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衆人尋着聲音看去,一時都有些訝異,心道這林榭堂莫非是探花郎當膩了想不開了要努力嘗試一下英年早逝?

李文佑回想起自己被自家妹妹揍得屁滾尿流的樣子哭喪着個臉拽拽林榭堂的衣袖:“林兄,別啊,我舍不得你,你別想不開啊,多活幾年不好嗎?”

林榭堂淡定地笑了笑,扒拉開他的爪子:“無妨。”

衆人見狀心裏暗自好奇,只知這林榭堂出自清學大家林家,自幼才華橫溢,溫文爾雅,竟不知他身負武藝?看他這般胸有成竹的樣子,似乎身手還不錯。

洛搖光暗暗扶額,叮囑紅豆道:“去找個太醫來。”

李淄羨打量着這個身穿儒袍斯文俊秀的男子,知道他是自家哥哥的狐朋狗友,但是沒聽說過他能打啊?那自己要不要把他打死呢?打死了感覺不大好,可是不打死又對不起他是自家哥哥的朋友的身份。要知道每次她想揍她哥時都迫于她娘的眼淚不得不控制一下自己的洪荒之力,今天要不要把這個氣撒到他的兄弟身上呢?

林榭堂卻對即将到來的生命危險一無所知,只是保持着溫柔儒雅的姿态和笑容一步一步走上臺,端正行禮道:“還請李小姐賜教。”

“好說。”簡短二字後李淄羨直接取出腰間的鞭子朝林榭堂揮了去。

“啪”的一聲,發冠掉了。

衆人看着慌忙躲避被擊落了發冠狼狽不堪卻依然面帶溫柔笑意的林榭堂心中暗罵道:你特麽的原來什麽武功都不會呀,裝得跟個二五八萬的世外高人一樣幹啥???

李淄羨收了鞭子,皺眉問道:“你不會功夫?”

林榭堂拾起發冠,重新束好頭發,理了理衣服,依然一臉溫柔笑意地說道:“不太會。”

李淄羨臉都黑了,她覺得這個人是上來挑釁她的,她正打算一鞭子揮過去,被一聲“且慢”打斷了。

洛搖光及時制止了一樁即将發生的人間慘案,今天宴席上已經出了安絮然一樁奇葩事了,可不能再出人命了。

這個林榭堂不會功夫她是知道的,至于他為什麽還上臺來和李淄羨比武,完全不是為了挑釁她,只是為了調戲她啊喂!喜歡一個人沒有錯,就算喜歡了一個喜歡暴力的女人,他也沒錯,更不應該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而且她并不想眼前的這個女子走上她原先設定好的孤獨戰死的路,她想挽救一下這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的少女心。

Advertisement

于是洛搖光說道:“本宮看你剛才那手鞭子揮得極好,想來舞起來定當也是極好看的,不如就耍一套鞭法讓本宮長長見識。”

洛衍書領悟到了洛搖光的用意。

晏清毓,李文佑,林榭堂三人,從少年時便入宮和他一起讀書上學,林榭堂暗戀李家小妹的事他也不是不清楚,李文佑這個當哥哥的沒有眼力見,那只有他這個幹哥哥來撮合撮合了,于是借着話頭說道:“林卿的埙倒是吹得好,不如為李小姐伴奏一曲。”

林榭堂自然求之不得。李淄羨也不是個喜歡攪和事情的人,既然皇上開了這個口,她也只想草草完成任務下去繼續喝她的酒,那便答應了就是。于是挽了個鞭花甩了出去,林榭堂也掏出随身帶的玉埙吹奏起了一首《關山月》。

此時已是日暮時分,落日在身後沉沉墜下,餘晖将少女挺拔修長的身姿勾勒成美好的剪影,鞭子在她手中似有靈性,或疾或徐,或柔或剛,似能繞百指柔,又似能直直穿透人的心髒,每一個動作都是富含力度的優美,幹淨利落,飒爽堅韌。

而玉埙之聲樸拙而幽深,曠遠而悲壯,竟似身處千裏之外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的塞外,給舞鞭的女子平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落日融金,竹林沙沙,李淄羨舞着舞着,聽見那人的樂聲,竟想起了在戰場上厮殺的日子,想起了那裏的家國榮耀與生死殊榮,豪情與悲壯頓時斥滿了她的胸腔,手上的鞭子舞的愈發迅疾淩厲,竟讓人看不過眼來,只感覺到撲面而來的皆是無法言說的悲肅蒼茫。

長在盛安富貴溫柔鄉的年輕男女們,哪曾見過這般肅殺的美,一時皆怔住說不出話來。

盛安府間皆傳李家小姐将來必是個河東獅,使後宅不寧,可今日這一見,卻不知那些婦人的後宅裝不裝得下這位女子。

李文佑更是心裏充滿了自豪,他的妹妹自是比別人家的都要好。

一首關山月畢,李淄羨一個旋舞收回了鞭子,朝一旁的林榭堂瞥了一眼,淡淡地說道:“你的埙吹得不錯,但是還是少了幾分意思,若以後有機會你可以去塞外看一看,那裏的牧民吹得都比你好。”

林榭堂也不惱,仍是一臉溫柔的笑意:“謝李小姐指點,若以後有機會,林某自是要去塞外邊境瞧一瞧的。”他相信她說的話,他也很想去塞外的沙場看一看,看一看是什麽樣的地方讓那個小時候一邊哭一邊拎着拳頭追流氓的小小丫頭變成了如今這個寵辱不驚生死淡然的女将軍。

洛搖光撫掌道:“李小姐鞭法精妙,身姿卓然,林公子的埙音也讓本宮心生怆然,兩位配合天衣無縫,當當是讓人耳目一新啊。本宮私心裏覺得目前為止,此乃最佳。”

因着長公主這番話,最後衆人投票之時,倒真的是李淄羨和林榭堂拔了頭籌,晏清毓和溫若儀以些許的差距分別位列男女第二,而安絮然一票未得。

按規矩,拔得頭籌的人都能求一個恩典。

本來今日求恩典之人應當是安絮然的,可惜此時這位正埋着頭黑着臉坐在座位上,心下羞憤卻礙于禮節不能随意離場。

而被她哧為粗魯的李淄羨拔得頭籌後卻無甚明顯喜色,依然腰圍長鞭,昂首闊步,神色淡淡。朝洛衍書和搖光行了個禮道:“淄羨心有所想,但恐逾矩,不敢言。”

洛衍書擡了擡手:“但說無妨。”

李淄羨聞言單膝跪下,拱手沉聲道:“淄羨自十五歲起便随父從軍,軍中紀法嚴明,未曾因淄羨是将軍之女而受過優待,一路也是打打殺殺真槍實箭拼過來的。如今因到了婚嫁年齡,受父母之命回京。然而塞外北帳王庭屢屢犯境,淄羨一心只願赴邊境捍衛我大楚疆土,無意兒女私情。還求聖上開恩,準淄羨重返邊境,保家衛國。”

這大概是春風宴有史以來唯一一個求的恩典是從軍的女子了。

洛衍書手指摩擦着下颌,并未說話,也不知是準還是不準。

洛搖光心裏卻不大想讓李淄羨從軍,因為她知道此番去了邊境,一年之後就會爆發大規模戰争,李老将軍随後會為國捐軀,李淄羨代父挂帥以禦外敵,最後仗打贏了,她卻沒能回來。

于是她岔開了話頭,朝林榭堂問道:“不知林公子想向本宮求個什麽彩頭?”

林榭堂垂首行禮道:“臣求的恩典便是希望聖上與公主能準了李小姐的願。”

洛搖光無語。

洛衍書卻輕輕笑出了聲:“你倒也舍得。”

李淄羨心下卻不知這是何意,自己求的恩典是自己的事,與旁人又有何幹?

這廂李文佑卻急了,忙起身朝洛衍書和搖光做了一個揖:“陛下,殿下,臣妹年幼無知,不明事理,還望兩位切莫縱着她胡鬧。”心裏更是腹诽,這林榭堂跟着搗什麽亂啊。

沒想到林榭堂比他想的還要攪亂:“禀陛下,微臣覺得李家小姐并非胡鬧。大楚兒女,自應有報國之心,李小姐自幼熟讀兵法,武藝精進,一心為國,有何不可?”

大楚雖民風開放,女子的地位不似舊朝一般淪為男性附庸,但是高門大戶的女兒家還是以賢良淑德為楷模,似她這般只會打打殺殺的女子,或多或少會是貴族中的笑柄談資。盡管自己未曾把她們放在眼裏,但如今突然有這麽一個名門書生毫不掩飾地表達對她的贊賞,李淄羨心裏還是有些觸動的。

她看了看林榭堂,唔,以前怎麽沒發現自家哥哥的狐朋狗友長得這麽俊。

洛衍書打量着下首的一男一女,思忖了半晌,最後笑道:“林卿說得有禮。女兒家又如何,便只能嫁人生子嗎?就不能為國盡忠嗎?傳朕旨意,平威将軍之長女李淄羨,承其武藝謀略,忠肝義膽,一心為國,封正六品昭武校尉,即日到兵部領職,擇期随軍北下。”

“臣叩謝皇上隆恩。”

風起了。

洛搖光心裏泛起百般滋味。

作者有話要說: 林榭堂:并不想英年早逝,只想英年早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