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鬼繩厄命結

第012章 鬼繩厄命結

月落屋梁,暗室明燈。

狗牙兒已經喝成一灘爛泥,整個人趴在葉良玉身上。

葉良玉不耐煩地推了推他,喝醉的人卻像身上挂了沙袋一樣,死沉死沉的。

柳無道拿起酒杯跟葉良玉碰了碰,“小子,酒量不錯啊!”

葉良玉仰頭喝盡,面不改色。

梁誡和羨風只是小酌了一杯,還清醒着。

少年的臉頰已經蒙上一層淡淡的紅暈,應該已經微醺。

“原來你們就是揭皇榜的江湖刑司啊,久仰久仰。”羨風說道。

梁誡輕笑一聲,“一個挂牌的而已。”

“哪有無極祖師的名頭大啊!我才該說久仰。”

“你們兩個還客套起來了,都是兄弟。”柳無道拍了拍梁誡。

梁誡差點被這兩下打出內傷,心說這貨真是用不完的死勁。

不大一會兒,已經夜過三更。

柳無道和葉良玉終于算是安生下來了,畢竟店裏也沒有酒給他倆造了。

羨風上去踹了踹柳無道的屁股,冷聲道:“死小子,自己滾上樓去。”

柳無道恩了一聲,拽住羨風的衣袖:“師父,我走不動了。”

“走不動,腿也別要了。”羨風道。

此話一出,柳無道一個激靈就站了起來,還不忘來回踱步給自家師父瞧瞧。

“好得很好得很,我這就滾了。”

梁誡看着癱在一旁的兩個貨,嘴角不由地抽搐起來。

兩個少年互相抱在一起,早就睡死了過去。

他拽了拽葉良玉,“葉良玉。”

不動。

又踹了狗牙兒一腳。

還是不動。

“要不就把他們丢在這好了。”梁誡心道。

已經走了一半,還是咬了咬牙轉了回來。

他先是俯身叫了一聲:“葉良玉。”又擡手拍了拍他的臉頰。

“嗯……”葉良玉悶哼了一聲。

他試圖将人拽起來,可狗牙兒将人壓得死死的。

“算了,換一個輕松的。”說着,他上前将狗牙兒拎了起來。

狗牙兒被這麽一拽,恨不得整個人撲到梁誡懷裏,他哼哼唧唧地将嘴巴湊了過去。

“敢親我你就死定了。”梁誡冷冷地吐出這句話。

狗牙兒立馬一個激靈,酒都醒了幾分。

“梁、梁公子。”他有些尴尬,擦了擦臉上的口水。

“我自己可以走!”

話音剛落,狗牙兒就竄上了樓。

梁誡看向一旁的葉良玉,嘆了口氣。

“長的還是有幾分姿色的,不如将你賣了,說不定還能小發一筆。”說着,他湊近端詳少年的臉龐,又搖了搖頭。“不行,脾氣這麽臭,怕是沒人要。”

他蹲下身,将少年背到了背上。

……

葉良玉做了一個夢,他已經許久沒有做過夢了。

眼前是熟悉的宮闱房梁,他躺在嬰兒床裏。

母親低頭看着他,面無表情。

突然,眼前一黑。

被子将他整個臉都捂住了,死死地按在他身上。

他撲騰着腿,揮舞着小手。

已經喘不上氣,他似乎下一秒就要斷氣。

突然,脖頸上的石頭吊墜發出一陣異光,将壓在他身上的女人沖擊開來。

他又看見了母親的眼眸,雙眼通紅,攢滿了淚水,卻滿是憤恨。

“你為什麽不去死!”

母親的聲音撕心裂肺,突然沖了過來。

他緊緊地閉上了眼,突然感覺到周身一涼。

自己又變成了五六歲的模樣。

此時,母親正鉗着他的腦袋,狠狠地按進河水之中。

冰涼刺骨的水混雜着河床的泥沙水草,湧進他的鼻腔裏。他拼命地掙紮,想要呼喚母親。

“母親……”

“啪”的一聲,臉上火辣辣的疼。

“別叫我!住嘴!住嘴!”母親突然歇斯底裏,揚起手臂又扇了他兩巴掌。

胸前的石頭吊墜再次發出灼目的光芒,刺傷了母親的手掌。

血液從她的手心淌了下來,沁進泥土裏。

突然,一陣妖風吹來。

眼前的場景又是一變。

葉良玉突然害怕起來,淚流滿面。

房梁上的白绫随風飄動,帶着母親的軀體一蕩一蕩。

母親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似乎要化作厲鬼索他的命。

“不!母親!——”

少年驚叫一聲,胡亂抓住一把衣物。

“怎麽了,葉良玉?是我,是我。”梁誡抓住他的手臂,将人晃醒。

對上那雙狹長的眼眸,少年緊繃的神經松懈了下來。

他呼吸急促,似乎受了不小的驚吓。

“做噩夢了?”梁誡蹙眉問道。

見他不作答,也不多問。

“喝口水吧,還是熱的。”将一杯溫熱的茶水遞到少年的手中。

葉良玉接過喝了個幹淨,才緩過神來。

“可能是酒喝多了,所以才做噩夢。”梁誡說着,有些無奈地拍了拍腦門。“昨夜本來想給你喂點醒酒湯的,但是實在是掰不開你的嘴。”

“無礙。”葉良玉輕聲道。

“換身衣服吧,蘇捷昌就要問斬了。”梁誡活動了一下自己酸痛的脖頸。

“昨夜我們睡在一起?”葉良玉注意到他并未換衣,還有些疲憊。

梁誡點點頭,“放心,我沒對你做什麽。只是昨夜房間不夠了,我就跟你擠了擠。”

他邊說邊脫下自己的內衫,葉良玉瞳孔一縮,連忙道:“你作甚?”

“換衣服啊,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梁誡看了他一眼,“你有意見?”

“那我去狗牙兒房裏換,你也別墨跡了,趕緊起來。”

葉良玉伸手将人拽住,“就在這。”

“什麽?”

“就在這換,我不看你。”

梁誡挑了挑眉,也不去想他為什麽如此別扭。

他現在只想盡快将衣服換下來,出了一身汗,黏在身上着實難受。

若不是來不及洗澡了,他才不會如此湊活。

梁誡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褪了個幹淨,他光着腳走到櫥櫃前,從裏面摸出兩件衣服來。

少年不敢擡頭,睫毛微顫。

餘光中還是能看見男人潔白的背脊,纖長的雙腿,以及那帶着粉嫩的腳踝。

“好了,你也收拾收拾起來吧。一會兒趕不上問斬了。”梁誡的聲音穿進耳朵裏,他才緩緩擡起頭來。

“知道了。”

房門打開又合上,房間裏只剩下少年一個人。

葉良玉迅速地換了身衣服,但身上還是有一股淡淡的酒氣。

“阿樹!你醒了沒有?!出事了出大事了!——”狗牙兒的聲音伴随着劇烈地拍門聲響徹耳畔。

葉良玉一把拉開房門,眉頭微蹙,不耐煩道:“什麽事這麽着急?”

“蘇小姐、蘇小姐死了!”

葉良玉瞳孔一震,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皇城司趕到的時候,蘇家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很多人都受到了襲擊,等到迷迷糊糊恢複意識的時候,蘇小姐已經死了。

葉良玉三人到達蘇小姐房中的時候,就見她趴在屋內的桌子上,姿勢很詭異。

她的腰腹處有一個拳頭大的洞,血淌了一地,将她的衣擺浸透。

三人走了過去,垂眸看見桌面上的刻痕。

“又是這個印記!”狗牙兒一驚。

那兩條蛇纏繞在一起,相擁着撕咬着。

突然,蘇小姐的屍體發出了一絲動靜。

狗牙兒幾乎跳了起來,吓得鑽到葉良玉的後面。

只見蘇小姐的口齒突然張大,血液從口齒間流了出來,緩慢地沁進印記的溝壑裏。

“這什麽情況?詐、詐屍了?”狗牙兒不由地結巴起來。

梁誡眉頭緊鎖,“不對,不對。”

話音剛落,他便沖了出去。

“梁公子!你去哪?!”狗牙兒愣了一下,連忙喊道。

“他去刑場了。”葉良玉說。

金郅城,皇城門,菜市口。

梁誡不知道從哪個路邊随意騎了匹馬,一路疾行,喊道:“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他将那塊疙瘩令牌舉了起來,這才攔下劊子手的動作。

蘇捷昌早已沒了往日的光鮮,渾身髒兮兮的。看見梁誡,還是有些吃驚。

“梁公子……”

梁誡走上刑臺,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他附身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蘇捷昌立馬暴跳如雷,他撕心裂肺地叫喊着:“不可能!你騙我!不可能——”

“是她殺的對不對?”

蘇捷昌淚流滿面,幾乎說不出來,他還是搖了搖頭。

“她根本就不喜歡貓,也不喜歡海棠花!這都是你喜歡的東西。她讨厭一切小巧的活物,包括小貓、小狗、小孩——所以她不願意有孕,你就對外傳揚你不舉的假象。她将那些貓養在院中,只是為了随時揪出一個來虐殺!”

“住嘴!你住嘴!”蘇捷昌掙紮着,沖上前去掐住梁誡的脖子,咬牙切齒道:“不允許你玷污她的名聲!都是我幹的!我已經認罪了!這些都是我幹的!”

梁誡的脖頸通紅,青筋暴起,但他并不打算住嘴。他輕蔑地挑了挑眉:“她第一次殺王婆子,就上了瘾。所以才會在第二晚就又殺了一人,屢次三番!就像她殺害那些動物一樣!而你,就跟在她後面擦屁股,寧願将自己送上斷頭臺!”

“她已經死了!那是她該死!”

蘇捷昌揮拳打在梁誡的臉上,憤怒地吼叫着,口水因為情緒激動而噴濺了出來,全然已經沒了先前儒雅翩翩的公子哥模樣。

“她跟我說,她從來沒有喜歡過海棠花。”梁誡看向他,眼神冰冷,吐出這句刺心之言。

她從來沒有喜歡過海棠花。

她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蘇捷昌瞪大了眼睛,絕望地跪倒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她該死。而你,也該死。”

他擡頭看了一眼天色,對劊子手道:“時辰到了,行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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