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異裝癖

第0016章 異裝癖

兩人在看臺上坐着。海音打量三元,一周沒見,三元黑了不少,頭發剪成寸頭,身上一股汗酸味兒。他往旁邊挪了挪,“你幾天沒洗澡了?”

三元立即貼過去搭住他的肩膀,壞笑道:“很有男人味是不是?”

海音聳肩甩開他,但也沒太使勁,“離我遠點。”

“你來幹嘛呢?”三元坐正了,打算跟他認真交談。

“我跟你說了,今天帶人去看房。有意租房的是一家韓國連鎖咖啡店的老板,他們兩夫妻相當喜歡那房子。如果談成了,我再多賠你10萬。”

“嚯,真大方。我都說不搬了,你再逼我,我在店門前自焚。”

“行,我給你做直播。”

三元沒好氣道:“按照市價,你租給韓國人的房租是賠償款的四五倍,我把房子還給你我是傻子。我明兒就找韓國人去,倒手租給他,價格是你的一半!”

海音笑了聲,“你試試,看他們信不信任你?你做中介很失敗,是因為說服人的技術、怎樣拿捏進退、能不能讓人有信心,都是需要琢磨的細節,光靠長得好看、笑得可愛可不行。”

三元立刻給他展示了可愛的笑,“謝謝指教,總之我的店還在,你甭想租給別人。”

海音本來也沒想三元會立即答應,便也不再糾纏房子的事。

綠茵上孩子跑得歡,一群人在學棒球,一群在踢球。足球教練纏着兩個花裏胡哨的護膝,唇紅齒白,俊俏得很,正是那個愛穿女裝的阿庚。

“你在這裏蠻開心的?”海音問三元。

“開心個屁,累死了。”

“那你還做?暑假完了你就失業了。你媽媽很擔心你,去找一個穩定的工作吧,就算做臨時工,也找個跟自己專業有關的。”

三元心想,海音不只入侵他的房子,還跟母親有聯系!并且對他的前程指手畫腳,說到底就是為了逼他放棄漫畫店,此人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或許還是個控制狂大變态。“不勞您操心,失業了我就找別的,阿庚做了好幾年臨時工不也沒餓死?”

“他沒有技能,還有奇怪的癖好,在社會颠沛流離理所當然,你沒必要淪落到他那個地步。”

三元心裏很不爽,這種精英看誰都是乞丐,正想怼回去,阿庚已經看見海音,歡快地朝他揮手。海音冷淡地點點頭。阿庚不以為意,一路跑上看臺一路大聲說,“海音哥哥,來看我們呢?帶巧克力了嗎?”

海音聽到這稱呼,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三元道:“無良房東是來逼我搬走的。”

阿庚哈哈笑:“那你就搬呗,來住我們家,我姐做飯好吃。”

“你們家豆腐塊那麽大,算了吧。”

海音很不想看阿庚的臉,轉頭望向操場。神經突然繃緊,在理智分辨出來前,他反應迅捷地把三元推一邊。與此同時,一個棒球飛速而來,三元躲開了,海音卻來不及閃躲,正中他的右大臂。啵的悶響,球落到地面。

海音輕哼一聲,手臂的疼痛快速蔓延,卷起襯衫,只見大臂上現出一大塊紫紅。三元大吃一驚,蹲下來觀察他的傷口,“很疼吧,我靠,腫了。”

阿庚去拿急救箱,棒球教練和孩子們馬上過來道歉。海音連連說“沒事,小事”,這些人圍着他七嘴八舌,海音只想把他們統統驅走。這所謂的夏令營,教踢球的不會踢球,教打棒球的連基本安全規則都不會,簡直就一草臺班子。

轉頭看,卻見三元眼裏滿是關心——海音的心情登時爽快了不少。

“我沒事,別忙了,我一會兒去醫院看看,”他撿起棒球,用左手掂了掂,交到三元手上,“走了,再見。”

海音發動引擎時,牽動了右手臂,疼痛猛地襲來。他懊惱得很,這是傷了肌肉,得養很久才能痊愈了。這失控球要是打中三元的鼻子,後果不堪設想。

拿起奶茶喝一口,馊了。天氣太熱,他的腦子太亂,千頭萬緒,總之就是他不該來這兒。他踩下油門,轟地離開這荒僻之地。

海音走了半天,三元還是心緒不寧。他給海音發了信息,問他有沒有去醫院,那邊卻沒有回信。

到了晚餐時間,阿庚一臉郁悶地坐在他旁邊。“怎麽啦?”三元歪頭看他。

“老黃叫我明天別來了。”

“啊?為什麽?!”

阿庚抽出一張紙,粗魯地擦了擦嘴。紙上沾了鐵紅色,看起來像是鏽跡,“我忘了擦唇膏。”

三元伸手撕下他下眼睑的假睫毛:“這個也忘了。”

阿庚把玩着紙巾,豁達地笑了笑:“哎,我的腦子真是,每次都弄不幹淨。”

“那又怎麽了?化妝關他屁事!老黃只準自己禿頭,不準別人塗口紅了?”

“他說有人投訴了,說營地打棒球沒安全措施,說男教員化妝是個變态,我靠,我也別為難他了,我說了今晚就走。”

三元堵着一口氣,“我跟他說道說道。”

“別!”阿庚拉住他,“這事跟他說不明白。”

三元愣了愣,喪氣地坐了下來。阿庚早接受了現實,反而安慰三元道:“上家不行找下家,活兒多了去了。不用擔心,下家給的錢說不定更多。”

“也是,那你夠錢花嗎?不是說要買啥牌子胸罩來着?”

阿庚挺了挺胸:“沒錢就不戴了,我姐老說我戴了假胸像母猩猩。”

三元樂出了聲,“還真是。”

阿庚背着球包就走,三元登時覺得這荒郊野外寂靜得難受,老黃看他的眼神很猥瑣,三元費了很大勁,才忍住不往他的禿頭吐口水。

晚上海音終于回電話了,三元有氣無力道:“你的傷怎樣了?”

“你說話怎麽半死不活的?”

“啧,我沒心思跟你貧,你沒事我挂了。”

“脾氣真臭。”

三元長嘆一聲,終究不舍得挂電話,宿舍裏太無聊了,他很想跟人說話。

“阿庚剛被辭退了。”

海音冷笑:“意料中事,光天化日帶孩子踢球,塗着大紅嘴唇,別說孩子,我看着都難受。”

“你們這些大老爺們真他媽脆弱!咦,你那麽喜歡到處舉報,是不是你投訴的他?”

“我是投訴了,我投訴球場沒有安全措施、教練連球棒都不會握,沒有資格教人。他穿女裝與我何幹?我沒那閑心投訴他。”

三元一想,也是,海音不幹利益無關的多餘事。“球場安全您甭操心,以後別來就好了,你投訴教練幹嘛呢,老黃雞賊得很,正在想盡辦法克扣我們的錢呢。”

“你要錢不要命了?今天那個球差點打斷你的鼻子。”

三元這才回過味來,“原來你擔心的是我的安全。”

“當然,你躺病床上我們的交易不用談了。”

三元嘴角上揚,靜靜地笑了起來,可海音聽不見,只感覺那頭沒了聲息。“喂?”

“我在呢。你的手臂還疼嗎?”

“疼。”海音本來想誇張一下病勢,但臨到嘴邊,只輕輕歸結了一個字。

三元很是過意不去,“多虧你了海音哥哥,幫我擋了一劫。”

“道個謝就完了?”

難道要我把房子讓給你?不至于。三元想着,笑道:“我放假就去看你,給你買點好吃的補補。”

“好,我等着。”海音的語氣不自覺變得輕柔,如果他面前有鏡子,就會看到自己眉眼都在笑,腼腆純良,一張孩子氣的臉——他不會展示于人前的面孔。

海音的手臂軟組織損傷,他怕氣味影響顧客,不願用外敷的藥。前面幾天真是難熬,不能勞作,提個稍重的東西都酸疼難當。偏偏樓上的堂食區域要開業了,電器家具陸續入場,線路布置出問題,餐具質量不合格,烘焙師産品測試,一環疊着一環,陀螺一樣牽着他轉。

他沒等到邬三元,通話後的第三天,阿庚帶着老母雞湯來探望他了。海音面子上禮貌接待,心裏不太痛快。

阿庚見他神色冷漠,關心道:“是不是很難受,要不我帶你去鐵打師傅那——”

“不用了,”阿庚倒出油呼呼的雞湯時,海音忍不住問:“三元怎麽不來?”

“哎,他這一周都出不來了,老黃——就是夏令營的創辦人,說營裏人手不足,不準他請假。”

海音大感沒趣。“我不餓,不用麻煩了。”

“喝點,我姐炖了三小時,濃縮就是精華,”阿庚粗手粗腳的,湯溢出了蓋子外,他又手忙腳亂找紙巾。

“我來,你坐下!”海音把阿庚按回椅子上。樓上人來人往,電腦、圖紙、餐具樣品、備忘錄布滿了整張長桌,已經夠雜亂了,海音是個很注重條理的人,阿庚多動兒似的讓他非常心煩。

擦幹淨桌子,在阿庚的注視下,海音只好拿起保溫碗慢慢喝起來。

“香吧,我五點就去菜市場買的老母雞,我姐拿這麽多榛蘑炖的。”阿庚等着海音回答。那邊沒說話。阿庚下意識摸摸自己的眼睛,擔心是不是又忘了摘眼睫毛。

海音被這動作逗笑了:“你臉上很幹淨。”

“哦,我以為我的樣子又吓到人了。”

“聽三元說你被炒鱿魚了,找到新的工作了嗎?”

阿庚攤攤手,“最近市面很差,臨時工不好找,連外賣員都招滿了。”

海音心道,這阿庚對人生毫無規劃,外賣員是最沒門檻的,無路可走的人才考慮這個,連外賣員都做不了,豈不等于自絕于社會?阿庚年輕力壯,外形也好,根本沒到這境地。

樓梯傳來高跟鞋聲,清新的香水味從後襲來,然後是蒙宥芸的手搭在海音的肩膀上。海音沒有回頭,只是問:“今天蠻早的?”

“我一會兒要去畫展。你陪我去?”

“今天要測出餐時間,還有很多個面試,要忙到晚上了,”海音突然想起一事,“你哥說找司機,找到了嗎?”

“沒呢,他可挑剔了,又要熟悉道路,又不要中年人,說人身上有股味兒。”

海音轉向阿庚:“你有沒有駕照?”

“我……”阿庚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笑道:“有啊,我對市裏的道路很熟,十六歲就開我叔的大卡到處送貨。”

海音拍了拍肩膀上白皙的手,大力推薦道:“我給你們家找到了個好人選,阿庚又帥又年輕又是老司機——你哥得給我介紹費吧。”

蒙宥芸笑了起來:“你每次求人的時候,都像別人在求你,這本事怎麽練出來的?行吧,我跟我哥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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