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絕望

第12章 絕望

方知艾目睹褚淵被埋在密密麻麻的皮艇底下，卻沒有任何反應，神色近乎冷漠的朝下看着。

王允看到他的神情，心驚肉跳，幾乎覺得詭異。但情況危急，他也顧不上頭皮發麻，猜測方知艾怎麽這副神色。

“快通行！”王允竭盡全力也推不開皮艇，聲嘶力竭的朝着工作人員的吼着，脖頸上的青筋暴起。“快點，人被壓在水底起不來！”

其他的游客也被擠得無能為力，能幫上的忙微乎其微，遙首擔憂的看着，大聲的催促和責罵景區。

工作人員也慌了，想過來幫忙但是皮艇擁堵在一起，他們過不去，束手無策，最後慌慌張張的去按閘門的開關。皮艇滑出去，順着河流沖出去，大家都加快速度狼狽的爬上岸，唯恐慢了一步也被船壓在水面下。

估摸将近一分鐘，船身才慢慢拉開距離。

方知艾透過縫隙看到不知道是誰蒼白色的胳膊，水中肢體有些扭曲，他對上了褚淵的眼睛。

方知艾在褚淵的眼睛裏看到堅毅和痛苦。他身後飄着柔順的長發，像水鬼一般好似要把他拖拽到深淵。但很快，水流又推動船只，把還沒來得及浮上水面的褚淵再次壓在水中。

王允趴在船邊，雙手拉開壓着水面的皮艇，喊道：“過來幫忙救人。”但是沒有得到方知艾的回應，一擡頭，看到方知艾置身事外呆呆的坐着，一點事也沒有的表情，惱道：“嫂子，用槳把船推開，人要淹死了！”

方知艾接過槳，用力的推開周邊的船。

水面終于露出較大的縫隙。褚淵将頭探出水面，艱難的一手扒住船身，然後将昏迷的明小小先推上來。

王允立馬抓住明小小的手腕将她拽上來，顧不上檢查救助，立馬去拉褚淵，鬼使神差回頭又看了方知艾一眼，見他看着褚淵一動也不動，好像一點也不在乎自己丈夫的死活。

王允心裏暗罵，伸手去拉褚淵，褚淵竭力了，扒着船身的手脫力，墜向湖底。

幸好王允反應迅速，立馬跳下水，眼疾手快的在水中拽住褚淵的胳膊，這時方知艾也過來了，拉住褚淵的胳膊。兩個人竭力把人拖上岸。

明小小在其他游客和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吐出腹腔的水，王允和方知艾守着兩人，等待120 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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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允在手機裏說了幾句，擡頭看向方知艾，眼神複雜。

所幸，不到一會兒，褚淵和明小小相繼醒了過來。

明小小頭發一縷縷的粘在皮膚上，哭得很慘。“謝謝你，老大，今天不是你，我就死了。”

褚淵臉色也極為蒼白，胸膛還在劇烈的起伏，頭發往下滴水。他雙手撐在分開的膝蓋上，用力的撐起身體。道：“已經上來了。沒事了。”

王允見人吓得不淺，顧不上保持社交距離，半抱着她，輕聲的安撫。“沒事，這不是好好的嘛。”

兩個工作人員在旁邊一邊安撫一邊道歉。

褚淵的鼻子溢出血絲。

明小小叫了一聲，工作人員吓了一跳，看到溺水的alpha鼻子流血吓得不輕。“救護車馬上就來了。”他拿出紙巾要幫忙止血。

褚淵接過他手上的紙巾，将鼻子堵住。

明小小凄凄艾艾的看着褚淵，“身體哪裏不舒服？”

工作人員道：“哎，溺水不會造成這樣的，救護車馬上就來了。”

王允氣憤的站起來，舉起拳頭要拿工作人員洩憤。

褚淵一只手橫在王允身前，“坐下。我沒力氣了，別給我找事了。”

王允擔憂的看向他，慢慢的坐下來。

明小小要上前去看他。褚淵卻伸朝着方知艾伸出手，“是不是吓到了，過來我看一下。”

方知艾一直站在門口，從頭到尾彷佛都在置身事外。他機械的走向褚淵。褚淵抓住他的手，又問一遍，“是不是吓到了？”

明小小心有餘悸，哭着道：“肯定吓到了，你知道多恐怖嗎，被壓在下面浮不上來。水裏黑漆漆的，我還會游泳，卻只能看着湖面逐漸變黑，慢慢感受着腹腔裏的空氣一點點的耗盡。”

方知艾沒說話，精神不是很好，低着頭。

褚淵見他不說話，就側身和明小小說話，“在醫院好好檢查一下。”

工作人員在旁邊道：“對對對。”

明小小哭得渾身抽動，“謝謝你，真的。”

褚淵沒說話，一直沉默的方知艾突然道：“他是個很善良的人。”

明小小一愣，笑着點頭。

方知艾看向褚淵，兩個人對視着。方知艾的笑容很淺淡，很驕傲，又很憂傷。

褚淵拍拍方知艾的手。

救護車來了，明小小對王允道：“也謝謝你。”

王允還心有餘悸，“別說，我也差點被吓死。老大牛，那種情況也毫不猶豫的跳水救你。工作人員都不敢。”

褚淵不是很放心方知艾，也不覺得自身有什麽問題，不太想去救護車。

方知艾小鹿般的眼睛眨了下，渾身的肌肉都很僵硬，語速緩慢輕柔，“你流鼻血了，去檢查一下吧。”

褚淵便牽着方知艾僵硬的手，對王允道：“別告訴其他人，讓他們放松的玩。”然後牽着方知艾上了救護車。

救護車上的醫務人員簡單的詢問了一下，沒有問題就坐在一側，時不時的看一下手機。

本來，兩人預定的是兩天的行程，但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顯然是進行不了了。

褚淵又說了一聲對不起，方知艾搖頭，表示沒什麽。

明小小坐在對面，尴尬的道歉。

方知艾面對她的時候，語氣變得活力了許多。“你也是受害者啊，跟你無關。而且無論是誰，都不會見死不救的，褚淵是一個很善良的人。”方知艾又重複了一遍。他看着褚淵的側臉，溫柔的笑道：“當年如果不是他救了我，也許我們倆就就不認識了呢。?*? ”方知艾風馬牛不相及得來了一句，“他很有責任感。”

褚淵的臉色瞬間冷硬，度量着方知艾。方知艾朝他笑笑，眼神飄遠又放回在近在咫尺的褚淵面龐上。

明小小好奇，心裏的幸福感慢慢減退，“原來老大是英雄救美，所以抱得美人歸。”她笑着說，“那群人天天還說找不到對象，都應該向老大學習！”

方知艾卻搖搖頭，鼓起臉頰，頗為可愛。“也不對哦，命運不一定是公平的”褚淵救了我，卻沒有得到好報呢。

明小小聽得雲裏霧裏，覺得有些怪，再看褚淵，微抿着唇，垂眸，長睫毛将遮擋住了眼神，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她覺得分為有些奇怪，“像嫂子這樣的美人，那是千載難逢，哪裏想遇到就能遇到的嘛。”

方知艾嘴角扯起，禮貌的笑笑。

醫院不遠，兩個人檢查了一番，沒有什麽大問題。

褚淵給明小小攔了一輛出租車，囑咐道：“到家了，和王允說一聲。”

褚淵和方知艾站在臺階上，看着出租車走遠。褚淵轉過身看着方知艾，伸手摸他的額頭，“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之前方知艾跳河自殺過，褚淵很擔心他會對水有陰影，玩漂流時一直留意觀察他，見他除了緊張就放了心。現在看他神态不對勁，擔憂自己差點溺水是不是刺激到他了，怕他病情複發。

方知艾猶豫的搖搖頭。

“有什麽不舒服的一定要和我說。”

方知艾點點頭。神色恹恹的沒有精神，很安靜，眼睛黯淡無神的看着空白處。

兩個人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

方知艾坐在沙發上。褚淵擔心在外面吃飯人多影響到他，回家煮面條。褚淵很高，很瘦，做飯的時候要微微低頭，不然頭會磕到上方的櫥櫃。

褚淵把面條放在方知艾面前的茶幾上，方知艾詫異的看着他，“不在餐桌上吃嗎？”

“在家就随性點，怎麽舒服方便怎麽來。”

這不符合褚淵一貫的生活習慣，方知艾不太适應，但也不想去思考。

方知艾更喜歡這種在家的随心所欲感，放松惬意，喜歡在茶幾前吃飯，盤腿坐在地上，還可以看電視。

但是嫁給褚淵後，他再也沒有那份自由了，哪怕在自己家裏。

褚淵的家裏非常的講究，飲食、穿着、甚至是餐具怎麽搭配都有講究。方知艾艱難的适應着他們的格調，總是怕出醜，但是越怕，越是醜态百出，在餐桌上簡直就是食不知味。

方知艾看着褚淵，他應該是坐在餐桌上，哪怕吃着簡單的面條，應該也是閑散的或者優雅的，而不是現在這般屈着身體，粗犷的不見一絲端莊。

“不好吃嗎？”

方知艾搖頭。慢吞吞的吃起來，焦慮感和壓力緩解了一兩分，頭也不那麽痛了。

褚淵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震動。褚淵指着手機，示意他幫自己拿過來。

方知艾直起身體将手機拿過來，褚淵接過手機，順便拍拍他的腦袋，然後看着方知艾茫然的眼睛接聽電話。

“嗯，謝謝，我馬上下來。”

他挂斷電話，“你慢慢吃，我下去拿東西。”他撐着桌子站起來。

褚淵一走，方知艾就放下了筷子。面條秀色可餐，溏心蛋，鮮嫩的增香的小蔥花。但是方知艾卻沒有任何的食欲，明明肚子餓得有點痛了。

方知艾站起來，神經質的在客廳繞着茶幾轉圈圈。然後駐足，直直的盯着角落。

“我覺得我要吃藥。”他自言自語。然後筆直的轉彎，“我的焦慮好像又變嚴重了。”在櫃子裏翻出藥箱，拿出幾瓶藥，方知艾仔細的看了看日期，确認可以吃。

褚淵一只手上背着一只包，然後右手抱着虎鯨玩偶，進來看到方知艾背着自己。“在做什麽？”

沒有人回答他。

方知艾好像沒有聽到，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什麽。

褚淵走上前，小聲的呼喚，“方知艾？”

方知艾吓了一跳。褚淵看着桌子上的藥盒，微微皺眉，然後很快的讓自己恢複平靜。他牽着方知艾走到沙發邊，把身上的東西放下來。

褚淵半彎腰和方知艾平視。“現在很難受嗎？”

方知艾不想和他對視，眼神逃避的閃躲。

褚淵放開他，拿過桌子上的水，摸了一下，又兌了一點冷水。他走到方知艾的面前，接過他手中的藥片，拆開鋁制膜，但是并沒有把藥片和水遞給他。

方知艾眼眶泛紅的盯着藥片，和褚淵對峙了良久，誰也不開口。許久，方知艾的聲音接近顫抖，“我覺得我需要，我不想像現在這樣。”

褚淵并沒有把藥遞給他，“你忘了，你已經痊愈出院了？是不是被我之前吓到了？這不是抑郁，你只是害怕，晚上放松休息一下就好了。”

方知艾看着他，“我真的好了嗎？”

褚淵笑着道：“當然，醫生通知我接你出院的，你忘了嗎？你被吓到了，不是生病了，吃完飯泡個澡好好休息。”

方知艾木讷的點點頭，被褚淵攙扶着進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