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下)
衆人忙行禮道:“微臣(民女)見過淑慎太妃。”
洛衍書和搖光兩人也起身道:“恭請太妃安康。”
安太妃側身避了避禮:“皇上與長公主切莫多禮,本宮一把老骨頭本身不應該來湊這個熱鬧的,只是糯米一個勁兒想往東苑跑,本宮索性跟着它來瞧一瞧。”
糯米?長公主那只貓兒?為何會在安太妃懷裏?衆人心裏皆是疑惑。
搖光笑了笑:“我道糯米這些日子跑哪兒玩了,原是黏着太妃去了。自打上次帶糯米去了壽安宮,嘗了宮裏的糕點後,它竟嫌棄本宮給它的吃食,一天天的見不到個影兒。”
安太妃撫摸着糯米柔順潔白的毛,笑了笑:“貓兒還小,都貪吃,本宮瞧它也怪可愛,還頗通靈性,喂了它些吃食,竟天天來給本宮賣巧。若不是長公主的愛貓,本宮定然收了它來養。”
安太妃走到上座,在洛衍書的另一側坐下了,方才發現安絮然正一臉生不如死的表情跪在臺上,心裏十分訝異:“這是怎麽了?絮然可是又犯了什麽事兒惹得兩位不喜了?”
洛搖光輕柔地笑了笑,搖頭道:“無妨,也不是什麽大事兒。”
洛衍書則拿着酒杯在桌面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叩着,一聲聲地聽得人心裏發慌,他卻渾然不知般地問道:“太妃瞧瞧這兩首詩,可曾眼熟?”語氣似是漫不經心。
安太妃定眼瞧了瞧,心下一凜,這不是那絹子上的詩嗎?安絮然進宮的第二日,她便看見糯米在花園裏玩着絹子,絹子上的詩一套進去寫的竟像是連中三元的晏家公子,滿滿相思之情,心下想着怕是自家侄女的閨中之物在昨日落下了,唯恐在外傳着惹了是非,便讓瑾姑姑收了起來。
怎麽今日竟出現在這春風宴上了呢?看樣子聖上似乎還頗為不喜,一思忖便道:“本宮年紀大了,哪兒記得這些個兒詩啊詞啊的,怕是上頭的字都快看不仔細了。”
不過四十餘歲,便倚老賣老地說自己老花眼記性不好想糊弄過去?洛衍書心裏暗自冷笑,這個淑慎太妃,還真是多年如一日的滑頭啊。不過到底是長輩,他縱使貴為天子,也不好說什麽。
所幸養貓千日,用貓一時,糯米接收到搖光的腦電波暗示後“喵嗚”一聲從安太妃懷裏蹭了出來,扒到瑾姑姑的手臂上,輕輕扯咬着。
瑾姑姑心知長公主甚是寵愛它,也不敢妄動,只由着它扯咬。誰知它極其靈活,竟從袖兜裏扯出了一個白色的小角。
洛衍書眼尖,遂問道:“不知瑾姑姑袖子裏是何物,竟讓這只小貓如此喜愛?”
安太妃和瑾姑姑心裏皆是一緊,這貓兒怎的在這時惹事兒,但也只能無可奈何地取出絹子,賠笑道:“不過是個絹子罷了,前些日子瞧糯米玩得有些髒了便拿去洗了,想着洗幹淨了再尋一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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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衍書接過絹子,瞧了兩眼,冷哼一聲,便置于案頭。朝跪着的安絮然問道:“這絹子上的詩與你做的一般無二,也是雙面繡繡着的,你可有何解釋?”
安絮然能有什麽解釋,只能叩首答道:“民女不知。”
安太妃倒也覺察出點東西,皇上這是懷疑安絮然抄襲啊,忙打圓場道:“興許是絮然之前用來練手的,來看望本宮時不慎遺落了,她個兒也忘了呢?”
洛衍書拿起絹子,冷哼一聲:“這絹子上的字跡與繡屏上的截然不同,怎可能是一人所為?”
此時此刻的洛衍書眼裏含了愠怒,面色微沉,語帶譏诮,本就冷豔的面龐顯得愈發凜冽了,上位者的威壓感不自覺地壓得臺下的人心裏顫顫,一時皆不敢言語。
安絮然更是不知從何處為自己分辯。
“罷了。”洛搖光放下手裏把弄的酒杯,拂了拂衣袖,一臉無所謂地笑道,“不過是些不打緊的小玩意兒,安小姐無意中見了想分享于大家而已,也無甚大的過錯。”
這一句雲淡風輕的話卻在衆人心裏激起了千層浪,這言語裏是坐實了安家小姐的主意和詩句是抄的長公主的,在座的要麽是高門大戶的嫡子嫡女,要麽是身懷真才實學的清學士子,骨子裏或多或少都有些傲氣,對于此等行徑心中生出了滿滿的鄙夷。
昔日安絮然盛安第一才女的名頭壓得許多貴女心裏早就不服氣,如今出了這檔子事心裏還有些解恨,不免暗暗嘲笑了一番。覺得她大抵從宮裏瞧見了一塊帕子,便把主意抄了來,以為是吉貓送福,卻沒想到抄到長公主頭上去了。
她也不想一想宮裏能有這等才情的女眷還能有誰?真真是個沒腦子的,宮裏窺見的東西還敢拿來顯擺?
長公主沒有深究的意思,是長公主心地仁善,寬宏大度,不與她計較,人前給她留下顏面。再想到之前長公主念及閨中情誼纡尊給她伴奏,更顯得安絮然又蠢又壞。
高下立現。
而安絮然卻恍若被雷劈中一般,遲遲不能緩過神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雙面繡的點子是借鑒的沒錯,可是這詩卻實打實是她寫的啊,怎會有一模一樣的詩更早出現呢?這怎麽可能?
她看着首座上雲淡風輕地淺笑着的洛搖光,卻發現這個自己從小熟識自覺很好拿捏的公主有些看不透了,她的心裏突然湧起一種不祥的感覺。
有些什麽東西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