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龍王娶親案1
第002章 龍王娶親案1
風煙俱淨,天山共色。
落花谷生在崖壁之間,依山傍水,可謂是游玩的好去處。因為受金郅城庇佑,在江湖中也算是小有名氣。谷中的百姓豐衣足食,整日裏一日三餐,日子不要太過平淡。可是最近幾日,有些人心惶惶。
可說也是,正值年關,卻出了這麽件怪事。
那日大年初一,劉家傳出一聲驚叫過後,劉家二姑娘憑空消失,無影無蹤。
當時只留下一匣銀兩,這龍王娶親也不知是哪家說書先生傳出來的版本,總之深得百姓喜歡,沒兩日就傳的沸沸揚揚,路邊的狗都能說上兩句。
葉良玉昨天半夜才坐船進谷,清晨時分就被街道上聒噪的議論聲吵醒了。
他壓下心中不耐,劍柄挑開一旁的窗戶,垂眼向下望去。
這條羊腸小道擠滿了人,争先恐後的看着石頭壁上的布告。
葉良玉這個角度正好能看清內容:皇城司懸賞。若能破獲龍王娶親一案,賞黃金五十兩,并封江湖刑司一職位。無需通關文牒,随意出入金郅城管轄城鎮。
葉良玉睡意去了大半,穿戴整齊下樓吃早點。
特意選了個靠窗的位置,觀察街道。
直到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他的視野,一根銀色的流蘇簪将男人長發梳起,一身桃夭色錦緞襯得他膚白若脂。盡管穿着如此,眼中卻依舊淡漠刺骨。
葉良玉眼中閃過一絲驚愕,顯然不曾想會在此處與他相遇。
在男人側目看過來的瞬間,少年的目光被遮蔽。
“你好,兄臺。有沒有興趣交個朋友?”
眼前的人穿着麻布粗衣,脖頸上緊緊纏着一條銅錢項圈,臉頰上還沾着些泥濘。他莞爾一笑,露出一顆虎牙,目光炯炯地落在少年胸前的石頭吊墜上。
葉良玉垂眸看了他一眼,摸出二兩碎銀丢給他,想要盡快打發他。
那人先是笑呵呵地将碎銀塞進懷裏,目光依舊不離那石頭,又道:“我不是叫花子。”
“我叫狗牙兒,是個游俠。”
葉良玉沒心情聽他自我介紹,只是道:“在下不交朋友。”
“你在看什麽?皇榜嗎?你也對那五十兩黃金有興趣?不如咱們聯手破案,到時候五五分?”狗牙兒說着,邊抓着葉良玉向石壁走去。
葉良玉有些不耐,試圖甩開他的手。
“你松手。”
狗牙兒充耳不聞,穿過人群到達石壁面前。
葉良玉可算惱了,甩開他的桎梏,手落在劍柄之上。
狗牙兒嘿嘿一笑,舉起手道:“诶,別惱別惱。”
葉良玉瞥了他一眼,轉身準備離開。
“哎喲!他揭榜了!”
話音剛落,葉良玉下意識回頭查看,就見那人手中攥着一紙告示,向他飛撲而來。
“做什麽?!松手!松開我!”
可那人死死壓着他,“嘿嘿,小兄弟,你就跟我走一遭吧,虧不了你。”
遠處一道金印飄來,在兩人頭頂盤桓着,緩緩向下壓去。
葉良玉拼命掙紮,雙手伸直了胡亂抓住一角衣擺。
金印落地,身上力道一輕。
“诶,他是誰?你認識他?”狗牙兒狐疑道。
葉良玉這才擡頭望去,他攥着的一角衣擺正是桃夭錦緞,此時那雙狹長的眸子正看着他。
三人周身還環繞着皇城司追印的殘存法力,最終化作三條金絲繞在三人手腕之上。
“你好,我叫狗牙兒,是個游俠。”狗牙兒伸出手,“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唇齒輕啓,淡淡道出一句:“梁誡,字子骞。”
狗牙兒收回自己落空的手,沒覺得尴尬,笑道:“梁公子,這幾日咱們得同路了。”
……
路邊的面攤兒上坐着一行江湖人,此時吃飽喝足,正談論今日聽說的見聞。
“诶,聽說了嗎?有人揭了皇榜!”
“真的?看來又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自诩天命不凡,想着做英雄呢!到時候破不了案,怕是要像先前的人,被刑司抓進去喽!”
“可不是嘛!看來皇城司的大牢又要添雙筷子了!”
“一雙怕是不夠,是三個人。”
“哎呦!原以為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憨貨只有一個,原來是三個!”
落花谷并不算大,沒過半日就傳開了。
葉良玉從未想過有一日,自己還能成為別人的飯後談資。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沒想揭榜。是他非要死命拽着我。”葉良玉又沖着刑司解釋了一遍。
“所以說,他死命拽着你,你就拽着他。金絲印就落在你們三個人身上了?”
“對,沒錯。”
刑司看了看他,又道:“金絲印落地是不可悔棋的,我也沒有辦法。”
“總之,還請三位在薄子上簽字。”
一旁的狗牙兒興高采烈地接過冊子簽了名,刑司又擡頭看了看其餘的二人。
梁誡也抽過冊子,簽下自己的名字。
事已至此,葉良玉無處可退。
他憤然接過冊子,龍飛鳳舞地落下:葉樹,字良玉。
“這是案件的卷宗,還請查看。”刑司将竹簡遞給三人。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大年初一夜,劉家門口留下一匣銀兩後,屋內傳出一聲驚叫,家中二姑娘就憑空消失了。
緊接着,張家的大姑娘、周家的三姑娘都一次出現了落匣失蹤的事情。
每家人的說辭都大差不差,并無出入。
“一匣銀兩,一聲驚叫。人就這麽消失的無影無蹤?”葉良玉疑惑道。
“這卷宗之上有用的東西太少了,想有進展,還是要去現場看一看。”梁誡抿了抿唇,收起竹簡。
劉家自從出了那事之後,就只剩下兩個老人家。三人上門拜訪的時候,老人家并不是很吃驚,顯然已經提前聽說了有人揭榜查案一事。
“可否讓我們去令愛的房間看一看?”梁誡聲音溫潤,輕聲道。
劉老婆子看見梁誡,明顯被驚豔一瞬,看了他好幾眼。“進來吧,我家二姑娘的房間我一直沒動過。”
三人跟随劉老婆子進了院子,院落并不大,只有三間房。
推開房門,空氣蕩起一層薄塵。
“這就是二姑娘的房間……你們看吧。”劉老婆子眼睛攢淚道。
屋內家具齊全,多是一些女兒家的物件。
“大娘,你這幾日都沒進來過嗎?”葉良玉環顧一周,道。
“對,自從二姑娘……我就再也沒進來過。”
“短短幾日,怎麽積了這麽多灰。”狗牙兒嘆出一句。
屋內的家具地板都積了一層灰塵,幾人走動的過程中還會飄起一些,三人只得壓制呼吸的頻率,減少吸入。
梁誡伸出手,在一旁的桌角輕輕一摸。
“不是灰塵。”
只見他兩指搓動,将粘在指腹上的東西碾開。一抹殷紅在他白皙的手指上劃出一條線。
“這是什麽東西?”葉良玉眉頭微蹙。
“像是什麽東西的皮屑……”梁誡湊近聞了聞,“好腥……”
葉良玉下意識抓住他的手腕,拉過來聞了聞,的确聞到一股濃重的魚腥氣。
擡眸的瞬間,兩人的視線交錯。
葉良玉連忙将自己的手撤回來,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道:“像是妖氣。”
“妖?有妖怪?”劉老婆子臉色大變,驚呼了一聲。又連忙雙手合十,不知朝哪裏拜了拜。“哎呦,龍王保佑,龍王保佑啊……”
“哪有什麽龍王,明明是頭河怪,說不定你家二姑娘就是被他給擄去了。”狗牙兒啧了一聲,不由嘀咕道。
“話可不能亂說!我家二姑娘是被龍王娶回家了!龍王莫怪,龍王莫怪……”劉老婆子邊拜邊往外走去。
狗牙兒還想再說些什麽,葉良玉将其攔住。
“行了,是非只在人心。”
梁誡已經在房間裏轉了一圈,這房間也就五步長,家具不是很多。靠着床榻旁有一鬥櫃子。
他伸手打開櫃門,裏面的衣服整齊疊放着,最下面一層是兩床被褥。
“梁公子,該走了。”狗牙兒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梁誡合上門。
另外兩家也沒什麽線索,三個人從周家出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先找個地方吃飯行不行,我肚子已經餓扁了。”狗牙兒有氣無力地攬過葉良玉的肩膀嗎,靠在他身上說。
葉良玉不耐煩地推了推他,“髒手拿開。”
今日一天他們都沒吃飯,他不由地看了一眼身旁默不作聲的梁誡。
畢竟是他将人牽扯進來的,倒還讓人跟着他餓肚子。真是慚愧,慚愧。
三人随處找了間生意紅火的飯館,一樓已經沒有空桌,他們三個只好在二樓尋了處隔間落座。
點了幾道招牌菜,不一會兒就送了上來。
“逛了一天,可累死我了。竟然一點收獲都沒有。”狗牙兒手上不停地往嘴裏塞飯,又堵不住嘴。
“你往這邊靠靠。”葉良玉說着,伸手挪了挪梁誡的板凳。
這個隔間守着上下的樓梯口,人來人往很容易擠到他。
“多謝。”
話音剛落,就見三個小娘子從樓梯口上來。
梁誡的目光落在幾人身上,眼中靈光一閃。
那三個小娘子自然也注意到了梁誡,知道他在往這邊瞧,互相看了一眼,又嬌笑着竊竊私語。
“诶,姑娘。”梁誡率先出聲道。
葉良玉和狗牙兒都是一驚,也沒看出來這梁公子……
“姑娘,在下可否問一件事?”
那三個小娘子又互相看了一眼,推搡了一番。其中一個答道:“你問吧。”
“哦,我瞧見姑娘穿的衣衫,樣式特別,很是好看。想給我家小妹也做一身。”梁誡看了一眼小娘子袖口的蝴蝶扣,又道:“可否告知在下,姑娘是在哪家繡坊做得?”
小娘子笑了笑,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裙道:“這是時下最流行的樣式,尤其是這布料。這等衣裙,當然只有金郅城內的紅寶繡坊有了。”
梁誡點頭作揖,“多謝姑娘解惑,叨擾了,叨擾了。”
小娘子絲毫沒覺得他叨擾,離開前還不忘多瞧他幾眼。
見他回來,狗牙兒輕笑一聲,往嘴裏丢了一顆花生米。
“梁公子,好手段,在下真是開眼。”
梁誡眨了眨眼,像是吃了一驚:“阿狗兄弟也發現了嗎?”
狗牙兒愣了一下,一臉迷茫的“阿”了一聲。
“發現什麽?”葉良玉問道。
“姑娘們的衣裙啊。”梁誡看了一眼他,又道:“你們沒有發現那衣裙的顏色十分豔麗,還帶着一層若有若無的箔光。樣式也十分獨特,袖口上的蝴蝶扣也不同尋常。”
“不是……這有什麽用嗎?”狗牙兒诶了一聲,顯然還是一頭霧水。
“這等樣式的衣裙,甚是少見。可是那三家新娘的櫥櫃裏卻都有。”梁誡道。
“所以說,這三個人,都去了同一家繡坊做衣裙。”葉良玉和他對視一眼,道。
梁誡點點頭,“沒錯。”
“那我們還等什麽?現在就去那個紅寶繡坊!”狗牙兒狠狠咬了一口手裏的雞腿。
“現在去?應該已經關門了。”梁誡本來想說等明日一早再去,卻聽那少年挑了挑眉,道出一句:“關門了正好,方便我們調查。”
“你不會打算……”
“對,我們從後門翻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