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062章 第 62 章
何以寧落進一個堅實的懷抱, 鼻尖是熟悉的味道。
章懷瑜以額抵着她的額,呼吸交織,他可憐巴巴地撒嬌求饒:“我那會兒還在上幼兒園, 我是無辜的,你不能遷怒我。”
何以寧面無表情:“我還包着襁褓, 我也是無辜的。”
章懷瑜啄吻她的唇:“我們都是無辜的, 他們造的孽, 跟我們有什麽關系,我們過我們的日子,不理他們。”
謙叔?謙什麽叔!他老婆都快沒了!
何以寧躲開再次落下來的吻, 推着他的胸膛要離開。
章懷瑜抱着不肯放:“寶貝兒,你別生氣,至少別生我的氣。其實當年的事情,也不能全怪你爸。”
至于他媽。
幫忙了嗎?幫了。
撬牆角了嗎?撬了。
他個人覺得功大于過吧, 對吧?對吧?
那是他媽, 他不好說,倒像狡辯,得靠謙叔。他先把謙叔洗一洗,看看能不能撈起來, 現在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何以寧沉下臉:“放開, 你說,我聽着。”
章懷瑜望望她欺霜賽雪的臉, 不情不願地放開手, 把當年駱家遇上的困難說了一遍,末了小心翼翼道:“兩害相較取其輕, 總是人命更重要,對吧?”
何以寧不知道裏面還有這麽多事情, 沒人會主動跟她提這些,她知道的都是從外公外婆的拌嘴裏拼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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拌嘴一般發生在何燕蘭回村裏看老人後,她對自己不理不睬,外婆會抱怨幾句,外公就會罵都是駱應鈞做的孽。
外婆偶爾會說當年确實難,偶爾也會罵他只顧自己享福不管老婆孩子。
根據只言片語,她拼湊出來的是:她爺爺車禍肇事承擔巨額賠償,駱應鈞吃不了苦,抛妻棄女跟着富婆享福去了。
直到十月初遇上趙思陽,才知道他走的時候留下百萬撫養費,以及何燕蘭的百萬補償。
更是今天才知道,十九年前,他居然回來過,把‘她’接到身邊撫養。
也就算不上只顧自己享福不管老婆孩子。
說起來,都有自己的理由。
駱應鈞要救父母,何燕蘭被丈夫抛棄。
只是惡果都讓她一個人嘗了。
何以寧怔怔出神。
章懷瑜一瞬不瞬觀察她的表情,等了好幾分鐘,都不見她有反應,連姿勢都沒換一個,不禁擔心,把她右手包在掌心裏:“寧寧,你要心裏不痛快,打我兩下出出氣,別憋在心裏憋壞自己。”
母債子償,能翻篇就行。
何以寧終于有了反應,盯着他:“你什麽時候做的親子鑒定,又是什麽時候知道我和他的關系?”
章懷瑜心裏咯噔了下,賠着笑臉兒:“就那天看你小時候的照片,那張百日照我在謙叔那裏見過,但是我不确定。總不能咋咋呼呼嚷出來,我就悄悄拿了你的指甲去做鑒定。”
何以寧記性很好,立刻回想起來,是剛從蘇州回到滬市那天,兩個星期前。
“你那天臨時去京市不是為了工作?”
章懷瑜硬着頭皮點頭:“去找你爸做親子鑒定。”
何以寧:“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
章懷瑜立刻甩鍋:“我當天就想告訴你,可你爸說等他把何燕鴻一家處理好,弄清楚來龍去脈後再告訴你,省得你牽腸挂肚。他心裏很過意不去,居然會連女兒都認錯,特別想将功折罪。
之前忘了告訴你,何燕鴻一家不是東西,鸠占鵲巢害你白吃那麽多苦不夠,居然還想制造車禍害你。你爸動了真火,當然我也很火大,不過你爸不讓我插手,他要自己料理。詐騙加殺人未遂,何燕鴻夫妻和假冒你的駱佩瑤三個是主謀,大概率無期徒刑。兒子養女就算不判刑,你爸已經讓他們把騙來的錢都吐出來,還欠了一屁股債,以後也沒好日子過。”
明明跟自己息息相關,但是何以寧一點參與感都沒有,仿佛在聽別人的故事,以至于哪怕聽到對方準備找人撞死她也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她關注的是:“有人放話要你好看也是騙我的,是你知道他們想害我,找借口塞保镖。”
章懷瑜只能點頭,他家寧寧就是聰明。
何以寧冷笑:“有人要害我,這麽大的事情,你居然瞞着我。”
章懷瑜賣叔:“你爸不讓說,不想讓你擔驚受怕,想等解決了再告訴你。”
何以寧緩緩點頭:“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
這語氣明顯不對,章懷瑜心如電轉,隐約明白她生氣的點:“我錯了,寶貝兒,我以後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我不聽你爸的,我聽你的。”
何以寧目光深深看着他:“瞞了這麽多事,瞞了這麽多天,我愣是一點都沒覺出不對勁。我發現你挺深藏不漏的,你還有沒有其他事情瞞着我?”
章懷瑜心裏一突,腦中立刻響起警報——信任危機。
謙叔,你坑死我了!
“沒有,絕對沒有了,我發誓。”章懷瑜豎起手指頭朝天,“我絕對沒有事情瞞着你,以後也絕對不會瞞着你,不然叫我出門——”
何以寧抄起枕頭砸他臉上:“別亂說話。”
章懷瑜接住枕頭樂颠颠笑,她心疼我。
“好的好的,我不說晦氣話,”他腆着臉湊過去,“寶貝兒,我錯了,這次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後什麽事都不瞞着你。”
何以寧看了看他:“坐回去,別嬉皮笑臉的,我跟你說正經事。”
章懷瑜不敢往槍口上撞,乖乖挪回去。
何以寧繼續翻舊賬:“怪不得從京市回來那天送了我這麽多禮物,原來是心虛。”
章懷瑜喊冤:“沒有,跟這沒關系,那手镯我前幾天剛找人拍回來,正想找個特別點的日子送給你,趕上分開一天就送了。”他停頓了下,見她看過來,趕緊說實話,“翡翠手镯和佛公是你爸借我的手給你,是他一點心意。稻香村點心也是他買的,專門讓店裏提前開工做出來。”
何以寧心裏怪怪的,說不上來什麽滋味。
雖然該賣的時候毫不猶豫,但是章懷瑜還是有點戰友情的,替駱應鈞說好話:“你爸對你特別愧疚,很想補償你。別的不說,他是個好父親。他疼女兒圈子裏都知道,你回想一下,我生日派對上,我那些朋友是不是對駱佩瑤很客氣,駱佩瑤哪有這面子,都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
何以寧不由回想,好像确實如此,心裏古怪又別扭。他疼女兒,她是他女兒,可他疼的不是她。
“新聞裏把他寫的那麽厲害,是買的通稿嗎,女兒都能認錯?”
“人有失足,馬有失蹄。他走的時候,你還是個小胖——寶寶,”章懷瑜及時把墩字咽了回去,“看不出長相,而何燕鴻的女兒只比你大了幾個月,長得超像你媽。女兒像媽天經地義,又是親舅舅領過來的,誰會懷疑,要怪只能怪何燕鴻父女倆。他們都會為自己的貪婪付出代價,下半輩子別想離開監獄。”
何以寧皺起眉頭,萬萬想不到,她和駱佩瑤還有這樣的瓜葛,居然還有臉敵視她,甚至想撞死她,簡直喪心病狂,法制咖活該坐牢。
還真是《真假千金》照進現實。
幸好,現實比短劇爽一點,自己不需要和她磨磨唧唧糾纏不清,她們一共才見了兩面,駱佩瑤就被送進了監獄。
駱應鈞居然沒對這個親手養大的女兒心慈手軟,不管別人會不會覺得他心狠手辣,反正她爽了。
“他在你那邊?”
章懷瑜聞弦知雅意,試探着說:“我讓他過來?”
何以寧微不可見地點頭,她有點好奇,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家裏沒有他的照片,她甚至連他名字是哪幾個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一個讀音。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章懷瑜趕緊打電話:“謙叔,你過來吧,寧寧想見你。”
何以寧擰眉,那麽帥一個人怎麽就長了一張嘴,她只是有點好奇。
接到電話時,駱應鈞正在參觀章懷瑜的家,家裏含寧量有點高,以何以寧為模型的Q版陶瓷娃娃,照片擺件随處可見。
章懷瑜審美在線,舍得花錢,物件格外精致。
駱應鈞拿起風燈音樂盒,裏面是頭戴鑽石皇冠穿着漸變粉繁花禮服的縮小版何以寧,就是她參加女娲開業酒會那身打扮。章懷瑜愛極了,便找工匠定做了這個風燈音樂盒。
駱應鈞按下關,女孩旋轉,上方飄雪,《致愛麗絲》響起,他微微皺了下眉頭。
管家見狀解釋:“曲子是何小姐彈的,她才學了沒多久。”
駱應鈞眉眼頓時舒展,靜靜聽完了一整首歌,遞給身後的保镖。
管家看着保镖手裏的提籃,嘴角抽了抽,裏面已經裝了不少東西。一開始只是拿手上,拿不下,還專門問他要了個提籃裝東西。
奇了怪了,周總要那麽多何小姐的東西幹嘛?
帶回去給李董看?
有點好奇,二少回來發現自己的寶貝不見了,會是什麽表情。
章懷瑜尚且不知自己正在被打劫,開心報喜。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駱應鈞靜默幾許,才道:“我這就過來,大概五分鐘後到。”
章懷瑜轉達:“五分鐘後到。”
何以寧猛地反應過來:“我還沒刷牙洗臉。”說着起床去洗手間。
章懷瑜追進去一塊洗漱:“不着急,讓謙叔在樓下坐一會兒,他絕對沒意見。”
駱應鈞一路走來,體會到了久違的忐忑,他已經很久沒有滋生過這種情緒。
狗在寵物游樂場玩,兩只貓在草坪上追逐打鬧。
駱應鈞輕笑,她把日子過得很好。
林管家上來詢問要喝什麽,暗暗驚疑,這長相?難道是家人?上崗至今,她都沒見過何以寧的家人。
駱應鈞要了紅茶,饒有興致地打量,華麗夢幻的洛可可風,原來她喜歡這樣的裝修風格。
二樓,開放式客廳裏。
章懷瑜朝樓下沙發揚了揚下巴:“那就是謙叔,你爸,你們長得很像,一看就是親父女。”
駱應鈞敏銳擡頭,撞上何以寧的目光。
時隔二十二年,父女二人終于見面。
駱應鈞笑容溫和儒雅,慢慢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何以寧垂眼看着他,看的很認真。
外形都不能稱之為叔,出奇的年輕英俊,很難想象他居然已經五十歲,原來歲月從不敗美人是真的。
突然有點明悟,何燕蘭歇斯底裏的恨意從何而來,她當年應該深深愛着他。
還有章懷瑜的母親,以她的身份地位,什麽樣的男人找不到,卻喜歡上一個有婦之夫。
抗衰老的基因會遺傳的吧,等我上了歲數,我是不是也能依然這麽好看?
何以寧思想開起小差。
章懷瑜見她滿臉認真,還當她在思考重要的事情,不敢催她。直到過了十幾秒,何以寧自己拽回亂跑的思想,定了定神,款步下樓。
駱應鈞目光一直跟着她,天藍色毛衣棕色休閑褲,很家常的打扮,素面朝天,看起來有點小,像在校大學生。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以她讀書的天分,這會兒應該在深造。他看過她大學時的成績,足以上本校研究生。
駱應鈞前迎了幾步,停在一米外,神情中是不加掩飾的歡喜和愧疚:“對不起,我竟然糊塗到認錯自己的孩子,以至于今天才見到你,白白讓你吃了這麽多年的苦。”
一種難言的酸澀忽然湧上何以寧心頭。
是啊,他怎麽就那麽糊塗,女兒都能認錯,還得章懷瑜提醒才能發現真相。
如果五歲時,他出現在自己面前,給幾顆棒棒糖,她就能歡天喜地叫爸爸。
十五歲也行,她最孤苦無依缺人愛的時候,從天而降一個爸,別扭肯定有,更多的會是如釋重負,終于有人可以依靠。
哪怕是中獎之前,卑微社畜為了錢996到頭禿,認個富豪親爹那叫天降橫財的大喜事,又不是認幹爹。
可現在,自己擁有百億大獎,不缺愛不缺錢,他現金估計還沒自己多呢。
這個爸出現的有點多餘。
不過總比不出現的好,至少讓她知道,自己不是父嫌母恨。
章懷瑜左右看看,活躍氣氛:“咱們坐下來慢慢說。”
駱應鈞颔首。
章懷瑜扶着何以寧的肩膀帶她到沙發前坐下。
林管家早被駱應鈞打發出去,客廳裏只剩下他們三人,茶幾上擺着一壺紅茶。章懷瑜倒了一杯放在何以寧面前,再給駱應鈞加水。
他指了指茶幾上的紅絲絨首飾盒,故意問:“叔,這是你的?”
駱應鈞含笑注視何以寧:“你那時候還小,視力都沒發育完全,這算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我覺得我不應該空手來見你,給你帶了點小禮物。”
何以寧幹巴巴地說了一聲謝謝。
怨恨了二十四年,直到最近才知道他走的時候留下一百萬撫養費,知道他一有起色就回來補償‘她’,如珠如寶撫養十九年。
恨沒了,怨卻還有點,反正挺別扭的。
章懷瑜任勞任怨當潤滑劑,眼神詢問過駱應鈞之後,伸手拿起那個小首飾盒打開,特別捧場:“哇哦,很漂亮的紅寶石。”拿起裏面的紅寶石鑽石耳環放到何以寧耳朵邊,“你皮膚白,戴這個肯定好看。”
他打開大首飾盒,裏面是一條光華璀璨的紅寶石鑽石項鏈:“一套的,适合搭配禮服。”
何以寧看着那兩件首飾,之前送的翡翠玉飾她看不出價值,這兩件首飾倒是有點數,九位數要的。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這是打算拿錢砸她?
駱應鈞豈能看不出她的不自在,二十四歲的大姑娘,你不能指望她對一個陌生人親親熱熱喊爸爸,十四歲的小姑娘都做不到這麽沒心沒肺。
“阿瑜,我想和寧寧單獨聊一下。”
父女之間需要一場開誠布公的交流,才有希望慢慢打破隔閡。
章懷瑜識趣地站起來:“你們好好聊。”擡手撫摸了下何以寧柔順的長發,帶着滿滿的安撫意味,“我在樓上,有事叫我”
駱應鈞不輕不重地瞥他一眼:“去花園。”
章懷瑜如遭奇恥大辱,悲憤控訴:“叔,你在侮辱我的人品。”
駱應鈞靜靜看着他。
章懷瑜悻悻摸鼻子:“好好好,去花園。”踩着重重步伐離開,多少是有點怨氣的。
駱應鈞看向嘴角輕翹的何以寧,語氣随意如聊家常:“阿瑜性格開朗,和他相處很輕松。”
何以寧看看他,慢慢點頭。
“只要你和他在一起輕松快樂,其他事情可以不用考慮,自己開心最重要,外人的看法,不必在意。”
何以寧嘴角弧度慢慢拉開,眼望着他:“你和他媽的事情,方便說嗎?”
駱應鈞無論是神态還是聲音都很溫和:“當然方便,影響了你二十四年,你有權知道。”
他端起紅茶,飲了一口,聲音不緊不慢:“懷瑜應該和你說過大概了,我跟你說說更詳細的。”
何以寧輕輕點頭。
“原本我們家是個挺幸福的家庭,你爺爺開了一家藥店,你奶奶在國企當會計,我是醫生,你媽是老師,一個标準的城市中産家庭。如果不出意外,你會很幸福快樂地長大。”
何以寧低頭看着杯中沉底的茶葉,明天和意外,誰也不知道哪個先來臨。
駱應鈞喉間溢出一聲苦笑:“意外偏偏就發生了,你爺爺開車不謹慎,撞上一輛出租車。你爺爺重傷昏迷躺在ICU裏,出租司機當場死亡,乘客重傷送醫。”
“是我出生那天嗎?”何以寧突然問。
駱應鈞瞳孔深處凝了凝:“你媽跟你說的,她怎麽說的?”
何以寧垂眼:“外公說的,說我八字硬,出生當天就給家裏招災。”
“胡說八道,那是你爺爺自己開車不小心,跟你有什麽關系。”既然何家那邊沒說,駱應鈞自然不會說。他父親是去醫院看孩子的路上發生車禍,大概是太過興奮開了快車。父母一直遺憾沒體驗過養女兒的快樂,知道她是女孩便翹首以待。
何以寧擡眼:“後來呢?”
駱應鈞看了看她,接着說:“司機家人還好,我按照法院賠償多給了一些,那家人沒再繼續追究。可乘客的家屬,那家兩個兒子都是不務正業的混混,平日裏不見多孝順,這時候搖身一變都成了大孝子。搶救期間就開始鬧事,要求支付他們兩個人的誤工費看護費,就差把家裏狗的精神損失費列出來。
動不動就帶着一群地痞流氓來家裏、醫院、學校鬧事,你那會兒還小,有一次被他們吓得差點弄哭背過氣。
當時治安遠沒現在這麽好,我們只是普通老百姓,根本拿他們沒辦法,只能給錢,結果把他們的胃口越養越大。搶救了兩個多月,人沒搶救回來。拿了一大筆賠償後,他們照樣纏着我們不放,把我們家當提款機。
那會兒是01年,花在這家人身上的錢,加上司機的賠償,還有你爺爺的醫療費用,幾個月的時間花出去一百多萬,不僅掏空了家裏的積蓄,還賣掉了藥店和兩套房子。
雪上加霜,你奶奶查出惡性腫瘤,那時候家裏真沒錢了,只剩下我們住的那套房子。”
駱應鈞停頓一瞬,視線落在她臉上:“然後,我遇上了阿瑜的母親,她問我要不要跟她走,她幫我擺平那兩個混混,送你爺爺奶奶去國外接受最先進的治療,給一筆錢安頓你們母女。如果是你,你怎麽選?”
何以寧迎着他的目光看回去,發現他似乎有些緊張,握着茶杯的手背上青筋若隐若現。
她思忖片刻,誠實回答:“我代入了下外婆,我會跟她走,生死面前無大事。人救回來了嗎?”
駱應鈞微微搖頭:“你奶奶只堅持了三年,你爺爺堅持了十二年。對他們,我盡力了,沒有遺憾。”他神色間染上哀悔之色,“我遺憾的是當時太年輕,思慮不周,以為給你留了錢,你就能生活無憂。更遺憾三年後回來,輕信何燕鴻,糊裏糊塗認錯人。”
何以寧抿抿唇,安慰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誰能想到他那麽不是東西。”
“說來說去,都怪我識人不明。”駱應鈞苦笑自責,在她沒注意的時候,眼風涼涼掃過她身後的窗簾。
外面透過窗簾縫偷看的章懷瑜啧了一聲,眼睛真利,這都能發現。不過沒躲,大大方方繼續看,他在學習好不好。
雖然聽不見,但是看得見,真該拍下來讓外人看看謙叔這幅脆弱忐忑的模樣,一準驚掉下巴。果然是老奸巨猾的千年狐貍,看出寧寧心軟,就開始示弱。強勢的人露出脆弱,格外令人心軟。
章懷瑜用力點頭,學會了學會了。
駱應鈞收回目光,一位老父親為了取得他獨生女兒的諒解,用了一點小小的心機,他想這無傷大雅。
“總歸是我糊塗,害你吃了這麽多年的苦。寧寧,是爸爸對不起你,”他面露懇求希冀之色,“你能不能給爸爸一個彌補的機會,在這世上,我只剩下你這一個血脈至親。”
何以寧抿了抿唇:“我現在有點亂,你們一下子給我塞了太多信息,我得消化消化。”
駱應鈞溫柔安撫:“抱歉,是爸爸太着急了。如果還想知道什麽,你可以問我,任何事情都可以。”
何以寧猶豫了下,還是選擇問出來:“你認錯人的事,她知道嗎?”
駱應鈞當然知道那個她指誰,想說不知道,話到嘴邊還是決定告訴她實情:“你回去遷墳的時候,她發現了。”
合着就我什麽都不知道!多像出軌,因為周圍人的刻意隐瞞,另一半往往是最後一個知道真相。
明明是她和何雅靜的電影,她卻像個看電影的。
何以寧看一眼駱應鈞,兩個星期前就知道養錯女兒的事,硬等到把事情解決完才來見她。
這個爸,有點要面子,有點喜歡大包大攬的強勢,還有點心機。她都沒說認他,他就開始自稱爸爸,她還不好糾正,久而久之,不認也認了。
想想他能從一窮二白走到今天這地位,那不是有點心機,那是一肚子心機。
捕捉到她的目光,駱應鈞目光詢問。
何以寧搖了搖頭,表示沒問題了。
駱應鈞含笑開口:“爸爸這裏有件事要征詢一下你的意見。”
何以寧看他。
駱應鈞笑望着她:“你對外說爸爸在非洲挖礦,要堅持這個說法還是改一下?我好配合你。”
何以寧:“………………”撒謊撒到正主面前,我要怎麽解釋?
駱應鈞眼底止不住的笑意:“我确實持有非洲幾個礦的股份,這個說法也沒錯。”
何以寧無語,歪打正着了居然。
“你要是喜歡這個說法,我們統一一下說辭,有人問起來就說之前已經發現真相,但是為了收集何雅靜一家的犯罪證據,所以秘而不宣。不熟悉的都能忽悠過去,熟悉的也就阿瑜他們那邊,我來解決,可以嗎?”駱應鈞詢問她。
何以寧下意識繃緊身體,他好像知道了?
駱應鈞确實知道了,他了解了一下她的過去。一個人突然有錢,無外乎那幾種情況,一一排除之後,最後剩下的再不可思議也是真相。
他由衷慶幸,若無這個機遇,她大概率不會遇上章懷瑜,也就沒有父女相認的機會。
望進她流露出緊張的眼裏,駱應鈞可以想象她最初那段時間是如何的惶恐不安,心頭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神情前所未有的溫柔:“我是你爸爸,我不會傷害你,”他迅速拿出兩張銀行卡放在桌子上,“你一直都說是爸爸給的錢,我不能白擔這個名聲,這張卡裏有五個億,密碼是010628。”
何以寧搖頭拒絕:“不用,我有錢。”
駱應鈞面容格外認真:“你有錢是一回事,爸爸給你錢是另外一回事。你不需要有心理負擔,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不管你認不認我,我的錢以後都是你的。”
他放柔聲音,帶着幾分鼓勵,“是活期,你自己看是存起來還是投資點什麽,別怕虧,虧了就當交學費,有想法可以問我。”
駱應鈞撥打她電話:“這是我私人號碼,你任何時候都可以打給我。這一張是我的副卡,爸爸會很高興收到扣款信息。”
何以寧瞪着茶幾上那兩張銀行卡,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駱應鈞緩緩笑起來:“我現金不多,暫時只能給你這點。回頭等我從日本股市那邊出來,再給你發大紅包。”
何以寧:我确定,他真的在拿錢砸我。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駱應鈞懂得适可而止,雖然很想留下和她多相處一會兒,但是知道要給她時間消化,遂告辭離開。
章懷瑜把他送出去之後,趕緊回來。
“和你爸聊的還好吧?我看謙叔心情不錯的樣子。”
何以寧有點悲憤:“我被他牽着鼻子走。”整個談話節奏都在駱應鈞掌握中。
章懷瑜立刻同仇敵忾:“姜總是老的辣,不丢人,我也不是他對手。誰讓他是老幫菜,我們嫩呢。”
何以寧有被安慰到,看着他:“我腦子裏有點亂,要不你回家住幾天,讓我理一理頭緒。”
章懷瑜立刻裝可憐:“我不,我一個人睡不着,我必須抱着你才睡得着。我保證這幾天乖乖的,不打擾你。”
“章懷瑜,”何以寧叫他的名,“我想一個人冷靜冷靜,好好想想。”
章懷瑜慢慢收起笑,目光沉沉:“因為我媽,你有點不知道怎麽面對我,是不是?”
何以寧靜默了一瞬後,點了點頭。
理智上知道,當年他媽幫忙解決了大麻煩,延續了她爺爺奶奶的生命。可情感上,她是被抛棄的那一個,她沒了家沒了父母。
她不僅不知道怎麽面對章懷瑜,其實怎麽面對駱應鈞都還沒想好,好在他走了。
“好吧,我讓你一個人待幾天,你可別胡思亂想,想着想着想跟我分手,”章懷瑜擡手将一縷發絲別到她耳後,英俊的臉上有種陌生的壓迫感,“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