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陰屍陣·一
第2章 陰屍陣·一
三天後。A市。
主幹線上長長的車隊像是被卡住頭尾的長蛇,聒噪的鳴笛聲和人們的沒什麽意義的交談彙成城市的主旋律,人們享受着平靜的喧嚣,抱怨着日益瘋狂的房價,讨論着孩子補習班的選擇,閑聊着幾天前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巨大怪獸,生機勃勃,煙火人間。
市中心,一輛飛行家SUV低調的夾在長長的車隊裏,在擁擠的晚高峰裏緩慢的朝前挪着。
“這幫王八蛋……”
副駕駛上坐着一個小夥,白白又胖胖,臉上倆酒窩。他手上拿着一袋寫着“XX進口”的魚食,嘴巴咔咔咔的嚼着,一邊囫囵不清的說:“老四,這回這個事吧……可真他娘的麻煩了。”
“用你說。”開車的是個消瘦挺拔的中年男人,他單手扶着方向盤,眼睛布滿血絲,下巴上冒着一層邋遢的胡茬,左手夾着根煙,靠着尼古丁勉強讓那半死不活的臉精神了一點:“那可是十大邪陣之一的陰屍陣,消無聲息的出現在A市,還是人流量最大的市中心……我三天沒睡覺,這才剛剛把外圍的煞氣掃幹淨。可憐了我這個月的獎金吶——”
中年男人拖着哀怨的長音,六月飛雪,悲聲動人。
三天前,濁九陰消失後,降魔局排查附近,在最近的建築裏發現了個邪惡至極的陣法,為此降魔局的兩個組腳不沾地忙了三天,累的頭昏眼花,才剛把準備工作做完,今天是最後一天,兩人剛從事發地離開要回局裏。
“老四我相信你,餓極了狼也是可以吃草的!”胖小夥手握拳向下一拉,給予了他精神上的支持,轉手看向後座。
後面坐着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長得倒是挺周正一小孩,但是從打上了車就跟見不得人似的低着頭,犯人都沒他覺悟高,此時兩只手扭來扭曲,也不知道是帕金森還是多動症,扭得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把手都扭斷了才算完。
胖小夥往嘴裏又塞了一把魚食,兩頰塞得好像蠟筆小新:“诶,小孩,你說你想要進降魔局?”
年輕人猛的擡起頭,眼神發亮,堅定的點了點頭。
這年輕人是兩人剛撿的,兩人剛從那陰森恐怖的鬼窟裏出來,回頭就見這年輕人趴在降魔局車前蓋上,扯着脖子哭着喊着要進降魔局,大有不同意就讓車從他身上碾過去的架勢。剛才看起來還悍不畏死大義凜然,誰知道上了車就蔫吧成了個霜打的茄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要抓他進局子。
“行,有追求。”胖小夥點點頭,問:“知道我們降魔局是幹什麽的嗎?”
“知道一點,”年輕人有些瑟縮,擡起頭認真道:“降魔局是國家機構,專門解決科學不能解釋的神秘件,能力高超,甚至有傳言說只要降魔局出手,就沒有解決不了的麻煩,但是因為行事低調神秘,所以并不為人所熟知……我們應該相信科學,所以我自己的理解是,降魔局解決的是另一個維度的問題,你們走在了科學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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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開車的中年男人噗嗤一聲笑出來,吐了口煙圈:“就是跟妖魔鬼怪打交道的,非說的這麽學術,科學才發展了多少年?用科學解釋,早着呢……”
“現在都流行說科學,你個落伍老人。”胖小夥轉頭接着看那年輕人,魚食嚼的咔咔響,一臉驕傲,眉飛色舞:“我補充一下哈,我們呢,是唯一一個不用參加公務員考試的事業單位,辦公氛圍相當友好,局長以前是仙界正牌上仙,六個組長予取予求,待遇更是沒的說,五險一金,年假倆月,工資比其他單位同級的差不多也就翻了個三四倍,百分之七十的上班時間用來打撲克和嗑瓜子,鬥地主技術堪稱一絕,只要不作弊瞎出四個二,大家都是好同事……”
“……”年輕人對于突然蹦出來的四個二沒反應過來,一臉懵比:“……啊?”
“但是相應的,剩下百分之三十的時間……”胖小夥微微低頭,眼珠上翻,露出個鬼片裏的經典表情,陰森一笑:“可是随時會沒命的。”
年輕人吓得一哆嗦,剛停下來不在絞着的手又抽抽起來。
“哈哈!”胖小夥大笑一聲,無所謂的轉回身,“想進你就來試試,正好今天新員工面試。”
瘦高男人歪頭,“……算着日子,白局是不是快回來了?”
胖小夥一頓,笑嘻嘻的表情僵在臉上。
“非趕着這時候出事,也不知道白局回來得怎……”胖小夥咬着指甲,沒說下去。
“白局……”後座的年輕人小聲問:“就是局裏最大的領導吧?”
“嗯。”中年男人通過後視鏡看他一眼,“降魔局局長,三界聞名的一個傳奇。你要是有能力留下再打聽他的事吧,那可是寫傳記都夠寫好幾本的厲害人物。”
“嗯嗯。”年輕人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車頭一轉,拐進一個玻璃大樓。那大樓從外面看起來同其他商業建築沒什麽區別,然而一旦經過大門上特殊的符咒進到內部,就會發現這裏完全是另一個天地——雕欄畫棟的古典中式框架,歷代大家的名畫珍品,古老的歐洲中世紀神話雕像……所經之處随處擺着拿出去會被世界媒體連續報道一個月的重磅藝術品,中西結合,十分和諧。
三人穿過長滿奇珍異草的空中花園走進辦公樓大廳,迎面就看見挂在門口的蒙娜麗莎——這是實打實的真品,據說當年局長放下話來,什麽時候圓明園的東西都歸還幹淨了,再讓別國把這位禿頭夫人接回去。
胖小夥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居然都沒再提給蒙娜麗莎澆生發液的事。
大廳的一邊坐了二十幾個年輕人,要麽局促的端坐,要麽興奮的四處打量,見兩人進來,目光齊刷刷的落在兩人身上,雙眼放光,滿眼崇拜。
“天哪四組長!這胡茬,這喉結,這該死的迷人的男人味,啊我男神看過來了!”
“五組長果然是傳說裏的胖寶寶哈哈!聽說五組長真身是錦鯉,曾經有過連中二十瓶‘再來一瓶’的傳說,要是能進五組肯定天天好運!”
“傳言都是真的,我更期待白局了嘤嘤嘤……”
“省省吧白局是你能想見就能見的麽!”
“我就想見一見,哪怕不能留下也值了啊……”
……
兩位組長感官都敏銳異于常人,衆人的小聲議論聽的清清楚楚,心态波瀾不驚穩如老狗——畢竟每年招新都這樣。
五組長金黎,也就是胖小夥,心裏惦記着陰屍陣的事,朝身後的年輕人一擺手,讓他過去一起等着,而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再沒管他。
年輕人縮了縮脖,往人群那邊挪了挪,找個邊上的座位坐了,聽着新人們的議論。
“诶,聽說白局現在在苗疆呢,這幾天可能不會回來……”
“啊?別啊!我可就是為了白局才來的!”
“害,誰不是呢。”
“白局為什麽去苗疆啊?”
“不知道,白局每年都會去幾趟那邊,不過聽說這次六組長跟着一起去了,興許之後能從六組長那問出來。”
“啊,期待……”
年輕人摸了摸鼻子,有點懊惱,“原來不在啊……”
……
北緯26°23′15″,雷公山腳下,苗寨。
穿着苗族傳統服飾的小娃娃小心翼翼的捧着兩大碗油茶,在配飾叮當脆響中走進寨子最大的堂屋中。
屋子正中相對坐着兩個人,一個是寨子裏最受尊敬的寨老,另一個則是一個年輕人。年輕人穿着一身淺色的襯衫,皮膚很白,領口隐約露出一小節精致的鎖骨。他的眉眼是那種清冷的好看,皮膚似雪,唇色也比常人淡些,像極北之地一塊幹淨清透的冰,漂亮,純淨,令人觊觎。
小娃娃知道,這個年輕人是寨子裏最尊貴的客人,他緊張的倒騰着小短腿走上前去,誰知一個沒注意,腳下一絆,身子直直的朝前撲去!他的眼睛猛地瞪大,就在即将摔到地上之時,一雙素白好看的手伸了過來,輕輕扶住他的手臂,而後輕柔的将他托了起來。
那人的手和看上去一樣有些涼,但是讓人十分舒服。小娃娃眨了眨水靈靈的眼睛,在寨老忙不疊的道歉聲裏,稚嫩的童聲認真問:“……哥哥,你是神仙嗎?”
年輕人微微一怔,寨老臉色大變,手忙腳亂的要來拉小娃娃。
“沒什麽。”年輕人朝着小娃娃笑了笑,“我現在不是了。”
他這一笑,就像是清冷的冰泉邊開出了潔白的花,幹淨又柔和。小娃娃呆呆的看着他,滿腦子想着這個哥哥笑起來可真好看,絲毫沒有意識道這句話真正的含義。
小娃娃出去後,寨老滿臉歉意:“小孩子不懂事瞎說話……”
“沒什麽。”年輕人神色平靜,“如果我還是曾經的身份,也不必來麻煩您了。”
“您太客氣了,白……”寨老微微一頓,“白局。”
他剛剛想叫的是“白大人”,但顯然那個名字有些過時。
降魔司存在千年,建國後被收歸到體制內,也從原來的‘降魔司’更名為‘降魔局’。白染作為局長,是降魔局無可挑剔的精神領袖。他接管降魔局後,人界擁有了最為平靜安寧的百年,如此高的功績,在他的經歷裏,反而怕是最不值一提的。
寨老崇敬的看着他,“白局,這次用量比上次又翻了一倍。這藥雖然神奇,但到底不能治本,要想根治,還是得……”
“辛苦了。”白染微微颔首,“每次都要您費心,我心裏記着了。”
“白局哪裏話!”寨老慌忙擺手,急道:“這是我們的榮幸!”
寨老離開後,白染又嘗了一口油茶。清香味濃,裏面還用心的放了不少珍貴的藥材。
一陣風吹來,窗戶吱呀一聲輕響,從窗外躍進一只通體潔白的雪貂。毛發松軟而有光澤,一看就讓人很想抱在懷裏摸一摸。它落地之後身子一轉,轉眼變成了一個穿着白T恤的俊俏小哥。
小哥長的好看,俊眉星目,幹淨靈動。他往窗臺上一蹦,肘搭在支起的膝蓋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白染:“白局,你要是肯答應跟我結婚,家裏那些老東西肯定會請出血焰石,哪還用得着你這麽費勁。”
白染沒答,慢慢的喝着油茶,捧着瓷碗的手指骨節勻稱,像是上好的大理石。
“行,知道你不想理我,虧我大老遠跑人界來在局裏當了這麽多年苦力。”窗臺上的小哥微微撇嘴,換了個姿勢,想了片刻,眉一挑,“……放着我這麽個死心塌地的優質男青年不心動,難不成是你心裏還惦記着那個前夫?你別忘了,要不是因為他,你怎麽會丢了血精,現在還要四處找藥……”
“老六,”白染平靜的打斷他:“你廢話太多了。”
“……”降魔局現第六組組長、妖界第一世家小少爺、連續三屆入圍‘三界最高顏值’前五名的時臾端坐窗臺,嘿嘿一笑,“算了算了,離都離了,還想着那個魔物幹什麽,你看看我呗,給個機會?”
白染那張冰雪雕琢的臉像是從來都沒有過任何情緒波動,“既然離了,就不會再有交集,回去和你哥說,妖界用不着擔心,也用不着想方設法拉我去妖界。”
“……”時臾一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這麽喜歡提起他,那就是對于你們向來針鋒相對的關系有了新的想法?”白染一臉平靜:“我可以送你去魔界,不過鑒于秦離一直惦記着拿你這身毛做件坎肩,你們的後續關系我持悲觀态度。”
時臾:“……”
時臾咬咬牙:“你故意的是不是?”
白染挑挑眉,喝了口茶沒說話。
“算了,既然說到這了,我幹脆替我哥問清楚了,他那個妖王當的也是夠操心的。”時臾看着白染:“你給個準話,如果有一天魔皇親自來人界找你,你會怎麽做?”
白染捧着油茶白瓷碗的手微微一頓,想了想,“新仇舊恨一起算,打斷了腿扔到魔界無妄海喂魚去。”
時臾哈哈大笑。
手機一震,時臾掏出手機點開語音,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鬼哭狼嚎。第五組組長金黎的聲音從手機喇叭裏湧出來,帶着呼呼的風聲,一聽就是出任務的路上抽空發的,“——六兒啊!把局長在苗疆多留幾天,哥今年的年假就指着你了!”
白染望過來,“出什麽事了?”
“市裏出了個B級事件,”時臾嘿嘿獰笑着噠噠噠打字,“前幾天市中心突然出現一只濁九陰,後來又莫名其妙消失了,他們排查附近的時候發現了一個陰屍陣,老四老五忙活了幾天了。”
白染微微皺眉。
時臾和金黎熱烈的讨論着薛定谔的年假,緊接着手機又是一震,這回是文字信息,時臾眼睛一掃,頓時神色一僵。
“那個陰屍陣在……”時臾擡頭,舉着手裏的手機,皺眉說:“B區十七街,印天大廈。”
白染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回局,”他站起身,好看的眉眼像是挂着冰:“——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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