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縛魂鎖·三

第23章 縛魂鎖·三

大酒樓外的天橋上,秦離沉默的看着下面的車水馬龍,手裏夾着一根煙。

“我不知道魔皇陛下還抽煙。”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秦離沒回頭:“沒想到妖王還挺關心我。”

身後那人輕笑一聲,“我關注的可不是你,不過作為他的前夫,理應了解一下。”

秦離轉過身,看着對面那人沒說話。

兩人身高差不多,一黑一白,一個優雅邪性,一個端莊俊秀,兩人沉默的站在無人的天橋上,互相對峙着。

“不點上?”時恒看了眼秦離手裏的煙。

“戒了,”秦離道:“當年前妻逼的,說是對身體不好。”

時恒輕笑,“這是在炫耀?”

“怎麽會。”秦離淡淡道:“炫耀的話有的是事情可以說,何必提這種小事。”

時恒點點頭:“果然是炫耀。”

時恒和時臾乃是親兄弟,一出生便被給予厚望。然而正如他們的名字,兩個人就像是永恒和須臾一樣,有着截然相反的性格和作風。時臾随性自在,敢愛敢恨,而時恒君子端方,心思缜密,也的确是帝王之才。

兩兄弟最大的共同點,可能就是,秦離哪個都不喜歡。

秦離眯了眯眼,身子往欄杆上一靠,“所以來找我是想幹什麽?”

時恒的态度倒是很好:“想來請教一下魔皇陛下是怎麽進的降魔局,我在考慮等妖界忙完了這段時間,也來降魔局度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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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這是把這當什麽了?”秦離看着他說:“我們降魔局不歡迎你。”

他特意強調了“我們”兩個字,聽起來有種莫名的自豪。

“看來魔皇陛下對我的敵意很重。”時恒看了他片刻,淺淺笑了笑:“我不大明白,既然你可以有追求者,為什麽他不能有?據我所知,你那位追求者當年鬧的沸沸揚揚,連妖界都有所耳聞。那位掌令大人叫什麽來着?叫……紅豆是麽?聽聞當年還鬧到過白局眼前去,想來也給他帶去不少煩擾。”

“看來妖王不僅耳朵長,舌頭也不短。”

“關心則亂,他的事情我自然都要打聽清楚。”

“勸你離他遠點,他好歹是個正牌上仙,回去好好當你的白毛畜生,別對他有什麽肖想。”

“衣冠禽獸都能追着他不放,我何必自慚形穢。”

秦離:“……”

時恒:“……”

酒樓裏傳來一陣喧鬧,兩人感官都非常人,瞬間聽了個清楚。空氣詭異的沉寂裏,兩人同時轉過頭,像是從沒有說過話的陌生人一般,隔着八丈遠進了酒樓。

此時大廳裏衆人喝的群魔亂舞,滿桌杯盤狼藉,還有幾個喝多了站在桌子上跳舞的。兩人不約而同的繞過這些人朝後面包廂走去,半路上秦離突然被不知道被幾瓶酒灌懵了的張大寶攔了下來。

張大寶兩頰通紅,眼神迷離,手裏拎着個酒瓶,想離秦離近點,結果腳下一絆瞬間撲了過來,秦離側身一躲,張大寶瞬間擦身撲了過去,好懸沒砸桌子上。

他撓着頭嘿嘿一笑,又湊了過來,酒氣撲在秦離耳朵裏,聽起來挺興奮:“大佬!你剛才不在,我特意留意了!你點的你那兩道菜,白局每個都吃了!這可是這麽多年來,白局第一次吃外面的東西,天哪,你太牛逼了!”

張大寶連站都站不穩了,嘴裏還沒完沒了的絮叨,秦離皺皺眉,剛想說什麽,就見順順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裏鑽了出來,一扶張大寶的胳膊,看起來有點愁:“走走走,大寶,喝點解酒湯去!”

順順把張大寶扶走了,秦離得以脫身,他擡腿往後面的包廂方向走,走到拐角的時候腳步一頓,看了一眼主桌。

白染早已經離開,桌上兩道菜每個都動了幾筷子,看起來像是正吃着突然被事情打斷離開了。

“果然還是只吃魚尾……”秦離擡手推了推眼鏡,長腿一邁進了包廂。

包廂裏,降魔局的幾個組長神色凝重的站着,像是做錯了事被罰站的幼兒園小朋友。茉莉緊閉雙眼躺在地上,臉色發灰,看起來像是暈死了過去,時恒蹲在她旁邊,手掌放在茉莉的額頭,而白染皺着眉頭站在旁邊,神色很不好看。

秦離走到白染近前,低聲問:“怎麽了?”

白染沒說話。

時恒擡起頭來,朝着白染道:“修出來的三魂七魄都在,身為妖的本魂收了影響,像是被人下了縛魂鎖。”

“這個東西我了解的不多,”白染神色并不好看,“是怎麽下的?”

“這咒難度很大,一般人做不到,不僅需要長時間的練習,還需要至親之人的血,過程繁雜,想來準備了很久。”時恒站起身:“只有找到下咒的人,才有解開的可能。”

秦離擰着眉毛看他:“這是降魔局的事情,你賴在這做什麽?”

“這位小姑娘在成為降魔局的一員之前,首先是一只,妖。”時恒并不生氣,神色如常的看着他,“這屋子裏恐怕沒有比我更适合留在這的人。若是我沒記錯,魔界第三掌令紅豆大人,可是用這咒的一位好手。”

秦離眯了眯眼,面色微沉。

他沒說話,但白染說話了。

“這種旁門左道的咒術,她的确無人能出其右。”白染看着地上臉色發灰的茉莉,“老五。”

“在。”金黎一個激靈,趕緊往前走了兩步。

“發三界通告,請魔界第三掌令紅豆大人來人界一敘。”白染冷着面色說完,轉身便朝外走去。

秦離皺了皺眉,擡起手臂攔他,“小……”

白染轉回身,眼神冷的的像是淬了冰,“怎麽,你想親自請她過來?”

秦離一頓,手上一松,白染抽出手臂,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秦離怔松的看着他的背影,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是……生氣了?

時恒抱臂站在一邊,饒有興趣的看着他,“別慫啊。”

秦離轉頭瞪他一眼。

“你想和他說什麽呢?”時恒問:“說這件事不可能是那位掌令做的?還是說你可以處理好這件事?我覺得無論哪句,他應該都不會想聽,我勸你這個時候還是少說話的好。”

秦離皺眉:“……你什麽時候才能滾回妖界去?”

“本來今天只是來吃個飯就走的,”時恒看起來心情不錯,“可是既然出了這樣的事情,還有我妖族的人涉及其中,其他的事情可以放放。怎麽着也得等這件事情處理完再走吧。”

“妖王還真是愛民如子。”秦離聲音涼涼的,一轉頭快步朝着白染追去。

屋子裏,時恒不急不慌的轉回目光,就見幾個組長跟被雷劈了一樣的神情,看看他,又看看秦離離去的背影,下巴墜下去好幾厘米。金黎作為秦離理論上的組長,渾身打着顫,磕磕巴巴的道歉:“他、他無法無天,還、還請您見諒,我們降魔局不是都是這樣的人的……”

“要都是這樣的人,你們降魔局可還得了。”時恒輕笑一聲,道:“別緊張,有你們白局在,我不會生氣。”

金黎趕緊點頭說起了感謝的場面話。時恒沒聽,看着門的方向,輕輕道:“這兩個人,關系還真是複雜啊……”

……

秦離追上白染的時候,白染剛回主桌取了手機鑰匙,打算離開。

大廳裏衆人還在瘋癫癫的群魔亂舞,一片嘈雜裏,主桌這邊并沒有人關注。秦離手臂一伸把他攔下,“小染,我……”

白染冷冷的擡頭,“叫白局。”

“……”秦離神色複雜,“……白局。”

“我不過叫那位掌令大人來詢問一下,”白染說:“魔皇陛下大可不必這麽緊張。”

“……”秦離一愣,一時間有點錯亂,“我沒緊張。”

白染沒說話。

秦離神色幾經變換,最後突然輕笑一聲,“你看起來好像很生氣,是覺得我會攔着你叫紅豆過來?”

“魔皇陛下看錯了。”白染微微垂首,在擡起頭時神色已經淡的看不出悲喜,他淡淡道:“涉及到降魔局的人,陛下攔或者不攔,這件事都不會有任何改變,我更沒有生氣的理由和必要。”

“很有道理。”秦離眼裏裝着笑意,“可你還是生氣了。”

白染微微皺眉。

“好好好,你沒生氣,你怎麽可能因為我護着別人生氣。”秦離嘆口氣,“是我看錯了,畢竟當年看到那樣的場景你都能心如止水的處理好一切,怎麽可能會因為這點事情心裏不舒服……這麽多年,我多希望你能氣一次,好歹也有個讓我哄你的理由。”

白染皺着眉頭:“你有病嗎?”

秦離不置可否,“我病就沒好過。”

當年他們回到魔界不久,兩人正是新婚燕爾,某一天秦離出門突然遭了算計,暈過去再睜開眼的時候,就見滿眼都是赤身裸·體的魔女,自己的衣服早已沒了影,身上還搭着一只胳膊,畫面那叫一個又香又豔十八禁。他正懵着,轉頭就看見白染冷着面色站在門口。

那是他魔生第一次覺得離死那麽近。

當然不是白染要他死,而是他覺得自己好像只剩下了一頭撞死自證清白這一條路。

除了一頭撞死,他腦子裏還有白染一言不發收拾東西回仙界的畫面——一哭二鬧三上吊這種事情永遠都不會出現在白染身上,他的小染只會冷漠而決絕的離開,連個眼神都不會留給他。

然而事實是,白染的确一個字都沒說,他沉默的走了進來,蒼绫在他身後爆發出金光,在屋中幾經劃過,眨眼之間将滿屋讓人控制不住的曼妙酮體捆粽子似的捆起來,市場賣肉一樣一吊,而後毫不猶豫的從屋裏扔了出去。

白染撿起旁邊的衣服,回身一扔,剛好砸在秦離某個不可描述的部位,疼的秦離一激靈。就聽白染冷着聲音,“遛鳥遛的開心嗎?”

“……”秦離以此生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褲子,“那、那個……”

白染冷冷看他。

“不是你……”

不是你想的那樣——多俗的臺詞啊,俗的秦離都覺得這話說出口都別扭。

“我只是好奇,什麽人采花能采兩個時辰,”白染轉過頭看向屋子角落裏的一捧黃色的野花,低聲道:“……丢不丢人。”

那天秦離之所以出門,是因為白染突然想給家裏布置些花草,這些事本來叫人去做就可以,但是秦離問了他想要什麽顏色,轉身就拎着鐮刀出了門。

秦離長出一口氣,他家小染就是聰明,這麽簡單的算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他摸了摸鼻子,聲音低的像是蚊子叫:“要不是你心血來潮給我擦琉璃鏡,還一下子擦碎了八副,我也不至于看不清東西睜眼瞎似的往人家坑裏掉……”

白染面無表情的轉頭看他。

秦離一激靈,一個高蹦起來,“明天就讓未三給我買琉璃鏡去!要多少有多少!你随便擦!”

白染冷笑一聲,轉身就往外走。

秦離松了口氣,剛想跟上,就見白染又折了回來,走到屋子角落,把地上的那捆黃色野花拿了起來,冷冷的看着秦離:“看什麽看。”

說完在秦離滿眼震驚裏,捧着那花,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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