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夑谶·十五

第51章 夑谶·十五

三天後。

降魔局,白裙子的小姑娘正抱着平板在辦公室晃着腿,門口傳來兩聲響,時臾探頭進來,問:“茉兒,看見老五了嗎?”

“老五?沒有。”茉莉擡頭,皺了皺鼻子,“我懷疑這幾天他在躲着我。”

“躲你幹嘛”時臾一愣。

“不知道。”茉莉搖頭:“他這幾天神神秘秘的,見到我就躲着走。沒辦法必須碰面的時候就表情詭異的看着我,像是有事想和我說,又得憋着不能說,看起來十分便秘。”

時臾并不在意:“你們兩個湊一起就是個八卦集中營,老五有什麽還能不和你說的。”

“不知道,直覺告訴我,是個大瓜。”茉莉一臉鄭重,片刻後無所謂的擺擺手,又低下頭擺弄起平板,“不重要,眼看着他快憋不住了。”

時臾點點頭,又問:“白局呢?”

“這幾天請假了,說是要休息,有事打電話。”茉莉擡頭,“善後的事現在都是三組來做,有事找我啊,這一遭白局确實累壞了,讓他歇歇吧。”

“私人的事,必須找他。”時臾沒再說什麽,轉頭走了。

“這幾天小六兒好像心情不大好啊……”茉莉看着時臾的背影,單手支頭,一臉深思狀,又嘟囔道:“到底是什麽瓜啊……”

白染的公寓。

清脆的門鈴聲叮咚響起,秦離手中的咖啡杯一頓。

他穿着一件淺咖色的羊毛衫,下面穿着條棕色長褲,悠閑的坐在沙發上,手裏正端着只精致的wedgwood骨瓷咖啡杯,整個人看起來慢悠悠的。

他微偏過頭,“前妻,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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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裏傳來花花的水聲,白染正在洗澡,沒聽見。

秦離挑挑眉,将咖啡杯放在身前的茶幾上。他的動作很慢,那是目盲帶來的對周遭的不确定感産生的,但他看起來并不慌,手上也沒有不斷朝前試探的動作,他手向下移動,先是小指點到了托盤,而後又将咖啡杯穩穩的放了上去。

他站起身,慢悠悠朝門口走去。

門外站着兩個人,看到他都是一愣。

金黎磕巴一聲:“魔……”

說完一磕巴,想起旁邊還站着個時臾,硬生生又把後面那個字吞了,咽了口唾沫,“我們來找白局。”

“請進。”秦離側身,微微一笑,這一笑愣是笑出了一臉賓至如歸的感覺。

時臾冷着臉跟在金黎身後進了屋。

秦離走回原來的位置坐下,時臾走到離他最遠的單人沙發坐下,轉回頭一臉疑惑:“老五你杵那麽遠幹嘛?”

“啊?沒、沒什麽。”金黎觑了眼秦離,硬着頭皮走到另一邊坐了。

他是降魔局的人,就算是見到魔皇也合該不卑不亢。只是他一想到當年當着這位的面說過無數次“白局前夫那個狗男人”,腿就控制不住有點打軟。

當着人家一界之主的面說人家是狗男人,還說了不止一次……金黎想想,真他媽的刺激。

“稍等,他一會就出來了。”秦離說完,伸手又去拿咖啡杯。他的動作依舊很慢,拿的時候依舊是小指先碰到了咖啡杯的邊緣,而後不急不緩的拿起來放在唇邊。

時臾看着他的動作,陰着臉轉開目光,片刻後又轉了回來,反正那人也看不到自己在看他,怕什麽!

誰知道秦離喝了口咖啡,淡淡道:“有事?”

時臾一哽。片刻後皺着眉問:“聽說你眼睛瞎了?”

旁邊金黎被他這直白的一句激的一咳嗽。

神他媽‘聽說’。

秦離慈愛的“看”着他,“廚房有水,我就不去給你倒了。”

金黎連忙點頭,“我自己去我自己去。”而後一起身沖去了廚房。

秦離轉向時臾,“想說什麽?”

時臾偏過頭,冷冷道:“我哥說,當時你也沖進烏索裏了,只是後來卻沒人看見你。”

秦離“嗯”了一聲,等着下文,半晌卻一直沒有聲音。

時臾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

秦離沖進烏索裏這件事根本用不着去聽任何人說,畢竟魔息劍炸開的時候他自己還吐了口血罵了一句。

他只是需要好好的接受一下這個情況。

在他的印象裏,秦離這個名字等同于“渣男”,甚至還是渣男的終極版。當年的觀辰子是什麽樣的人物?風華絕代,三界敬仰。秦離是什麽人?魔界小怪物,肮髒又不堪。觀辰子去了魔界以後又有個什麽結果?——別說什麽幸福美滿了,連血精都跑到了秦離身體裏。

這樣的渣男簡直人神共憤。

他氣了秦離這麽多年,可在那一刻,又有些懷疑。

他哥同他說,當時也想跟着進去的,但最後一刻停住了。

時臾覺得他哥的做法理所當然,他哥背着整個妖界,牽一發而動,不能這麽不管不顧。

可秦離難道不也是也背着魔界?

即便不是他哥,就是換成身無挂礙的自己,孑然一身不需要瞻前顧後,難道就會像秦離一樣,毫不猶豫的沖進去嗎?

自己怕是也沒有那樣的魄力和膽量。

就是退一萬步說真的沖進去了,他又有能耐把白染全須全尾的帶出來嗎?

不僅不能,甚至怕是還得給白染拖後腿。

時臾有點挫敗,卻又好像有點釋然。

他不說話,秦離便也不說,慢悠悠的喝着咖啡。

片刻後金黎從廚房出來,正對上白染擦着頭發從浴室走出來。

白染依舊穿着襯衫長褲,白襯衫上面兩個扣子松着,身上的水汽還沒散,白裏透着些微的粉,黑亮的頭發上粘着水珠,濕噠噠的。

金黎腦子裏瞬間蹦過那句“前夫”,也不知道從白染這個樣子裏想到了啥,頓時一個激靈,臉色發窘的轉開目光。

“老五和小六來了。”白染走到一邊沙發上坐了,“什麽事?”

時臾看了眼金黎,金黎“哦”了一聲,稍微靠近了點,同白染說了些烏索時間後續的事,順便待茉莉交代了一下善後的情況,白染聽完點點頭,算是了解了,轉頭又看向時臾。

“妖界老爺子大壽,我來送請帖。”時臾拿出精致的帖子,上面還帶着妖氣,發着瑩瑩草綠色光芒。

妖界人性子平和友善,有送東西或者發帖附帶本家妖氣的習慣。綠色代表生命力,有祝福接到帖子的人身體健康的意思。

時臾道:“我哥讓我穿的正式點代表妖界二公子來送,華服太麻煩,差不多就得了。”

今天時臾确實穿的比平日正經的多,一身又肥又大的潮牌衛衣哈倫褲沒了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小西裝。他長得本就好看,年輕又有活力,此時被這一身衣服一襯,越加讓人移不開眼。

白染笑笑,“知道了。”

時臾轉頭看了眼秦離,像是想說什麽,嘴唇動了動又把話咽了回去,把請帖放在了桌上。

一時間沒人說話。秦離好脾氣道:“還有事嗎?”

可這話在金黎耳朵裏自動轉變成了“還不滾是想死嗎?”

金黎偏頭看了眼白染,就見白染正在擦着頭發,水珠順着脖頸往下·流,進到白色襯衫裏不見了。

大白天的洗澡,那下一步……

金黎一個激靈,轉頭看向時臾,一臉認真:“走走走!局裏還有好多事要忙呢!”

時臾皺眉:“你不是忙完了才出來的麽?”

話音還沒落已經被金黎拉着逃也似的走了。

門咔噠一聲合上,白染疑惑的看着那個方向:“老五這是怎麽了?”

“可能是腦子裏黃色廢料太多了。”秦離笑笑,偏頭向白染的方向,手拍了拍沙發,好脾氣的問:“請問這位前妻,我身為一個被照顧對象,還要睡沙發睡多久?”

白染淡淡道:“這是魯班後人親手打的,沒委屈你。”

這沙發說是沙發,又寬又大,比尋常的床并不差什麽。

白染頓了頓,又道:“你要是想回你那棟別墅,我也不會攔着你。”

“怎麽會。”秦離輕笑一聲,“難得你答應照顧我,這樣的機會哪能放開。”

他說着站起身走向浴室,熟門熟路的取出吹風機又走回來,“來吧,給你把頭發吹一吹,冬天濕着頭發當心着涼。”

白染猶豫一下,把毛巾從頭上拿了下來。

秦離用的柔風,不燥,他一邊吹一邊輕輕撥着白染的頭發,“觸感真好。”

人眼睛看不到的時候其他的感覺就會敏感的多,以前他還沒用現代科技給白染吹過頭發,此時只覺得白染的頭發軟軟的、滑滑的,同當年一模一樣。

白染沉默片刻,“不是說我來照顧你麽?”

“嗯,你照顧我。”秦離站在他身後,溫度透過薄薄的襯衫布料傳到白染的背上,眼角帶着笑:“那下次你給我吹。”

那聲音像是長了腿直直的往白染耳道裏鑽,在耳朵後面的位置激起一絲癢意。

白染感覺耳朵有點發燙,突然覺得這個距離好像有點太近了。

他站起身,沒管吹得半幹不濕的頭發,從秦離手裏拿過吹風機關了,硬着聲音:“餓了,吃飯吧。”

秦離也沒反駁,點點頭,不急不緩的問:“……那今天又吃哪個口味的代餐粉?”

白染一窘,站在那抿着嘴,愣是好幾分鐘沒說出來話。

他當年吃慣了秦離做的菜,到了人界之後誰做的也看不上,再加上他這身體對食物的需求也沒有那麽高,索性全部換成代餐粉,需要的時候喝點也就是了。

秦離眼睛看不見是因為解決烏索,由白染來照顧理所當然。這三天裏白染嘗試着做飯,開始秦離不同意,看他堅持也就由着他,抱臂靠在廚房的門框上做指導,白染來實操。

那頓飯做了兩個小時。

戰績是打碎了八個碗,炸了兩個鍋。

然後白染黑着臉把廚房給封了。

兩個人喝了兩天的代餐粉,秦離臉上笑眯眯,心裏已經MMP的計劃讓未三去炸工廠了。

空氣裏是良久的沉默,白染也知道這樣的所謂的“照顧”太不人道。他想了想,問:“你想吃什麽?我點外賣。”

他拿起手機,在應用商店裏找到外賣軟件要下載,就聽秦離道:“有點想喝海鮮粥。”

白染手一頓。

海鮮粥哪裏都有,可是要和秦離做的比起來,實在是天差地別。

他重新看向手機,“我找找。”

“不用了,我去做吧。”秦離起身,一擡手将白染在廚房下的封咒解了,推開門走了進去。

三天前,烏索炸開的同時,秦離掐在剛剛好的那千分之一秒将魔息重新鎖起,魔息化為的巨劍驚險的停在他心口,消散開去。

他們重新獲得了原先的法力,秦離幾百年前在仙界修出來的那點能耐雖然和魔息不能相比,解個封咒還是不成問題。

“你做?”白染懷疑的皺眉,跟着秦離進了廚房。燒灼的痕跡早被白染處理了,廚房看起來和新的沒什麽區別。

“嗯,我來做,你把東西幫我準備好就好。”秦離道:“你喜歡的那幾樣這些年我做了無數次,看不見也不打緊。”

“嗯,”白染下意識的問:“這些年你給別人做過嗎?”

這話一出口他就覺得不對,嘴又抿成一條線,當剛才什麽都沒發生。

偏生秦離不給臺階,轉頭輕笑:“這話聽起來有點酸啊前妻。”

白染面無表情的打開冰箱,冷冷的問:“需要什麽?”

冰箱裏東西滿登登的,還是他自以為可以做好飯的時候買的,想想廚房被炸的慘德行,白染一眼也不想多看。秦離報了幾樣東西,而後補充:“我沒給別人做過,不過每次讓未三倒掉的時候他好像偷吃過不少。”

白染全當沒聽見。

他把食材規規整整的在案板上擺好,拿出菜刀,問:“我來切?”

“不用,我來。”秦離說着手就伸了過來,吓得白染一個激靈——此時他自己手握着刀柄,秦離來抓只能抓刀刃。

他還沒來得及躲開,就見秦離擡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而後順着手臂滑到手腕,再滑過手指,最後兩指一捏,将刀拿了過去。

手上的觸感一觸便消失,留下了一點點的溫度。

秦離嘴角彎着,晃了晃手裏的刀,轉身朝向案板。

還挺聰明的。白染想。

秦離需要什麽他便拿什麽,食材拿過來碰碰秦離另一只手,秦離接過來,轉上兩轉,便開始下刀。白染在旁邊看着他那娴熟的動作,一度懷疑這人是不是真瞎。

好在秦離一邊讓人疑惑,一邊又在極力驗證這件事。就比如說他明明看不見,還不老老實實的在案板邊站着,一會要拿這個,一會要拿那個。這廚房明明大的很,兩個人卻總是碰到一起,足以見得秦離是真的看不見。

白染不敢推他,每次都只能兩只手把在他腰的兩側,緩着力道把他挪到正确的位置去。

像是半個擁抱。

秦離開始還假模假式的說句抱歉,次數多了連神情都坦然起來。

白染覺得他是故意的,可是他沒有證據。

次數多了以後,白染幹脆直接問出來,一臉懷疑:“我在這換了不下十個位置,為什麽每次都會碰到?”

秦離微歪着頭,好脾氣道:“我瞎。”

白染:“……”

……有的人,就是瞎的坦坦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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