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做局

第22章 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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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晦手持一點紅,不躲不閃,粗暴地橫切入氣流中心,只聽得一聲悶響,氣流應聲斷成兩股,斜擦着元晦袖口,奔流而去。

元晦這邊還沒來得及收劍,李一已經幾步近身,使出一招金雞獨立穩住身形,另一只腳如根棒槌,雨打沙灘般地砸向元晦。

元晦避之不及,下腹結結實實地挨了幾招毒腳,吃痛退了小半步,而後将手中一點紅耍得密不透風,擋下了這波進攻。

他見李一足下放慢,打算反守為攻,不料李一見好就收,先他一步,退至安全距離。

兩輪下來,李一已将元晦的武功路數摸了個大概。如果說之前他對這個橫空出世的俊秀青年有幾分忌憚,此刻已是蕩然無存。

眼前人不過是仗着死鬼老爹的虛名,空有一副好皮囊,沒什麽實料。倘若碰上個別的什麽人,或許會手下留情。可惜碰上他,一只只懂焚琴煮鶴,不懂憐香惜玉的野螳螂。

李一眯細了眼,當即使出必殺技“赤球”。只見他長腿掃過之處,卷起了拳頭大小的氣旋球,那氣旋球高速運轉,在虛空擦出似有若無的火花,形成一個個“赤球”,摩拳擦掌地撲向元晦,企圖與他同歸于盡。

元晦穿花佛柳地避開了一波“赤球”的攻擊,卻也亂了陣腳,被“赤球”追得人仰馬翻。

錯失目标的“赤球”或是在空中炸成一朵朵令人聞聲色變的煙花,或是撞在地面,爆破出坑坑窪窪的瘡痍。

臺下衆人看得是心驚膽戰。一方面感嘆李一下手太過狠毒,一方面感嘆蘇家後繼無人。

曾經的姑蘇一滴血蘇令是多麽的風光。一劍穿心,只留一滴血在胸膛,絕無暈染。

如今滿門被屠,留下個遺孤,活奔亂跳地被幾只氣旋球追着滿臺跑,也不知是家門大幸,還是家門不幸。

于是乎,元晦憑借行雲流水的身手和毫無破綻的演技,成功塑造了一個有血有肉的蘇家敗子形象。

倘若沒有與元晦朝夕相處數年,知根知底,墨玉笙或許也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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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只是五感漸失,腦子還是很靈光。姑且不說元晦性子沉穩處變不驚,這種上蹿下跳的猴戲反應壓根不是他的風格。單論他是無相寺出身這一條,臺上的這五人哪怕聯手,都只有給跪的份。

如果一個“野螳螂”還是“毒蜘蛛”的三教九流可以将無相寺十年一出的武學奇才虐成這副模樣,無相寺早該改名“無顏寺”,省得糟蹋“南無相,北少林”這名聲。

那麽問題來了。

他這般處心積慮地逢場作戲,又是做給誰看?

可憐墨玉笙心裏看似和明鏡一般,滿腦子卻是一水帶把的問號。

這場“鬧劇”最終以元晦嘔出的一口情真意切的鮮血收尾。

墨玉笙心尖狠狠地顫了顫,心道:“不就是演個戲嗎?至于這麽玩命嗎?”

那“野螳螂”也不知是不是被血腥味熏沒了心智,忽然狂性大發,對着看似毫無還擊之力的元晦又添幾腳。

“螳螂腿”刮起幾道勁風,卷着臺上的沙礫飛馳向元晦,卻被一道破空而至的鞭影春風化雨般地收進了袖口。

只見一個公子扮相的青年人橫在元晦面前,将袖中那一點戾氣溫溫吞吞地從長得十分好看的指尖洩了去。

李一不死心,擡腿欲使出絕殺“赤球”。幾乎在同時,元晦眼底寒光一閃,指尖倏地聚起幾點光華,裹着蠢蠢欲動的殺意,一觸即發。

墨玉笙視力和耳力不及從前,覺知力卻被激發到登峰造極,一點微弱的氣流變化也能敏銳地捕捉到。

他沉着臉,對着身後簡短道:“收手。”

說話這檔,他從懷中摸出些個不知什麽的玩意,腦後長眼一般,朝着李一彈去。

幾處銀光乍現,方才還張牙舞爪的野螳螂,登時成了一只落水蟲,渾身被洩了氣不說,那只作亂的螳螂腿被釘在了半空中痙攣不止,看着又心酸又滑稽。

一切快如閃電,臺下看客以為李一遭了什麽絕世暗器暗算,伸長脖子在地下尋了幾圈,卻只發現幾錠散發着銅臭味的碎銀,當即齊刷刷看向墨玉笙:這是什麽神仙下凡?竟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內功。

墨玉笙年輕時特別喜歡抛頭露面,享受那種衆星拱月的感覺,簡直如魚得水。

近年來,他一改往日輕狂,行事越發低調。

他微微颔首,将披風的領口立起,遮住了小半張臉,在衆目睽睽之下,掠到元晦身邊,伸手抓過他的腕子,拖着他,淡入烏泱的人群。

元晦反手探向墨玉笙心脈,見他脈象平穩,稍稍寬了心,卻還是面色緊張地問道:“怎麽樣?哪裏不舒服?有沒有受傷?”

末了還惡人先告狀地補了一句,“怎麽行事那麽魯莽?”

墨玉笙差點被氣笑了,心道:“小崽子,不說人話。要不是你給我惹事,我至于大動幹戈地給你擦屁股嗎?”

面上,他端着師父的威嚴,八風不動地“嗯”了一聲,然後想起什麽似的,湊到元晦耳邊,輕聲道:“跟我說說,你那……算是怎麽回事?”

大概怕漏了風聲,他挨得很近,唇瓣幾乎沾着元晦的耳垂,聲音更是有如吹氣一般,帶着點潮濕的溫熱,一路撩撥着鑽進了元晦耳中。

于是乎,以定力著稱的無相功傳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墨某人一口軟語差點吹沒了魂,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好像剛從酒缸裏爬出來似的,不辨東西。

墨玉笙見元晦魂不守舍,只道他不願透露心思,正想着如何軟磨硬泡撬開他的嘴,手忽地被人捉了去,一根冰涼手指落在他手心,飛快地比劃出兩個字:做局。

墨玉笙頓了頓,反手扣住元晦,指尖滑進他的掌心,寫道:“如何?”

元晦一天中,第二次呆傻成了根人棍。

他由嘴說改成手寫,并不是因為謹慎,純粹是擔心靠墨玉笙太近,會失控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

這下倒好,作繭自縛。

墨玉笙劃過手心的觸感比那軟語更加要命,一股酥麻感自他手心而起,洋洋灑灑地爬遍全身,幾乎要把他折磨出偏癱。

墨玉笙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呆呆傻傻的元晦,伸手在他後頸處重重敲了一下,憤憤地想:“原來多靈泛的一個人。無相寺的那幫老禿驢,究竟對他做了什麽!”

元晦就着痛意,找回了點覺知。他伸手在墨玉笙手心比劃了四個字:引蛇出洞。

墨玉笙一愣,旋即開口問道:“心意已決?”

元晦垂着眼皮,點點頭。

他想以己為餌,引出當年滅門的兇手。

墨玉笙其實很想勸元晦放下血海深仇,跟着他回春山鎮。

閑來無事去市集逛上一圈,順點零嘴。回家将宅門一鎖,種花逗鳥。輕輕一偏頭,便能看到遠處春山如笑。

然而墨玉笙只是擡手在元晦肩頭輕輕拍了一下,“放寬心”。

剩下的半句話,他隐在喉間:“有我在。”

臺下,師徒兩人各懷心事。

臺上,群雄逐鹿,烽煙四起。

不知是山河氣運站在了中原樓身後,以浩然之氣平人心鬼蜮,護江湖下一個五年安定;還是如元晦所料,武林大會的落幕只是亂世的開始,一只看不見的手将中原樓拱上風口浪尖,拖着整個江湖共沉淪。

總之,中原樓不負衆望,将九州令收入囊中。

只是這個過程實在曲折。

司徒府麾下一名叫白面書生的年輕人一騎絕塵。

他不知練的什麽武功,身子軟成了一攤水,可以肆意變幻出各種匪夷所思的姿勢,輕而易舉就能避開對手各式進攻。

更為詭異的是他天生神力,力大無比,體內存着異于常人的精氣神,像是一臺不知疲倦只懂殺戮的機器。

從資格争奪賽到與蕭翎天對決,大大小小幾輪戰勢下來,他體力絲毫未見削弱,反而越挫越勇,最後以一擊鐵拳化了蕭翎天的風月掌,贏下一局,逼得沈清淵出列,代中原樓出戰。

沈清淵出手原在墨玉笙意料之中。

他沒料到的是,鬼主無影非但沒有選擇與沈清淵交手,還聯手慕容羽,破了書生的紫金萬魂蠱,完成了絕地反擊,助中原樓落定乾坤。

英雄大會落幕後,中原樓宴請賓客,辦了一場聲勢浩蕩的慶功宴。

墨玉笙三人混跡在人群中,趁人不備,腳底抹油溜了出來。

快到正門時,被一個氣喘籲籲趕來的中原樓弟子截住,“慕容公子留步,盟主有請。”

墨玉笙一聽,松了口氣,十分君子地朝來人打了個招呼,領着元晦潇灑轉身,留下慕容羽獨自品味這世态炎涼。

一路上,墨玉笙反複在腦海中複盤元晦昨夜的那番話“我若是那放風的人,定然暗中助中原樓贏下明日一戰,将所有人都囚成局中人,一個不落,這樣才配叫天下大亂”。

有那麽一個模糊的人影在他腦海中閃過,會是他嗎?

元晦跟着墨玉笙行至羽莊,沒有進門,“師父先回屋休息,我要去一趟客棧。昨夜收拾得匆忙,有件東西落下了。”

墨玉笙也不知是想事想得入神了,還是覺得這麽大個人怎麽還丢三落四,表情古怪地看了元晦一眼,揮了揮手,一言不發地擡腿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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