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雙枝錯判案1
第023章 雙枝錯判案1
山腳下, 三娘子城。
雖然五兩銀子實在是貴,但好在一分錢一分貨, 一行人又快又穩地到達了城門口。
“阿樹怎麽還不醒?”狗牙兒不由地嘀咕着,将人緩慢地背下了馬車。
梁誡沖他揮了揮手,“将他放下來。”
狗牙兒以為這人終于良心發現,結果就看他拽着葉良玉的一條胳膊,将人攬在自己的肩頭。
“愣着幹嘛,另一邊歸你管。”梁誡看了他一眼。
就這樣,兩人一邊一個, 将少年扶到關卡處。
門口的官兵攔住兩人的去路, 仔仔細細地将三人端詳了一遍。
“報上名來。”
“我叫狗牙兒。”
“梁子骞。”
官兵看了看兩人,指着兩人中間夾着的少年道:“那他呢?”
狗牙兒連忙伸手将葉良玉垂下的腦袋擺正:“葉良玉。”
旁邊的官兵登記完畢,這才放他們進去。
狗牙兒不由地湊到一邊, 小聲嘀咕道:“這三娘子城關卡竟然如此嚴格,登記姓名就算了,還有人畫像。”
“這裏的百姓思想閉塞,比較排外,所以管轄十分嚴格。”
“排外?就是不喜歡我們這些外來人……”狗牙兒愣了一下。
梁誡點了點頭, 擡頭看向主街的車水馬龍。
這裏比不上金郅城那般巍峨繁華, 也比不上落花谷那般閑适自在。
但是極具特色,沒有亭臺樓閣,也沒有雕龍畫棟。大部分的房屋都是木雕的, 上面有着獨特的刻畫和圖騰,街道上所鋪設的墊料是大小不一顏色各異的礦石。
街道上的人們, 也沒有長衫錦衣, 大多是麻衣粗布,上面串着的或是動物的骨頭, 或是野獸的皮毛,可那短小的衣衫上顏色十分豔麗,像是用各種花草的顏色紮染的。
人人都踏着一雙草鞋,在集市上穿梭。
這般的風土人情,是不可多見的。
“梁公子。”狗牙兒眼中驚豔,好奇地來回打量。
“嗯?”
“我餓了!”
說着,邊拖着二人向集市深處走去。
這裏的集市也與往常見過的不同,每家每戶的攤位都支着帳篷,帳篷的前方挂着顏色各異的布條,上面畫着當地獨特的文字。
狗牙兒随意在一家攤前停駐,俯身查看。
就見攤位的桌子上有兩三個巨大的缸子,裏面是各式各樣的……蠶蛹、蜂蛹、蟲蛻。
他不由地咽了咽口水,不是饞的,是吓得。
“老板,這也是吃的嗎?”他弱弱地開口詢問。
那老板的臉上也畫着一些文字,他擡頭打量了兩人一眼,說話間帶着濃重的當地口音:“這個,很美味!”說着,還不忘比了比大拇指。
“嘗一嘗。”老板用竹簽叉起一只肥美的蠶蛹,遞給狗牙兒。
狗牙兒本想拒絕,誰想這老板過于熱情,恨不得親自喂到他嘴裏去。
他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不那麽猙獰,長吸了一口氣,将那蠶蛹送進了嘴裏。
辣椒的微麻混雜着椒鹽的香味,他生硬地嚼動着,想着趕緊咽下去。結果,眼前一亮,“诶?”
這什麽人間美味!
看到他的表情變化,老板也跟着笑了笑,沖着他又比了比大拇指。
“很美味!”狗牙兒也跟着豎起大拇指來。
梁誡挑眉道:“老板,給我這兄弟來一大份!”
說着,丢給老板一兩銀子。
狗牙兒受寵若驚,“梁公子,還是你講義氣……”
話沒說完,他就看見那人手裏掂量着自己的乾坤袋。
“我的乾坤袋!”他火急火燎地就要伸手去搶,可葉良玉的重量壓在他肩頭,梁誡那厮就随着這個力量向旁邊轉去。
就這樣,三個人在攤前轉了好幾圈,狗牙兒還是沒能抓到他。
“嗐,不要這麽小氣嘛!你不是說,我們以後就是親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
“親兄弟明算賬!”
老板已經将蠶蛹打包好,遞了過來。
梁誡連忙接過,塞進狗牙兒的懷裏。“好了好了,快吃吧,我請你。”
“明明是我的錢!”狗牙兒狠狠地咬牙道。
那厮卻充耳不聞,向前走去。
狗牙兒只得被帶着向前邁步,他側目看了一眼葉良玉,心想:“阿樹啊,你怎麽還不醒過來!這厮比你還不要臉啊!”
又低頭哀怨地看了一眼黑毛犬,那眼神那神态,活脫脫就是在告狀。
黑毛犬的耳朵抖了抖,依舊一副大爺樣兒的走在前面。
這一路上,梁誡看見什麽吃的都要買來嘗一嘗,看見什麽有趣的都要買來玩一玩。他在前面潇灑付款,狗牙兒在後面含恨落淚。
梁誡看他一路上愁眉苦臉的,甚是有趣,終于大發慈悲道:“喏,這鎏金佩抵給你。”
狗牙兒立馬喜笑顏開,結果那玉佩好生把玩了一番,眼珠子恨不得貼在上面。
這可是名玉閣的鎮店之寶,有市無價啊!
“梁公子~”狗牙兒十分谄媚地湊上前去,各種捏肩捶腿,全然不管已經快要癱軟到一邊的過命之交。
“得了得了,少拿你那油手碰我!”
這麽一打岔,兩人都松了手。
就見那少年直接從攤位旁邊的坡道滾了下去。
“哎!阿樹!”
狗牙兒連忙回過神來,追了下去。
等到二人将他扶起來的時候,身上的衣衫已經裹了一層泥,披頭散發的,活像是路邊的乞丐。
梁誡皺着眉,十分抗拒地将少年的臂膀攔在自己的肩頭。
他似乎大氣都不敢喘:“快走快走,找個旅館!”
“這味道……阿樹方才不會摔到狗屎上了吧?”
黑毛犬抖了抖尾巴,心說可不關我的事。
……
剛找到落腳的旅館,兩人将葉良玉扔到床榻上,這才有時間喘口氣。
狗牙兒一屁股坐到地板上,連連擺手。“不行了,累死我了。”
“你給他洗澡,我先回房了。”梁誡說罷,就準備離開。
狗牙兒連忙拽住他,“不行,我現在累得合上眼就能睡着!”
“那你不合眼不就行了。”梁誡不以為然。
狗牙兒站起身來,将梁誡往屋子裏推了推,“再折騰折騰,我就要在他前面嗝屁了。”
話音剛落,他連忙從門口竄了出去,猛然将房門合上。
梁誡明顯愣了一下,就見房門再次打開。
還以為他突然良心發現了,結果只伸進來兩只手,将那黑毛犬抱了出去,又将房門合上。
梁誡不由地氣笑了,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又看了看床榻上灰頭土臉的少年。
“我已經将他安全的送進了房間,已經仁至義盡了。”他這般安慰自己,向門口走去。
“沒錯,他這樣也不怪我。”
他一邊自我安慰一邊向外走。
剛打開房門,他的腳步卻又停住了。
“該死。”梁誡咬了咬牙,又去而折返。
說實話,梁誡沒伺候過人,更別說給別人洗澡了。
可他現在心脈封閉,昏迷不醒。自己總不能真的就這樣讓他在房裏發爛發臭吧?
梁誡嗤笑一聲,似是自嘲,又嘆了口氣。
他俯下身,伸手去解少年的腰帶。
……
葉良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路上都無法動彈,似乎被鎖在了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
但他其實還是有一些微弱的意識的。
一開始感覺自己被人背着走了一段,然後又換到了另一個人的背上。
直到兩人一邊一個将他扛在中間行走,其實他很想掙紮,因為兩人的海拔與他并不匹配,他真的感覺腳尖磨得很痛啊……
好不容易忍受了這份疼痛,又突然被人松開,一路從什麽地方滾了下去。
說實話,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
他也聞到了自己身上的臭味,像是臭雞蛋混雜着狗屎的味道,簡直是直沖他的天靈蓋。
“倒不如死了算了。”他這麽想。
他感覺有人将他的衣服褪下,然後将他挪到了泡澡桶裏,溫熱的水将他整個人包裹着。
男人冰涼的指腹從他的身上擦過,他的臉頰、脖頸、鎖骨、胸口……
動作輕柔,很仔細地将他身上的每一寸都洗了個幹幹淨淨。
“要不是你太臭了,我害怕旅館的人以為我抛屍在屋裏,我才不會伺候你。”
男人的聲音傳來。
他神經一跳,不由地緊繃起來。
這麽久,終于有聲音進入他的五感。
混沌的黑暗中,有一束光芒照射了進來,不偏不倚落在他的身上。
葉良玉壓抑着自己的呼吸,不敢睜開眼睛。
直到男人将他抱出去,他身上的水漬将男人身上的薄衫打濕,兩人的肌膚隔着這層黏膩貼在一起。
“他身上好涼。”
葉良玉不由地心道。
直到被褥蓋在他身上,昏黃的燈光被人吹滅,房門合上的聲響回蕩在屋內。
他才緩緩睜開眼睛,他側過臉,看見自己的佩劍端正的放在床頭。
通體玄黑的它在月光下閃閃發光,少年不由地嗤笑一聲。
“竟然還把它也洗幹淨了。”
他不由地回想,他第一次知道,梁誡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話竟然那麽多。
一邊伺候他洗澡一邊喋喋不休地抱怨。
少年整個人蜷縮起來,體內的蠱毒已經重新趨于平靜,像是被什麽東西安撫了。
“還好,我還活着。”
……
荊州初晨的山林中,野蝴蝶在草叢中飛舞,縱橫交錯的菌子有些長在樹幹上,有些長在泥濘裏。
一個身着鵝黃色衣裙的少女躺在樹上睡覺,瞧見那兩個小女孩從自己眼前走過。
兩個小女孩手牽手走着,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摸菌子采野花。
清晨的薄霧還未散盡,山林中更是潮濕叢生。
“喂,兩個小毛頭,小心山林裏有蛇咬你們的屁股!”黃裙少女沖着身下喊去。
兩個小女孩紛紛擡頭看了看她,又嬉笑着向林間深處跑去。
黃裙少女懶得去管,還不如多睡一會兒覺。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的陽光已經愈發刺眼,透過茂密的枝葉照射在她小巧的臉龐上。
她微微眯着眼,擡起手來遮蔽住日光。
“啊!!——”
突然傳來一聲女孩的驚叫,遠處山林中的鳥兒驚起一片。
黃裙少女連忙看了過去,腦海中閃過兩個小女孩的臉龐。下一秒,從高聳的樹上一躍而下,向聲音的源頭奔去。
她一路疾行,甚至都用上了輕功。
可眼前這一幕,叫她瞠目結舌,愣在原地。
小女孩躺在灌木叢中,她的身上插着一把刀,肚子上沁出一大片血跡,怒目圓睜,直直地看着上方。
頭上的的雙環髻上只剩下一支絨花釵,被血染成了紅色,像是一朵開得極豔的月季。
她緩過神來,連忙上前查看,卻發現那小女孩的身上幾乎已經被捅的稀爛,血肉模糊。
“應該還有一個。”她如此想着,連忙環顧四周,挨着草叢尋找。
終于,她在一棵樹下的灌木叢中找到了瑟瑟發抖的小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