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世界一

6 世界一

顧湛瞥向他手頭上的東西,傅言卻像被燙着一般,猛地把手縮了回去,下意識将紙兔遮得嚴嚴實實的。

課室裏的人已經走光了,有的人本來還沒走,在顧湛的示意下也紛紛識相地離開了。

“阿辭很喜歡兔子,”提到堂弟的名字的時候,他的語氣也溫和了許多,話語裏總是帶了幾分遮掩不住的笑意,顧湛接着說道,“他生日的時候,表叔曾重金雇人打造了一只活靈活現的兔子,當做生辰禮物送給了他,他接到東西的時候,眉眼彎彎,笑得很開心。”

“那只兔子耗費了将近兩年的時間,但凡眉毛眼睛四肢等部位有半點不符合心意的地方,就要打回去重造。”

傅言低着頭,神色莫測,只安靜地站在原處,什麽話也沒有說。

見他毫無反應,顧湛笑了下,倒是沒有勉強,只問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誰麽?”

傅言輕點頭,慢慢地回答:“知道,你是顧辭的哥哥。”

“你知道顧辭是誰麽?”他又問。

手裏的紙兔幾乎都快要被碾碎了,傅言沉默着,半晌,才輕聲地說:“知道。他,是顧家的小少爺。”

顧湛輕笑,又問了句:“那你知道,你是誰麽?”

傅言的手無意識地抓緊,關節骨甚至已經開始泛白,手背泛起青筋,然後,才艱難地從嘴裏憋出來兩個字,“知,道。”

顧湛輕擡眸,倒是給了他一個正眼,“我聽說你父親最近似乎遇到了什麽難處,正四處奔波着。要是有幫得上忙的地方,盡管開口,畢竟你跟阿辭是同學……”

聽到他的話,傅言忽然擡頭,幾乎是立馬就打斷了他的話,“不用!”他想認識顧辭,根本就不是為了傅家的事情,那個男人是死是活傅言根本一點都不在乎。

顧湛斂了笑意,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他的話,之後索性直白地說:“傅家現在是什麽情況,你比我清楚。從骨子裏就爛透的家族,生長在黑暗陰森的角落,卻妄想得到日光的垂憐。你連你自己都自身難保,又憑什麽來接近顧辭?”

話已至此,顧湛也懶得再多說廢話,他看了眼幾乎快要被捏碎的紙兔,難得地誇獎了句:“折得不錯,很适合你。”說着,他就往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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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人給他打電話,顧湛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語帶笑意,寵溺地說道:“好好好,是我錯了,我剛剛做題做得忘記了時間,居然讓小堂弟等了我這麽久,該打。”

他一邊走,一邊接着電話。

“不行,你身子不好,冰淇淋不能多吃。”

顧湛思索了片刻,勉勉強強應承:“好吧,只能多吃一口,不然大哥可要找我算賬了。”

他走得越來越遠,聲音也快要聽不見了,不知怎麽,傅言在最後一刻仿佛聽見了顧辭的笑聲,他似乎很開心。

而知道顧辭這時候十分高興,傅言的嘴角也不自覺地上揚起來。

顧辭……

只要想到了這個名字,他的內心深處就似乎有一塊區域正在慢慢地被寒雪融化,露出些許溫暖日光。傅言笑着,低頭時卻看見了手上被蹂.躏得不像樣的小兔子。

他松開手,一點一點地試圖把紙兔恢複成原樣,但紙張實在是太皺了,不管怎麽樣,都還是會留下明顯的痕跡。

傅言看着它,眼眸裏露出一抹前所未有的茫然來。

*

顧辭站在門口,學生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但是他的堂兄卻一直沒有過來。為了防止記錯會面地點,他還特意打了電話過去問清楚情況,顧湛接電話時候的聲音聽上去跟平時一樣,但顧辭隐隐感覺到有些奇怪,似乎還聽到了那邊傳來了什麽聲響,可顧湛卻說這是同學鬧出來的動靜。

“熱嗎?”保镖關心地問道,一人替顧辭打着傘,另外一人卻摸出一張紙巾來,仔細地抹着顧辭額頭的細汗。

顧辭搖頭,伸手接過紙巾,自己擦了起來。

保镖也就沒有再堅持。

這會兒才剛過了十二點,正是最熱的時候,夏季的太陽過于炎熱,保镖們打着傘,大半的傘面都在往顧辭這邊傾斜,他們的身子卻幾乎暴露在了日光下。

顧湛的身影終于出現在了出口,他手裏拿着飲料,卻把礦泉水給了顧辭,順手替他擰開了蓋子。

“水不冰,可以喝。”

顧辭輕抿了一小口,卻因為不習慣這款水,就把瓶子交到其他人手裏,不準備喝了。

“還真是嬌氣。”顧湛笑着摸了摸他的頭,眼裏滿是笑意。

顧辭看着他接過保镖手裏的傘,叮囑了他們兩句,就打發人回去了。

他想起剛才的事情,便問:“哥哥,你剛剛是經過了我們班嗎?”

顧湛原本牽着他往車的地方走去,聽到顧辭的話,心裏愣了下,臉上卻沒有太大的反應,神色如常地回答:“對啊,我去辦公室交作業,剛好路過那裏。”整個級的教師辦公室都在那一層樓。

說着,顧湛打開副駕駛的門,先把顧辭送進去,替他系好安全帶,然後才去了正駕駛那邊坐好。

他滿了十八歲,已經拿了駕照,可以自己開車了。

顧辭心裏想着事情,往車窗外面看了眼,他目光純粹清澈,眼裏卻盛滿了困惑。

*

“怎麽還沒來啊?”溫遠帶着衆位小弟守在學校回去必經之路的小道上,頂着暴曬的大太陽,在這裏等了快一個小時,人都還沒有出現。

等得他們都快要餓暈了。

其中幾個人已經受不住了,直接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之後又因為地面太熱,狼嚎似的站了起來,“好燙啊!”

“安靜!”溫遠白了他們一眼,正想教訓一下小弟的時候,眼神掃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連忙正色道,“來了來了!”

他們把準備好的棍子背好,等到人靠近這裏的時候,一群人就跳了出去,對着少年深深地一鞠躬,異口同聲地喊道:“對不起!”

本來打算等有了回應之後才起身,誰知道等了半天,前邊也沒有任何反應。溫遠奇怪地擡頭,卻發現那人白着臉,精神恍惚,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這傅言是怎麽了,早上打架那會兒也沒見他這麽魂不守舍啊。

“哎,溫哥,我們這個是不是就是老大說的‘負柴請罪’啊?”傅言沒反應,旁邊道歉的人卻開小差,說起了悄悄話。

另一個人“呸”了他一下,“顧老大什麽時候說了這個,他說的明明是負荊請罪,沒文化!”

那人不滿,反駁道:“你才沒文化呢!這棍子還是我找過來的!”

溫遠踹了他們兩腳,邊笑邊罵道,“閉嘴,滾一邊去。”

聽到跟顧辭有關的事情,傅言眼裏終于有了一絲不一樣的神采,他反應遲緩地擡頭,定定地看着他們。

溫遠見他終于有反應了,就瞥了眼其餘人,然後他們又再次動作,深鞠躬道歉。

——“對不起!”

這一次動作太大,有人背上的木棍直接從後背滾了下來,在地面滾了兩滾,才慢慢地停了下來。

沉默了一會兒後,突然就有人不給面子地大笑出來,氣得溫遠連忙又踹了他們一腳,讓人趕緊安靜下來。

“是,顧辭讓你們來的嗎?”傅言忽然問道,他聲音仍舊清亮中帶着些許的嘶啞,語氣卻十分地認真。

溫遠斂了笑意,也認真地回道:“是。老大說得對,這次是我們不好,冤枉了你,我在這裏向你道歉。”

傅言卻彎起嘴角,忽然露出了一個笑容,之前籠罩在他身上的陰影跟烏雲,在這一刻似乎都消失不見了。他眸中的神采越來越亮,似乎為了掩蓋內心的真正想法,傅言輕輕垂下眼睑,他望着地上的棍子,卻又不知想起了什麽。

傅言點了下頭,并沒有搭理溫遠等人,然後就離開了這裏。

直到他的背影都快要看不見了,衆人才回過神來,不解地問道:“那,我們這算是道歉了嗎?”

這家夥怎麽也不搭理人啊……

溫遠卻道:“不管了,反正話帶到了,管他聽沒聽見呢!”

傅言回到家,剛打開家門,就看見坐在沙發椅上的人。他收斂了神色,低下頭,面無表情走上樓梯。

原本翻着報紙的男人突然問了句:“顧家小少爺也跟你一個班,你們有說上話嗎?”

樓梯間的傅言背對着他,眼神微冷,若無其事地回答道:“沒有。”

傅言的父親卻放柔了聲音,耐心地勸他:“你這孤僻的性子也得改改,在學校多交幾個朋友,将來對你自己也有益處。”

傅言平複情緒,冷靜地回話:“知道了。”說着,他就上了樓。

男人将報紙翻了面,自言自語地說:“看來這孩子一長大,也就不受管教了。”

*

米其林餐廳,顧辭坐在位置上吃着冰淇淋,而他的兩個哥哥在不遠處聊事情。冰淇淋被分開了兩份,只留了一小份給他,其餘的都放在了旁邊。

顧辭舍不得一下子吃完,于是就每次舀一點,然後慢慢吃。

007在旁邊看着,忍不住嘴饞地問道:“您分我一點吧?我幫您嘗嘗,看看是什麽味的。”

顧辭笑:“好啊。”

系統興奮了會兒,很快又恢複理智,想到這會兒它也不方便,于是道,“算了,我也吃不着。”007語氣落寞。

只是見顧辭吃着,它又忍不住擔心地說:“您身子不好,別吃太多,等下肚子不舒服。”

顧辭輕聲答應,想到剛剛的事,他猶豫了一會兒,安慰它:“晚上我偷偷給你帶點。”

007頓時感動不已。

顧安與顧湛正說着話,不時回頭看一眼顧辭那邊的情況,看弟弟吃得開心,遂放心下來,問堂弟:“我聽說傅家那小子想接近小辭?”顧安跟顧辭是親兄弟。

顧湛的視線才剛剛從顧辭身上移開,眼裏還帶着笑意,聽見了大哥的話,連忙正色道:“是,不過已經被我打發了。”

顧安卻淡淡:“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既然他想認識阿辭,那就随他去吧。”

顧湛正皺眉,并不認同他的觀點,礙于顧安兄長的身份,沒有提出反駁。

顧安看出來他的心思,只道:“小辭愛玩,身邊多幾個陪他玩的也沒什麽,就當是多養了只小貓小狗,平時看着些就是了。”

“你私底下阻攔,等以後小辭知道了,讓他心裏怎麽想?”

顧湛沉默。

顧安點到為止,也不再多說什麽,走去顧辭身邊,用紙巾擦了擦他嘴邊的痕跡,笑:“吃這麽急做什麽?”說着,他又把顧辭跟前的小碟子拿走,“好了,這周的份量吃完了,不能再多吃。”

顧辭不舍地看向它,小聲地解釋:“可是,阿湛哥哥說我可以多吃一口的。”說着,他擡起頭看他們,睫毛輕顫,長長的,又很濃密,就像兩把小扇子,看得人心軟。

顧安看了眼堂弟,顧湛被看得有些心虛,輕咳一聲,“就一小口,大哥您就睜一只眼閉一眼吧。”

顧安妥協,“好,就一口。”

顧辭頓時彎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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