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世界二
29 世界二
那少年看上去年紀與顧辭相仿, 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他氣質清冽,模樣俊朗,雖是嘴邊含着一抹淺淡的笑意, 但垂眸朝人看來的時候, 卻莫名地帶了幾分高高在上的矜貴。那是他與生自來的傲骨, 即便用着笑容來掩飾,也依然無法掩蓋那骨子裏的傲氣。
傅言看向來人, 那人卻沒有看他, 而是直接越過他, 将目光落在了顧辭身上,随後轉頭看向顧長青, 說道:“我帶了禮物過來給顧辭, 他生病了,你們卻瞞着我。”
這句話聽着毫不客氣,但卻透露着些許的親昵, 而一向對人不留情面的顧長青這一次居然沒有生氣, 只是瞥了他一眼, 似是有些無奈,低聲斥了句:“胡鬧, 你堂堂……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來看望我的青梅竹馬,有什麽不可以!”他頓時反駁,原本音量還有些大,但當看到仍昏迷不醒的顧辭後, 又下意識地放低了聲音, 只是面上仍舊不情願,甚至還有些矜傲, 他轉頭看向其餘仆人們,吩咐道,“把東西擡進來。”
說着,便有許多的仆人們擡着箱子進來。那箱子看上去制作精致一看就是名貴之物,讓人不由得好奇裏邊究竟裝着些什麽,才會用如此昂貴的物品盛着。可那少年也僅僅只是讓人把東西擡進來,就不再理會,而是直接走去了顧辭床前。
傅言見他欲逼近這裏,因為不熟知其身份,怕顧辭遇到危險,下意識就擋在了顧辭跟前,但在下一秒卻又反應過來,若此人是危險人物,恐怕顧長青早就将他攔了下來,怎會任由着他接近顧辭。
少年被阻擋住去路,他微一挑眉,倒是将目光留了半分給傅言,只是很快又挪開了視線,說道:“讓開。”
“紀善!”顧長青不悅地喚道。
傅言聽到他的名字,頓時愣住了,無他,只因為紀是國姓,只有皇族的人才能叫這個姓。
紀善轉身,看向顧長青,說:“我有醫治阿辭的法子。”
顧長青皺眉:“你如何會得知?”紀善又不擅長醫術,況且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懂得這些東西,身邊自有奇能異士去幫忙解決。
紀善卻沒有答話,目光直逼傅言,毫不讓步,意思很是明确,那就是讓他老實讓開。
傅言猶豫了一會兒,但想到他或許會知道治顧辭的辦法,便讓了幾步,讓他靠近了這裏。
紀善走上前,卻沒有像尋常大夫那樣把脈,而是直接翻了下顧辭的眼皮,然後又用手停放在他心髒處的位置,最後翻開顧辭的手腕,衆人看過去,見手臂上居然出現了一條紅色線,面積十分之小,幾乎看不清楚,又若隐若現的,要不是他起了念頭翻看顧辭的手腕,恐怕他們都不會發現顧辭手上多了這麽一條東西,只怕連顧辭平日裏都沒有察覺。
“果然如此……”紀善自言自語道。
Advertisement
說着,他又将顧辭的袖子放下,再将人放回了被窩,把被褥捂得嚴嚴實實的,以免讓風滲透進來。他表情肅穆認真,就像是在做什麽神聖而莊嚴的事情,手上體貼細心的動作與其身上的氣質完全不符,倒顯得十分突兀。
“前日,我偷看了皇叔的信件,”紀善緩緩說道,他語氣理直氣壯,并不覺得自己偷窺他人信件一事有何不妥,“便看見了顧……顧教主你寄來的信。信上詳細地描敘了阿辭的病情,以及病發時候的狀況,我當時一看便覺得不對勁,細想之後,就出府來找你們了。”
“是出府還是出宮?”穆秋生的聲音忽至,他匆匆趕路回來,見衆人的目光看來,便氣喘籲籲地解釋道,“我路上突覺不安,想到可能是小辭身體出了什麽問題,便趕回來了。”
顧長青聽後,只是淡淡點頭,便又道:“好了,你繼續說。”他對于紀善到底是怎麽出來的并不關心,只在乎顧辭的病情究竟如何了。
紀善接着說:“你們當然查找不出來阿辭的病因如何,也自然找不到醫治他的法子,縱然把天下第一神醫喚來,也依舊無解,因為……顧辭根本不是生了病。”
他頓了頓,神色森然地補道:“而是中了蠱毒。”
“蠱毒?”顧長青跟穆秋生幾乎是一同開口。
“正是,這種蠱只有皇族人才清楚,也只有皇族的人才知道下蠱跟解毒的方法。當然也不是沒有其他人清楚這秘方,只不過知道該蠱毒的皇族以外的人,早就死的死,瘋的瘋了。”紀善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說出來的皇室秘辛,但其餘的下人聽見了,均是吓得臉色發白,生怕會因為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而慘遭滅口。
顧長青心中只覺得怪異,既然這種蠱只有皇族才知道,那為何恭親王在回信的時候卻閉口不提此事,只道會盡量尋找辦法,難不成這是什麽秘而不宣的事情嗎?但他這會兒也無暇理會此事,直接問:“你知道解蠱毒的方法,對嗎?”顧長青甚至不在乎這究竟是什麽蠱毒,有何用處,他只在意能不能讓他的孩子痊愈起來。
紀善也不賣關子,回答道:“其實你們之前在機緣巧合之下,已經找到了部分抑制蠱毒的方法,那就是紅蠟燭的香味。”
蠱蟲聞到紅燭的氣味就會消停下來,不會再折磨寄宿的人,所以這也就是為什麽第一次沖喜後,顧辭身體就有了好轉的原因。
“但是紅燭的抑制效果只有三次,每次持續時間只有兩天,第三天蠱蟲又會再次蘇醒,所以不能依靠這個來解蠱毒。而第三次過後,一旦效果消散,它就會直接發作,把寄宿體活活給折磨死。”紀善的這句話,直接打消了顧長青想再次用紅蠟燭救顧辭的念頭。
“難怪,之前小辭的身體明明往痊愈的方向發展,又再一次惡化起來,并且就連我也看不出任何的端倪。”穆秋生喃喃道,只是當他想到其中的端倪時,又忍不住覺得怪異起來,顯然他跟顧長青也同樣地對于此事有了一樣的猜測,但目前還是顧辭的身體最為重要,其他的事情都需要放在後面。
傅言有些忍不住了,連忙問:“請問解救的法子是?”
他的突然插話并未引起其他人的反感,因為正問到了點子上,顧長青亦點頭,并用詢問的眼神看向紀善。
紀善卻定定地打量着傅言,用格外稀奇的目光盯着他看,爾後卻笑着說了一句話:“床笫之歡。”
在場的人均是一怔,傅秋蓮卻臉微紅,頓時聽明白了他的這句話,因為在出嫁前她的母親曾拿着一本書前來告知她上邊的內容。
過了沒多久,所有人便都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傅言不由自主地看向顧辭。
顧長青卻看着紀善沒有說話,忽然道了句:“你們先退下。”
下人們知道,這是後邊的話不方便讓他們聽見,也便順從地離開了屋子,屋內就只剩下顧長青、穆秋生、紀善,以及……傅言。
傅言仍舊守在顧辭床邊,顧長青也只是皺眉看了他一眼,并沒有開口趕人,算是默認了他留下來。
紀善卻再度笑了,他笑嘻嘻地說了句跟方才的事情毫不相幹的話題:“說起來,小時候顧辭還說過要娶我呢,也不知道還算不算數。”
聽到這句話,傅言不由得轉頭朝他看來。
穆秋生苦惱地揉了揉眉心,知道這位爺又開始了。
顧長青沒有出聲,他像是什麽都沒聽見似的,只用冷淡的目光靜靜地看着紀善,似乎在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話。
“不是要沖喜嗎?”紀善亮起八顆牙齒,依舊笑嘻嘻地說着,“用我的也可以啊,我跟顧辭八字相配,今日黃歷宜婚事宜嫁娶。”
*
顧辭只覺得自己身處在一片混沌之中。
周圍什麽生物都沒有,有的只是圍繞在他附近的微弱白光,他緩緩地睜開眼,入目處便是一片蒼茫的白色,同他閉眼時看見的景象一模一樣。
“宿主,您終于醒過來啦!”小黑貓從項鏈裏出來,撲到他懷裏,繼續說,“因為您的身體不适,我怕您承受不住那樣的痛苦,便暫時将您的意識保護在了我的空間裏。這樣,你就不會感覺到難受了。”說着,它又輕舔了下顧辭的手心,仰起腦袋看他。
顧辭接住007,認真地感知了下,果然他身上的痛覺都被帶走了,并沒有跟随着意識來到空間,他笑了下,蹭着系統的腦袋,輕聲說道:“難怪我覺得好受多了,原來是來到了這裏,謝謝你呀,007。”
他看向這蒼茫無邊的系統空間,低眸時又瞧見了懷裏的007,顧辭再度笑了,然後抱着它直接坐了下來。系統散發出來的意識驟然使得地面多了一張沙發跟桌子,又因為怕宿主會覺得悶,便十分貼心地給他準備幾本書。
顧辭坐在沙發上,想到自己的昏迷,有些擔憂地說道:“也不知道外邊怎麽樣了……”他生怕在自己暈倒後會發生什麽不可控的事情。
007知道他的疑慮與擔憂,立即說道:“您放心,外面暫時沒有什麽事情發生,任務進展也依舊正常,并且還恢複到了原來的進度條。”
顧辭聽完前面那句話,果然放心了些許,語氣釋然地說:“是嗎,那就好。”
“現在他們正在尋找着救您的方法,應該很快就能讓您蘇醒過來。”007雖然身處在空間裏邊,但仍舊能感知到外邊的些許情況,只是有些話會聽不大清。
“那外面現在怎麽樣了?”顧辭問它。
007仔細地分辨着,慢慢回答道:“好像很多人都在,傅言也在,然後還來了個叫紀善的人,是您的青梅竹馬。”
顧辭記憶裏有他的相關信息,很快就将名字對上號來,他又問,“還有呢?”
“現在好像讨論到了救您的法子……”聽到這裏,007有些困惑,它不解地說道,“宿主,什麽叫‘床笫之歡’啊?”007畢竟只是系統,很多人類的相關知識它都不太清楚,它一門心思就放在怎麽照顧好顧辭、怎麽給他挑選合适的世界背景、怎麽幫助顧辭完成任務等身上了,其他的知識它幾乎不怎麽感興趣。
顧辭先是一愣,不太明白怎麽突然007就提起了這四個字,随後想到這句話跟醫治他的方法之間的聯系,頓時臉就紅了,他連忙道:“不行,這怎麽可以!”這種事只有跟喜歡的人才可以做的!
007還在困惑着為什麽不可以,下一秒聽到他們的話,又道:“哦!好像又不用了!”
顧辭松了口氣。
*
紀善這句話才剛說完,就聽到顧長青果斷地拒絕:“不行。”
紀善瞪大了眼睛,怒道:“為什麽不可以?!你是嫌棄我是男的嗎?”說着,少年不服氣地看向傅言,質問,“可是他也是男的啊,憑什麽他可以我就不行!我八字也跟阿辭很配的!”
顧長青仍舊鎮靜:“你明明知道不是這個原因。”紀善身份過于特殊,他是當朝的太子,日後可是要繼承國統的,哪怕他能護着顧辭,他日登基之後,大臣們會怎麽看待他的孩子,周圍的人又會怎麽引起非議?
在玄陰教有他護着,顧辭在這裏就是最大的主子,但是在皇族裏,他并沒有把握真正地護好孩子,哪怕他的妹妹是當今國母,是紀善的嫡母,亦是如此。皇後跟皇上相戀多年,縱使這樣也沒有辦法改變後宮裏一個個秀女進來的事實。皇宮裏無奈與悲哀的事情發生得還少嗎?哪怕紀善如今是真心的,那麽将來呢?當一個又一個大臣向他觐見提及子嗣的事情,他還能保持住初心嗎?
紀善瞪着他不說話,顧長青依舊不動聲色,穆秋生忍不住輕咳了聲,卻引來了少年的怒視,他只得無奈地低下頭來。
傅言輕握着顧辭沒有放開,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執着顧辭的手,他對周遭的一切都漠不關心,甚至于方才紀善十分不善的視線對他也沒有任何的影響,他心裏邊惦記着的只有醫治顧辭的方法,以及……
傅言默默地注視着顧辭,盡管這樣的想法有一些不合時宜,但是他仍舊忍不住想道,剛才紀善說的話是真的麽?他說,顧辭曾說過會娶他。哪怕只是小時候的戲言,傅言光是想想,就羨慕嫉妒得要發瘋。
“既是如此……”顧長青卻突然開口,緩緩看向傅言。
紀善頓覺不妙,他心知他的打算是什麽,連忙攔住他的下一句話,“等等!也不一定非得要同房,還有另一種方法!”
穆秋生差點就要笑出聲來,卻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怕最後引得紀善惱羞成怒,他心想這小主子可沒有教主狡猾,一試就忍不住了。
顧長青不接話,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似乎紀善下一秒不說出答案,就要讓傅言救人了。
紀善十分生氣,卻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哪怕現在第二次的紅蠟燭奏效,顧辭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但還是早點解決蠱毒為好,更何況這法子也不簡單,需要耗上一段時間。
他終于開口。
——“以血作引,以血換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