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夑谶·六

第42章 夑谶·六

人界,降魔局。

此時已經黃昏,華燈初上,早過了下班時間,然而剛剛修繕好的會議室裏,六個組長全員到齊,分坐在長桌兩邊。

金黎站在投影前面,指了指投影上的資料,神色凝重:“烏索,《群魔志》上排名第二的大魔,生于無妄海,傳聞百萬生靈可一口吞之,千年前某位魔皇就是死在了這個東西的手裏。”

“而現在,白局懷疑,這個東西有重新出現的可能。”金黎沉聲道:“今天白局不在,離開前叮囑我讓大家務必了解這個東西,做好一切可能做的準備。”

“白局這麽懷疑一定有他的道理。”茉莉筆支着下巴,皺眉道:“排名第二的大魔……老五,之前有一次也是白局不在,我們局折進去一半的人,緩了一年多才緩過來,那次是我們遇到的最難搞的一次,那個魔物是什麽來着?”

“英招,《群魔志》排名十六。”郎北望在一邊出聲:“和這回這個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

茉莉眼睛猛的瞪大,“我的個老天爺啊……”

“烏索可怕的地方不在于排名,”辛魃穿着他永遠筆挺的西裝三件套,金尖鋼筆在本子上戳了戳,沉聲道:“而是在于我們對它了解太少。僅僅靠着一個傳聞,我們怎麽做準備?”

“大家別急。”潘達穿着黑白兩色的太極服,因為身子小,盤腿坐在椅子上,雙手揣着,明明還是個孩子的臉,卻穩如泰山,不急不緩道:“《群魔志》是人界的資料,魔界那邊知道的可能會更多。茉茉發個通告去問一下。”

茉莉一愣,“人魔兩界勢同水火,直接去問?”

“對,直接去問。”潘達道:“無妄海地處魔界,卻是三界的大事,魔界沒必要瞞着。”

茉莉有些猶疑的點點頭,“……好,我一會找人去問。”

“我先說我知道的。”潘達拿起桌上竹子形狀的小杯子喝了口水,聲音清亮,語氣卻沉穩:“烏索,生于無妄海,魔界歷2476年出現過一次,它蘇醒的悄無聲息,出現當夜鯨吞了無妄海邊過萬的守軍,而後盤踞無妄海上一月有餘。當時的魔皇被逼無奈親自出手,魔皇喪命,換得烏索再次沉入無妄海底沉睡。”

幾人瞪大了眼睛看他。潘達接着道:“傳說中百萬生靈一口鯨吞之應該是真的,根據我聽到的,烏索身上只長了一張嘴,那嘴張大的時候甚至可以吞下整座山。當它想吃人的時候嘴裏便會有巨風将目标吸入,而那個嘴就像是一個屏障,無論是仙是魔,那屏障可破碎一切力量,這就意味着,無論之前是何種修為和能力,只要進到了烏索的嘴裏,所有人就都只剩下了一個凡人的軀體,而這樣的一個軀體在如此龐然大物的嘴裏活下去,幾乎是不現實的事情。”

“确實,這樣一聽确實可怕。”金黎眨巴眨巴眼睛,“……不過老大,這些所有資料上都沒有的內容,你是怎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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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朋友無聊的時候給我講的,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潘達笑笑,沒繼續說下去,接起正題:“所以一旦真的對上烏索,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能被吸進他的嘴裏。我們需要山土的鎮壓之力,現在,小六兒回妖界,老四老五派人分別去人界五岳找這麽幾個東西……”

會議結束,其他人都快步出去忙了,只有辛魃和潘達坐在會議室裏沒動。

辛魃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個竹子形狀的棒棒糖,撕了包裝放在潘達嘴裏,“白局這個時候叫你回來,與其說需要一組的能力,還不如說就是為了今天這樣,即便他不在,也有人能把降魔局撐起來。”

潘達甜甜一笑,舔了舔棒棒糖,“白局這麽多年只在乎過降魔局,可是即便這樣,他的心也是飄着的。”

辛魃點頭,“白局本來就是仙界的人,守了降魔局這麽多年,即便想走,也做的足夠了。”

“不是仙界哦,”潘達搖了搖小腦袋,“我也不知道他的心定在哪,不過總歸不會是仙界。”

辛魃微微蹙眉,沒再問下去,語調一轉,有些生硬:“你那個朋友是誰?我怎麽不知道。”

“啊?”

“無聊的時候給你講烏索的事情的朋友。”

“哦,這個呀!”潘達轉頭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就是小黑呀!我和你說過的。當年我跟着白局還沒來降魔局的時候,白局在山裏撿了一條小黑蛇。它當時受傷了,被白局撿回去養傷,它可喜歡白局了,我記得它眼睛不大好,從來都不出門,說擔心出門就再找不到白局了。”

“後來呢?那個小黑去哪了?”

“後來它傷好了,有一天晚上白局就帶着我離開了。”潘達道:“我也不懂為什麽不帶小黑走,小黑睡醒了起來應該會很難過吧。”

潘達嘆口氣,“我還挺想他的,那個時候他無聊了會給我将魔界的事情,挺好玩的。”

降魔局隔着一條街的酒吧裏。

華燈初上,酒吧裏陸陸續續來了人,幾乎每個人都會朝吧臺坐着的那個男人看一眼。

那人坐在高腳椅身上,腿長的驚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襯衫,襯衫下肌肉線條勻稱有力,領口第一顆口子松開,露出骨感的喉結。他的五官立體,尤其那雙眼睛深邃極了,鼻梁上架着一個精致的金絲眼鏡,不過還是靜靜的坐在那,就将儒雅和格調體現的淋漓盡致。

漂亮的女酒保眼睛一個勁的瞟他,片刻後還是走了過來,露出最迷人的笑:“先生,您的橙汁快喝完了,要喝點酒嗎?”

“不用了。”秦離擡頭淺淺笑了一下,又垂下眼睑。

他像是在沉思着什麽,又像是在等什麽人。

女酒保不肯放棄,又問了一遍。秦離搖搖頭:“白天就喝酒的話,有人會不高興。”

女酒保半開玩笑道:“看來先生的女朋友管的很嚴啊。”

“是前妻。”秦離推了推眼鏡,淺淺笑笑:“以前管的很嚴,近些年可是徹底不管我了。哪怕我喝酒喝的眼睛都疼死了,他都不肯露個面。”

女酒保一怔,朝着他那雙深邃的眼睛望了一會,轉回身姿态優雅的調了一杯Delirium Red,推到秦離面前,“這杯是我請您的。”

那雙眼睛可真是漂亮啊,可惜有眼疾。

“這回你前妻不管了?”女酒保問。

秦離輕笑一聲,搖搖頭:“何止是不管,就他欺負我欺負的最狠。”

在白染離開魔界的漫長的幾十年裏,秦離曾經短暫的找到過他一次。

那個時候白染在人界的山裏隐居,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不知道從哪撿了只熊貓,閑來就同那只熊貓說說話撸撸毛,日子過得很是安穩。

秦離差不多把三界都掘地三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尋到他,想沖進去把他扛回魔界,又怕把人吓跑了,激動了半天,到底沒敢直接露面,化成條黑色的小蛇躺在白染的小茅屋門口裝死。

他去無妄海那一趟本就傷了根本,自己再給自己砍幾刀,都不用裝,活脫脫就是個病秧子。

白染看見那條快沒氣了的小黑蛇的時候,沉默的站了好一會,最後還是撿回了家。

秦離松了一口氣。

日子就這麽過了幾個月。幾個月裏,白染出門的時候就把秦離放在家,讓它和熊貓作伴。秦離本來想時時刻刻跟着白染,可是他變成蛇沒法戴琉璃鏡,生怕一個沒跟上又找不着人了,索性就和那只熊貓一起宅着。他覺着白染對自己總是不遠不近的,他一邊每天去深山裏為了自己辛苦的采藥,另一方面卻從來不同自己說話,上藥的手法溫柔細致,可除此以外便也沒有別的了。秦離想,白染性子向來冷,對一個來路不明的東西盡心照顧已經足夠了。他始終用着小蛇的樣子,反正只要能和白染在一起就好,自己是什麽樣子他絲毫不在乎。

可是某一天突然就變了。

那個時候他的傷養的七七八八,他怕白染因為他傷好了讓他走,每日膽戰心驚的。

某一天晚上,他像平時一樣,隔一個兩個小時就要醒過來一次。這一醒卻發現白染正靜靜坐在桌邊,看角度像是正望着自己。

秦離心裏一喜,心說白染是不是在關心自己。他又不敢被白染發現自己沒有睡,重新閉上了眼睛。

兩個小時後,他再次悄悄睜開眼睛,白染還在。

他心裏疑惑,可難得白染能看他這麽長時間,心裏還是歡喜更多一些。

又過了一個小時,白染沒動。

晨光熹微,白染沒動。

天色大亮,早已過了白染平日出門的時間,白染還是沒動。

秦離心裏越來越疑惑,硬生生又靠了一個小時,最後實在裝不下去,起身朝桌子前那個身影移了過去。

這一看一口氣沒上來好懸沒厥過去。

——就見桌前的椅子上用稻草非常随意的紮了個人形,套了件粗布衣裳,直挺挺的在那戳着。

而真正的白染和那只熊貓早已經沒了影子。

酒吧裏,秦離面無表情:“……但凡他肯給那捆草畫張臉,我也不至于記這麽長時間。”

“臉?什麽臉?”女酒保沒聽明白。

“沒什麽。”

秦離拿起橙汁喝了一口,接着等未三。

下一刻,酒吧內的空間驟然被撕開,黑色的煙霧從裂縫湧出,接着,一個紅衣女子從裂縫中踉跄的跌落出來,雙膝一軟,直接跪在地上!

她穿着一身并不現代的衣服,原本秀麗的卷發混亂不堪,冷白的臉上沾着血,看起來觸目驚心。

酒吧裏所有人都滿臉震驚的望了過來。

秦離在看見紅豆的瞬間眉頭就皺了起來,伸手去扶。紅豆将胳膊抽出來,咬着牙撐着人骨弓坐了起來,啞着聲音道:“陛下……确認了,真的是烏索,它脫離無妄海,出來了!”

秦離眉頭皺的更緊。

下一刻,忽聽門口出來一聲叫:“大佬!”

張大寶快步跑過來,一抓秦離的手臂,急道:“大佬!你讓我看着局裏的消息,我一直在盯着。”

“白局!”張大寶急道:“白局好像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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