的。
“猴子，你放心，我一定會陪你來的，你親愛的夭夭。”輕輕念完最後的話，暗香還将信紙展開給孫悟空看。
一目十行地瞧了幾眼，孫悟空暢快笑，只道：“你回去就說，俺等着她。”
“嗯，大聖還有交代的嗎？”
“有啊，你替俺教訓下你家小瘋狗主子，外公都壓這山下了，他喜歡俺家妹子，都不知道來孝敬看望一下，好個沒良心的！”
“……”
不，她絕對不會轉達的！這倆姓孫的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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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待在石室的你吃飽了又想睡，這麽坐以待斃不行吶，已經是零的好感度必須得重視起來，雖說哪吒也應該不是提了褲子就不認人的家夥，可事實擺在眼前，他就是一直沒出現了。
你肯定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眼下要做的是解除軟禁的狀态，解鈴還須系鈴人，首先需要和哪吒見面。暗香從下界回來時，你得知孫悟空一切安好，也就放了心。
你轉頭就對好友說道：“你去找三太子，就說我被玷污了想不開，要自殺。”
“噗——”
喝水潤喉的暗香噴了個夠，“我覺得事後的狀态看起來，是主子更想不開吧。”
“啧，你懂啥，我這都是戰術，我看他要躲我到什麽時候。”你還就不信了，如果是零點的好感，誰會去上一個完全沒好感的對象，當時那情況一定是對你感情龐雜到法術算不出了。
被你纏得沒辦法，夾在中間充當潤滑油的暗香只能鼓起勇氣去找哪吒了。
這些日子哪吒都閑賦在家，玉帝看他負傷也批了假，有不少仙友來看望，都被李靖勸退了，看得出兒子心情極度不好，想來也是與孫夭夭有關系。
這些天都沒聽見孫夭夭有動靜，以三子的脾氣，怕是把人給禁足了。
當父母的又害怕越幫越忙，不敢像以前那樣慫恿，只得圍觀。李靖擔憂三兒子憋壞了又亂搞，想着是找佛祖勸勸呢，還是如何，沒想到二兒子木吒上門來了。
“爹，又在為三弟煩心吶。”從容不迫的木吒來得很巧，他沒有先去蓮花苑找小老弟，而是見了老爹。
聽到二子的聲音，仿佛見到了救贖那般，打小這個木吒就心思玲珑看得透，都不需要李靖怎麽操心，感覺比老大金吒還省心！
“兒啊，你來得正好，想必你也在菩薩那處聽說了。孫悟空沒死，哪吒和他打了一架，這會兒還悶家裏，夭夭也被他關着。這走火入魔的做法，屬實不好看。”
“爹，別急，三弟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眼下去勸他無異于火上澆油，我也有些不懂的地方，想去弄個明白。”
“搞懂？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何故對孫悟空那麽大脾氣，公事還打出私仇，還以為哪吒就氣自己氣大哥，性子是越發執拗了。”
“行吧，這事交給你，我和你娘是不敢随便吱聲了。”
就是說這個陰影還挺嚴重，木吒無奈一笑，又寬慰了李靖幾句，這就去了五指山。
平時都沒什麽人來的山下，孫悟空目送暗香離開沒多久，隔得老遠就看到了降落雲頭的木吒，俊秀端正的惠岸行者帶着一副與世無争的溫和淺笑，和自家三弟桀骜不馴的德行完全不同，就是五官有幾分相似度。
“可是李老頭家的老二？”孫悟空還是第一回見木吒，差不多就猜出了身份，又樂呵道：“什麽風把你從南海給吹來了？”
“大聖在這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倒也自在。”
“那可比不得普陀山~”
一猴一人對視了片刻，彼此又是各有心思地一笑，孫悟空心思轉得快，稍微想想就知道木吒所為何事，只不過他偏不先說，要讓對方沉不住氣。反正他一個猴子壓在這也好無聊，不如多耽誤一下別人的時間。
你來我往地寒暄了一陣，誰都沒有進入主題，木吒可算看出來孫悟空在拉着自己瞎扯淡，繞不過這猴子，他斂了虛僞的笑，直白道：“好了大聖，有話直說了，我來是想問問你關于夭夭上一世的事情。”
“喲呵，好笑，在夭夭上一世的時候，俺都還是塊石頭，俺可啥都不懂。”
“你怎麽不知呢，就連我們都被隐瞞，還是觀音菩薩替我解了惑。說他當年雲游時，路過東海神州，看見一方天然靈石，但時常有一女子陪伴，那就是夭夭。”
“我和哪吒都不知道她會特意避開我們，去那麽遠的地方找一塊仙石聊天解悶。想來她是未蔔先知了，知道會有你，才會去結交。也難怪這一世你如此護着夭夭。”
孫悟空冷笑連連，“笑話，如今和俺感嘆這些有屁用，當時你們在哪裏，又為何将她置于那般境地？現在心疼，早幹嘛去了！”
能言善辯的木吒也不辯駁，只是喃喃點頭，“你說得對，不管何種緣由，她是絕望之下離開的。我們連她的屍首都沒有找到，求問了佛祖才得知神魂俱滅的她會入輪回。”
“那你們這一世還糾纏什麽呢，識相點離她遠遠的不好嗎？你們李家難不成是找不到婆娘了！那就去抱月老的大腿，找俺作甚！”
“大聖息怒，現如今說什麽也晚了，夭夭當年與你無話不談，你可知她最後選了誰？”
“什麽？”
“我的意思是，在大哥與三弟之間，她最終選了誰。”
孫悟空被問到了，他仔細回想了幾百年前的對話，再聰慧細膩、察言觀色，居然也有點拿捏不準搖擺的女兒心。
最初李夭夭是經常念叨哪吒，十句裏面七八句都是對方，後來有了木吒，也有了金吒。
這要說的話，來到這個世界，李夭夭最先遇見的人是木吒，也是被他帶回李家，然後才結識了哪吒、金吒，與他們一塊生活修煉。聽她的描述，那可能是最開心的一段時光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患得患失的，大概就是發覺自己喜歡上了哪吒吧。
想要的越來越多，不再滿足于普通的情誼，她是個積極熱烈的性子，愛了就去付諸行動，但同時，她也有着人身上的劣根性，付出就一定想要回報，受了傷也會回避，更會去找容易得到的溫暖。
李夭夭不是金剛心，一顆縫縫補補的真心在希望與失望中被揉碎。
直到她愛不起了，痛到哭不出來了，才壓下那求不得的偏執，轉而選擇了金吒。
孫悟空算是看着她這麽一路過來的，如果沒有絲毫隐瞞的話，與金吒成婚那時，夭夭似乎是平靜的，淡然的。
畢竟之前宣洩了很多次，大悲大喜的那些情緒都留給了哪吒，再難以有那麽熱烈的愛憎喜怒。
可人心實在太善變了。
被傷到要逃避，再也不想喜歡了是真的，可選擇了金吒以後，心裏還牽挂着哪吒也是真的。想着利用金吒來忘記哪吒，更是卑鄙無恥，但的确是非常輕松又符合人性的做法。
李夭夭的心裏，漸漸地裝了兩個人，一個自欺欺人的還未忘記，另一個又悄然入駐。
後來，她提起金吒的次數變多了，也對着孫悟空幻想過給金吒生孩子，以後相夫教子其樂融融的未來，她的以後沒有了哪吒的身影，全部都是自己的夫君。
這似乎是向着好的一面進發。
中途發生了什麽事情，孫悟空有些不清楚的地方，但有一陣子李夭夭沒有出現，她消失了一段時間，再次來找時，她沒有那樣頻繁地提起自己的感情|事了。
簡單來講，她的生活近況就是，她懷不上孩子，身體也虛弱了，可能是思慮成疾，而金吒在修行中頓悟，要入佛門，選擇了與她和離。
和離沒多久，李夭夭在孫悟空成精那日自刎，神形消散，魂魄不存。
對此結局，曾經夫妻一場的金吒不聞不問，反倒哪吒發了瘋一樣闖去西天靈山，當着如來佛祖的面質問大哥。還是被觀音和木吒一起攔着，這才沒有反骨到當場大鬧佛門。
若說這場悲劇怎麽釀成的，當事人估計自己都稀裏糊塗，金吒又當謎語人，李夭夭轉世成了孫夭夭，這一筆爛賬早就不知，除非去恢複上一世的記憶。
可誰能保證，恢複了記憶，她不會又鑽牛角尖？
他們不敢吶。
木吒等了好一會兒都沒從孫悟空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當年的事情，他算不得參與得深，發現三兄弟都愛慕李夭夭後，他已經做出了理智的決定要退出，将這份感情停留在一個進退适當的水平。
愛不得的夭夭選擇了和哪吒更相似的金吒這很好理解，可成了親後，內心深處卻又壓制着對哪吒的留戀。
這就是悲劇的來源，以為可以借着新的感情來忘卻，結果是走上了絕路。
最終在這段感情的拉扯中，三個人都體無完膚，大哥入了佛門，哪吒痛徹心扉，與哥哥的關系斷裂，甚至對家人都有了怨。
當時夭夭會選擇金吒，少不了李靖的撮合……
可木吒想不通的是，後來哪吒恪守倫理，在察覺了心意後處處壓抑，不會對着嫁給了大哥的李夭夭生出半分多餘的妄想。
金吒也與李夭夭琴瑟和諧地過着尋常的夫妻生活，看似圓滿地一切，居然突然轉折。
那時木吒已經拜入觀音門下，他遠在南海，為了避嫌也不再與夭夭過多親密。
不久後，他就聽到了和離的消息，穩重溫柔的大哥居然沒有商量餘地的與夭夭結束了。
夭夭當時是什麽樣的？木吒有些記不起來了。
好像是雲淡風輕地接受了，就像要嫁給大哥時一樣，是溫和的，沒有波瀾地。這樣細水流長的感情是與金吒在一起時才有的特質，與哪吒相處的過程總是吵鬧不已，争執不休，一個傲得很，一個黏得緊。
可不管是細水流長還是炙熱如火，兩樣感情都沒有長存，李夭夭帶着愛與恨離開了。
木吒同樣不覺得自己在這些感情糾紛裏是個好人，他也是選擇了逃避。
他以為不去競争，不破壞兄弟之間的感情，那麽就還能相安無事。他既做不到像大哥那樣溫柔守候，也做不到像哪吒那樣偏執入魔，一旦點燃□□，就要粉身碎骨。
思及至此，木吒頹然一笑，倒是将孫悟空從思緒中拉回來。
“老二笑什麽。”
“哎，我這不上不下的，也的确是二啊。”
“怎麽就忽然妄自菲薄了，老孫告訴你，想要什麽，你還就得去争一争。”
“像你這樣捅了天？”
“嘁，那俺倒是問你，覺得夭夭上一世喜歡誰多一些？”
“看來你也認為她大哥、三弟都喜歡？”
“這不是明擺着的嘛，男人三妻四妾成了風氣，女兒家多喜歡幾個在俺看來也沒問題啊，只要俺家夭夭喜歡，弄十七八個小郎君也無妨！”
“……”
難怪這一世孫夭夭的性格更沒心沒肺了，仿佛沒什麽煩心事。有孫悟空這麽個教育方式，她有個什麽煩惱的，快刀斬亂麻也就過去了，而且要啥都覺得可以得到。
也挺好，起碼這一世可安然無憂吧。
孫悟空揶揄一下，八卦道：“哎，你不和大哥三弟争，為何？”
木吒：“懦弱咯。”
孫悟空：“你這倒是誠實。”
“我倒是覺得夭夭上一世愛的還是哪吒，大哥只是她用來療傷的手段。”
“那為何和離以後，她就心力交瘁地自刎了，這和離了再找哪吒又不是不行。”
“你想得倒是輕巧。”
“是你們想太多。”
“那照大聖的意思，夭夭心底裏的那個人竟是變成大哥了不成？如果是這樣，又為何和離，和離了怎麽不挽回？”
“煩死啦！俺怎麽知道！俺又不在現場！”
“……”
被孫悟空怼得沒脾氣，他想不出來他倒還生氣，木吒覺得自己像極了三姑六婆，在這裏八卦感情|事。
“你怎麽想到來和俺對口供了？”
“對來對去也湊不出全貌，你我都并非當事人，如何推測全局。你鬧了天宮，還刺激哪吒，夭夭被三弟關起來了，我怕他莽起來失了智。”
“什麽！小瘋狗敢！”
登時就被激起脾氣，孫悟空使出渾身力氣要扛山，被佛貼壓住的五指山還真晃動了幾下，一陣陣碎石在搖晃中滾落下來，沉悶的響聲直達地底。
哇呀呀地對抗一陣後，孫悟空大汗淋漓，一口氣洩出，精疲力竭地癱了，五指山又沉默地坐在他身上，再不晃蕩。
木吒：“大聖，你可省省力氣吧。”
孫悟空：“既然夭夭有事，你還在俺這放屁，快去雲樓宮救人。”
木吒：“我不是三弟對手。”
孫悟空臉皮一抽，本想說去叫紅孩兒，可這小牛怕是也會權衡利弊，啧，想來想去，竟是沒有适合人選了！心下悲戚，這可如何是好。
但有一點孫悟空不會懷疑，如果是夭夭被哪吒之外的人帶走了，不管對方是誰，那小瘋狗都敢去咬一咬的。這就是為何孫悟空并不真的反感哪吒的原因。
“不慌，我來是想弄清楚，夭夭前一世到底情歸何處，也好解開各自的心結。既然得不出答案，也就罷了，我還是去趟靈山找大哥。”
“你大哥都和離了，夭夭死了都沒管，現在能幫忙？”
“……”
“行行，死馬當活馬醫，快去！”
像個老大爺一樣發號施令催促對方，孫悟空的猴爪子揮了揮，木吒也不耽擱，駕雲就走。
看到人走了，孫悟空啧啧咂嘴，夭夭這個猴孩子，居然沒把自己被關的事情寫在書信裏，估計她自己都沒當回事，還覺得哪吒無害呢？
雲樓宮，蓮花苑——
暗香做了八百次地深呼吸和心裏預設，終于扣響了哪吒的房門，演技附體地驚慌大喊道：“主子！主子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夭夭啊！”
一連幾日沒動靜的門猛地打開，狀态很糟糕的哪吒頂着陰沉的臉色，漆黑的眼裏布滿血絲，暴躁又惱火地高聲問道：“她怎麽了！”
差點沒被這蓮藕吓死，暗香緩了緩，緊張地撒謊：“她說她被主子玷污了，要自殺！”
“……”
這次怕不是你身上會全是牙印了，罪過啊。剛這麽想着，暗香才發現她的主子沒有聲音，她擡頭一看，怔住了。
哪吒整張臉都變得慘白，好似被天雷炸了魂魄，這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可以說是十分罕見。
上一世你就是這麽沒的，一瞬間的六神無主後，他拔步急奔，滿腦子什麽都想不到了。對孫悟空的嫉恨，對紅孩兒的攀比，對玉兔的不屑，對敖丙的打壓，對二哥的煩躁，對大哥的痛恨……
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全部消散，所有與你有關系的男人都不重要了，他不該如此糾結怨恨，而忽略了最該銘記的情誼。
敏捷似豹的少年狂奔至修行的石室，踹開厚重的玄鐵門，刻入眼簾的便是你趴在床榻邊的屍首，鯨骨玉劍掉落地上，飛濺的血跡與脖子上的傷痕觸目驚心。
喉嚨似被掐住，哪吒失了血色的臉更是可怖，一句話也說不出，戰栗感席卷全身，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那樣，身體轟然倒下跪在了你面前。
叫不出你的名字，絕望混合着怒意湧上心頭，再多的情緒都無法去一一分辨，到底是恨還是痛。
怎麽會這樣？
他這種報複的，宣洩的，懲罰的方式竟将你逼死了嗎？
語不成調地哽咽出聲，哪吒袒露出的脆弱一覽無遺，再不會高高在上又咄咄逼人，更不會冷言冷語地說出混賬話。
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麽去愛，他學不會金吒的方式，縱然有心模仿，依然落得可笑的下場。
這一次是他先遇見你的，他沒有推開你啊！
将人擁入懷中，或許還有方法去救，去找佛祖，去找觀音，或者去地府……
你休想用這種方式離開他。
想要抱起你出門，卻痛苦到使不出力，踉跄絆倒之時，他将你護在懷裏，自己仰摔在地。
冷不防的，帶着熱度的手掌心貼上了哪吒冰涼的面頰，他看到懷裏的你睜開了眼，脖子上自刎的傷痕消失無蹤，地面上的血跡也不見了。
你正趴在他懷中，歪着頭瞧他，笑得尴尬又讨好。
“三太子怎麽情緒變化這麽大，而且我用了幻術，你沒看出來嗎？呃，你看起來要哭了！”
“……”
“三太子？你摔疼了嗎？”
“……”
“喂！不能是磕到後腦勺，給整傻了吧。當然，傻了我也能負責的，嘻嘻~”
“孫夭夭？”
“在！”
“你這個騙子。”
哪吒在經歷了大悲大喜後，一把将你箍進懷中摟住，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和毫不掩飾的在乎給吓着了，你屏息凝神了一會兒，确定他不是在和你唱反調，這才伸出雙手圈住他的脖頸，像是安撫小猴子那樣順毛。
“我要是不使詐，你還要躲我到什麽時候？關我到什麽時候？”
你貼在少年的耳廓輕輕說着，又借機咬了一口他的耳垂，驚得他收緊了摟抱你的雙臂，這一發力，又疼得你哎喲一聲，于是咬他耳朵更用力了。
像是在感受你的生命力，哪吒擁抱了你很久才情緒緩下來将你給放開，但盯着你的眼神分外陰森，好似凝聚了破不開的陰雲。
好感度100點，然後0點，接着又100點。
這是什麽詭異的蹦極現場，要不你先把好感度法術撤銷了？
這麽想着，你發現好感度維持在了滿分不動了。
哪吒炙熱到能燒融你的視線與其說是情意綿綿，不如說是威脅滿滿。你受不住了，覺得這副又愛又恨的哪吒過于勾人，立即擡起手掌捂住他的雙眼。
“三太子你別用這眼神看我。”
“這樣看你，又如何。”
“信不信我榨幹你，我跟你說，沒有耕壞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
你感到掌心中顫動刷過的睫毛，他沒有拿開你的手，只是這樣靜靜地與你對坐着，經歷過剛才的情緒波動後，好像力氣還沒回來，乖巧得過分。
拔了牙的老虎，還是可愛的。
“你不恨我嗎。”
安靜了一會兒，你聽到哪吒低落地問你，往日的嚣張氣焰消失無蹤，反差太強，你都有點抵擋不住，想馬上把他推倒梅開二度一次！
你哄起蓮藕來，那是一套套的，知道哪吒狗嘴吐不出象牙，談戀愛也沒個工具書的，你捂着他的雙眼，傾身過去吻了少年冰涼的唇角。
貼着這薄唇，你發現他軟化了，張開了唇齒任由你深入掠奪，本想點到為止，你有點克制不住地糾纏着繼續深吻，直到他的氣息也亂掉。
“呼~”
唇瓣分開，你又寵溺地貼了下少年的唇角，柔聲說道：“恨你什麽呀？”
“我不顧你的意願，強行傷害了你，故意帶你來天庭，不讓你去見孫悟空，還想殺他，現在還把你關着，對你也從未有過什麽好臉色……我想，我很想折斷你的骨頭，挖掉你的眼睛，廢了你的法力，迷惑你的神識，把你一直藏在石室裏，孫夭夭，聽見了嗎。”
“……”
不是用兇狠殘忍的語調吼出來的，而是心平氣和地與你交代，你反倒被這樣的哪吒給驚到，一種毛骨悚然的懼意爬上後背，大概是被毒蛇給纏住了。
“三太子，你正常點，我害怕。”
“你也會怕麽？”
“……我，我怎麽不會。”
“我對你做了這些事，你現在還能與我嬉笑，記吃不記打。所以不會怕的對吧，這是何等膽量。孫悟空這個後來的，你為什麽要選他？你明知道我會生氣，所以你根本不怕的。為什麽？我這樣好欺負麽。”
誰會覺得他好欺負了！你不過是仗着一點好感度來回試探罷了！
這個哪吒一旦不按常理出牌，你就産生了把握不住的驚慌，這般看不出喜怒地質問，遠比看得着的怒火要滲人。
“大哥，要不然你還是像以前那樣咆哮着、冷笑着與我對話？我習慣你訓斥我的方式了，或者你還當桌面清理大師，把東西都砸了！我幫你砸也行！咱們撒撒氣，別憋着了！”
“……”
哪吒自嘲地笑了聲，将你覆蓋在他眼睛上的手掌拿開，深邃的黑色眼眸中蓄滿了要溢出來的濃烈感情，帶着摧毀的欲望，扭曲的快慰。
你躲不開這目光的逼迫，覺得他像在看你，又像是透過你在看誰。
肉|體的歡愉不是他所追求的終點，他要的遠遠不止這個，而是你從身到心，只能容納他一人。
是非常極端的占有，碰到硬茬了！
“對，你還是怕着我，恨着我更好，如果愛不了，那就用別的感情對待我，只要不是麻木就行。”
發現了你眼裏閃過的一絲退縮，哪吒興奮地提高了聲調，捏着你的手腕惡劣地說道。
不對勁，現在的哪吒很不對勁，你仿佛走鋼絲過懸崖那樣膽戰心驚。
以前掀桌子的哪吒可比現在輕聲細語的哪吒要好懂得多。一種莫名的恐慌攥住了你的心頭，戰栗感陣陣湧現，先前盤踞在腦子裏的旖旎心思跑得無影無蹤。
“想自我了斷是嗎？不會得逞的，違背了誓言也沒關系，我不會讓你萬箭穿心，只要你永生永世困在這裏就好。”
“你永遠，不能離開。”
乾坤圈從他的手腕中滑落，被不容拒絕地套入了你的手，神器震顫着發出嗡鳴聲，即刻鎖住你的腕部，再不能撼動分毫，這是一種警告，也是一種标記。
“三太子……哪吒！李哪吒！你清醒點！你在說什麽啊，我沒有要自殺，我只是為了詐你過來才假裝的，剛剛的都是幻術！你怎麽連這點幻術都看不破！你不對勁啊，喂！”
“我活得好好的，幹嘛想不開！我還要禍害遺千年的！”
“快把你的乾坤圈收回去，這是你很重要的法器吧，哪吒！”
對你的疑惑充耳不聞，他自顧自地欣賞着你戴着乾坤圈的手腕，手指順着你張開的指縫沒入，與你松緩地十指相扣，陰冷的目光還是凝視着你，從未離開過片刻。
你仿佛看到哪吒白切黑了！好好一個嘴硬心甜爆嬌屬性的家夥，怎麽就性格偏差了！岌岌可危的形象更加複雜了！
好感度0點會強推，好感度滿分會黑化啊！
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對待看着兇悍實則易碎又扭曲的珍品，你小心查看對方的臉色，問道：“我可以提問嗎？”
“說。”
“你有沒有白月光呢？就是說，以前喜歡過誰，但是你沒有得到，然後把我當替身了？”
“是你。”
“我？能說明白點嗎，我木魚腦殼不太懂啊。”
“不想解釋。”
“……”
看你這副氣得瞪眼咬牙的樣子，哪吒心頭暢快了，你掙脫着手，不想和他十指相扣，你懷疑這家夥就是有白月光，他就是在對着你撒氣。
吃醋又難過地想甩開對方，這可比被強推時要不爽，當時你算半推半就了，甚至中途還反攻了，到底是快樂的，現在這算什麽回事。
裝死騙他過來找你，是想和他攤開聊一聊，狗屁都沒說開，你倒繞進去了，還稀裏糊塗的。
哪吒松開指縫讓你抽手，轉瞬又捏住你的肩頭拉近距離，迎面罩下來的急吻堵住了你的脾氣和話語，也讓你軟了骨頭。
他從一個生疏的會羞紅臉的少年變成了經驗狂漲的老手，你深刻地覺得哪吒是成長型選手。胸腔裏凝聚的怒意被他吻得七零八落，再難說出氣話。
“主子！主子！”
氣氛逐漸暧昧時，暗香驚慌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她到機智地沒有直接闖進來。
哪吒壓在你的唇瓣上，從喉間溢出一聲問詢。
“二太子來了！還有、還有大太子啊！主子的兩個哥哥來雲樓宮了！”
你察覺到哪吒的氣息變了，他輕輕推開你，将你半褪的衣裳拉起，然後細細觀察你的神情。
你擦着嘴角的銀絲，紅着臉說：“怎、怎麽了，既然你大哥二哥來了，你不用管我的。”
“想不想見大哥。”哪吒不動聲色地這樣問道。
你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在給你下套，“呃，比起你素不相識的大哥，我更想見孫悟空，不知道你準不準呀？”
“不準，死了這心吧。”
“……”
哪吒又重重地咬了你嘴唇一記，“我去去就回。”
這一下直接破皮流血，鐵鏽味灌了一嘴，你抹着下嘴唇暗罵着真就是瘋狗。
故意帶着唇上的血跡出了石室，哪吒臉上有着狂妄，而面前正是一臉無奈的木吒與多年未見的金吒。
與哪吒眉眼十分相似的男人修眉朗目，精致如畫，着一身鵝黃僧衣，環佩璎珞，腰墜珠玉，眉心一粒紅點彰顯佛性無邊。這是不可侵犯的高高在上，明明很相同的面容，氣質卻截然相反，男子目光溫柔，眼中似容納了萬物，寬厚而仁慈。
前部護法雙手合掌，還未開口，便遭到了煞神不客氣的問候。
“別來無恙啊，大哥。”
“哪吒，凡事太過，緣分必盡。”
“是你做得太絕，今日你來若是教訓我的，請回吧！”
“放了夭夭。”
聽到金吒的口中念出你的名字，就好比拂了哪吒的逆鱗，少年勃然大怒，直指而去：“她早已與你無關！不再是李夭夭了！還以為是你妻子嗎！”
“三弟！你又何必鑽牛角尖了，若不是同一人，你又為何算舊賬，還要這樣欺負她。”充當和事老的木吒上前一步，好言相勸。
“勸我？木吒你管管這個出家的吧，不要貪戀紅塵了！”
“話不能這麽說，還俗也不是不行。”
“你！”
“不鬧你了，二哥誠實相勸，放了夭夭，讓她回花果山。”
“那就動手吧，無話可說！”
木吒為難地摸了摸鬓邊的發絲，苦笑道：“我和大哥，你打不過的。”
能動手就不哔哔的哪吒率先發難了，少了乾坤圈這項得力法器，他也絲毫不懼，現了三頭六臂的法相就氣勢洶洶地殺過去。
若是存了魚死網破的心，還真是不好收拾，三兄弟鬧成這樣勢必不好，金吒嘆息一聲，右手掐訣，佛光自背後顯現。
也是借了佛祖的力，将暴虐的哪吒給完全壓制住，就像鎮壓孫猴子那樣輕而易舉。
金吒知道你被關石室，給了木吒一個眼色，二弟立即跑去找你。
現下只剩下被壓在地上恨聲掙紮的哪吒和始終懸于半空的金吒，倔強不低頭的少年咬牙反抗，兇惡目光能戳破親哥的骨頭。
“她已經是我的人了！金吒，我不會再讓給你的！”
“……”
有那麽一瞬，沉穩默然的佛子動了動眼睫，日光的陰影投落在眼底，像是化不開的墨。
“你執念太深，放任下去恐有劫難。”
“是麽，盡管來好了，她是你渡劫的難關，你借着她頓悟，難道你就心如止水了？”
“哪吒。”
“哼！”
眼看是言語規勸不了的，金吒只能約束了。
孫悟空不會永遠壓于山底，他總有出來的一天。那麽同樣的，在乎夭夭的孫悟空要是知道哪吒欺負了她，定是要不依不饒地讨說法。
沒什麽是孫悟空不敢耍賴的，不如眼下就将哪吒訓|誡，杜絕犯大錯的可能，也讓孫悟空找不到由頭發難。
一道噬心咒落下，一圈圈金色銘文化作微光繞過哪吒的身體，最終全數鑽入胸腔。
“直到孫悟空功德圓滿之日，你不得再靠近夭夭，否則将受錐心之痛，嘗業火焚心之苦。”
“金吒，你是在嫉妒嗎。”
“……”
沒有回應這番咄咄逼人的質問，金吒松了法力，轉身離去。身上幾座大山似的重量消失，哪吒驟然輕松，翻身站起，被磋磨過的銳氣再次高漲，他要去攔住木吒！不能讓那家夥将孫夭夭帶走！
真以為他這樣就會放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