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世界二

28 世界二

雖然顧長青早就把人清走, 屋內沒有留下任何伺候的人,但是下人們也不敢走遠,都守在殿外等候吩咐,只要教主發話, 他們就會立刻趕到。所以在顧長青急聲喚人的時候, 下人們一聽到殿裏的動靜就趕了過來。

只是當他們急急忙忙跑來的時候, 卻看見教主抱着已然昏迷過去的少主,神色冷冽, 面露殺機, 在聽到動靜時朝他們看來, 目光十分地森冷,他語氣輕飄飄地問道:“大夫呢?人都死哪裏去了?”

顧長青語氣平靜得很, 幾乎沒什麽波動, 卻聽得為首的身子一抖,連忙跪了下來,一邊跪一邊慌亂地回頭, 對着其他人說道:“快去找大夫!”

另有人戰戰兢兢地回答:“已, 已經派人去了。”

這下可糟了。

今日來請脈的大夫僅僅只是提了下公子的身體狀況, 如實地彙報情況,就引得教主雷霆大怒, 直接讓人處理了他。現在少主情況不妙得很,唯一能使教主冷靜下來的人正病得人事不省,在此刻還有誰能為他們求情?

一想到這裏,下人們紛紛識相地安靜下來, 低頭跪着, 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怒了主子。

“人怎麽還沒來?!”顧長青已失去耐心,怒聲質問。

可是穆秋生出外尋藥去了, 教內的大夫統統被處理個一幹二淨,今天唯一過來的醫師也都喪命,現在只能去外面請人,又如何能及時趕來。

顧長青拼命地給顧辭輸送着內力,卻愕然發現他身上的體溫越來越冷,并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斷地吞噬着他的內力,每當新的力量送過去,就會立刻被吞噬掉,根本不能用這種方法緩解顧辭的病情。

顧辭蒼白着臉,在昏迷時仍舊緊皺眉頭,他安靜地靠在顧長青懷裏,卻不能像往日那樣在父親盛怒時出聲安撫并平息掉他的怒火。

顧長青慢慢地擡頭,看着衆人,心裏卻莫名地厭煩起來,為什麽這些人能夠好好的,他的孩子卻得遭受這樣的痛苦。

殺意驟現,逐漸蔓延,底下的人更是瑟瑟發抖。

“咳……”昏迷的顧辭難受得咳出聲來,但這道聲音顯然挽救了在場的人,因為顧長青在聽見動靜的時候,便立即回過頭去看他,殺意頓消。

顧長青想起顧辭昏迷前說的話,終是冷靜了下來。不行,不能殺人,這孩子最讨厭血腥味,也最不喜歡他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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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看着原本快點降下來的任務條就這麽一點點地恢複平靜,然後快速增加了百分之十五,再次回複到了原來的進展,它頓時松了口氣。還好顧長青最終消了殺意,否則宿主醒過來看見這清零甚至變為負增長的數據,肯定會猜到死了很多人,到時候他會內疚難過的。這些人是因他而死的,這會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只是一想到顧辭,系統又開始難過起來,它甚至不想再在這個世界待下去了,恨不得立刻帶顧辭走。007暗暗下了決心,下個世界一定要給它的顧辭找個健康的身體,再不能讓他受罪了。

大夫終于來了。

不等他行禮,顧長青便已揮手免禮,讓他立刻過來給顧辭看病。

大夫給顧辭把脈施針,顧長青在一旁看着,并未讓開,越看就越是心急,想到先前派人傳過去的信,又不由得更加着急線索,心道怎麽還沒有消息傳來,他正欲派人再次傳信過去催促,卻聽到大夫顯然松了一口氣的話,“病情暫時穩住了,只是得看今晚令郎能否醒來,若是醒來則好,還能再支撐半年,興許能在此期間找到根治的方法,要是醒不……”

“他會醒過來的,”顧長青冷着臉打斷了他的話,随後竟是突然輕笑,徐徐地看向衆人,“若我兒醒不過來,那麽你們……”

“統統給他陪葬。”他一字一句地補充道。

沒有人會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因為按照顧長青這樣無法無天的性子,他是真的做得出來讓全教的人給他孩子陪葬的事,而他口中的“你們”,自然也就包括了他自己。顧長青畢生只有這麽一個孩子,如珠如寶地呵護着,顧辭小的時候,他甚至是從不離身地照顧着他,把孩子帶在身邊,事事身體力行,親自照料着他長大。

要是顧辭真有個什麽好歹,他們沒一個能活下來。

大夫也跟着一起跪了下來,顫聲回答:“少,少主一定會安然無恙的。”

顧長青輕柔地擦拭着顧辭臉上的細汗,看見他氣息脈搏終于穩定下來,才暫時放下心來,他輕手輕腳地把人放在旁邊的軟塌上,讓顧辭歇息,轉而看向底下的人,“去傳信給恭親王府,問恭親王究竟找到診治的辦法沒有。”他也不再含蓄地稱呼,直接喊出了那邊的稱謂。

旁邊的人得了吩咐,立即退了下去。

顧長青看着他們,突然想起些什麽,問:“傅言呢?”

衆人愣了下,連忙回道:“他上山摘草藥去了。”

顧長青轉頭望了眼仍舊昏迷的少年,見他眉頭緊鎖,似乎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他輕嘆氣,心道,這會兒他要食言一次了。

若是熬得過今晚便罷,要是熬不過……

他不能看着這孩子就這麽昏迷下去。

顧長青對着衆人高聲道:“把傅言給我綁過來!”

他要讓他的孩子健健康康地活下來,不惜一切代價!哪怕傾盡所有,他也在所不惜,他不會放過任何希望。

玄陰教的人帶着命令匆匆趕去外面,才走到半路,就在路上看見了傅言。他看上去風塵仆仆的,身後背着一個背簍,頭發淩亂,衣衫也被利物割破,看上去狼狽不已。

傅言一看見他們便問:“顧辭怎麽樣了?”

“少主現在正昏迷着,教主讓我們來……”綁你回去。

下人們話都沒說話,傅言一聽到這話頓時就慌了,他連忙說道:“我跟你們回去!”

衆人愣了下,不過傅言這麽配合,也用不着他們綁人,省去了很多工夫,他們點頭,立即就帶着傅言回去了。

傅言不需要他們催促,走得竟比下人們還要快些,他一心只想要快點見到顧辭,心裏也悔恨內疚了無數次,為什麽偏偏就是今天去采藥,要是他當時在場說不定還能幫上些忙,現在顧辭指不定受了多大罪呢。只要一想到種種會有的可能性,傅言的心就好像被千刀萬剮過一樣,難受得很。

下人們回來的時候,發現一路居然都貼滿了喜慶的對聯跟“喜”字,長廊的邊上亦紛紛挂着紅色的燈籠,他們想到之前聽聞的消息,再轉而一想少主如今的身體狀況,立即就明白了過來,這是要準備沖喜了。

只是沒想到教內的人準備得這麽迅速,似乎預演了許多遍一樣,明明上次沖喜之時,還弄得十分匆忙,有些地方都未能挂上喜慶的紅布。

傅言走來的時候,看見路上的東西,心裏頓時一個激靈,他知道顧長青一直在考察着他,也因為想要得到顧辭父親的認可,所以傅言一直很努力地證明自己,想要讓他知道他能夠照顧好顧辭。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以這種方式跟顧辭在一起,要是這樣的代價是要以顧辭的性命做交換的話,那麽傅言寧願不要這種結果,他只想要顧辭好好的,平安地生活着。

而事情若是已經到了必須要沖喜才能挽救的地步,那麽顧辭現在……

想到這裏,傅言已然無法冷靜下來,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繼續往裏邊走去。

下人們依照教主的吩咐,直接把人帶去了顧辭的院落。那裏也都貼上了各種成親時候用的橫幅及對聯,院子在這會兒安靜得有些可怕,要不是他們走來的時候還看見了一個個守在外邊的身影,幾乎要以為這裏已經沒有了人。

傅言趕到的時候,顧辭正靜靜地躺在床上。若不是那蒼白的臉色以及不住流下來的汗滴,旁人見了可能會誤以為他只是睡着了。

他身上穿着正紅色的禮服,正是成親時用的衣衫。傅秋蓮也在屋內守着,一臉地擔憂,聽到聲響時往外面看來,看見傅言的時候,她神色如常,并沒有半點驚訝之色。早在之前她就已經察覺到了教主的用意,既然她的庚帖被弄錯了,那麽從未放心過顧辭安危的教主就很可能會讓他們彼此“各歸其位”,并做好下一次沖喜的打算。

希望這一次,公子真的能平安無事……秋蓮在心裏默默地向上天禱告着。她并不在乎生死,卻害怕顧辭會因此而失去性命,公子這樣好的一個人,不應該遭受這樣的罪。

“來了,”顧長青語氣淡淡,轉而又對其他人說道,“帶他下去換衣服,吉時就快到了。”

傅言原本想确認顧辭現在沒有生命危險再下去,但又怕耽誤了時辰會對顧辭不利,最終還是聽話地跟着下人們走了。

因為他是男子,梳妝整理等并不需要花費太多的時間,也因為侍女們急着帶傅言過去,便只是匆忙地替他裝扮了下,暫且先将就着。而等到換衣服的時候,傅言卻因為不喜歡旁人接觸自己,直接接過衣服便道:“我自己來就好。”說着他就走到屏風後面,迅速地換上了禮服。

穿着完畢的傅言很快又回到了顧辭的屋子,顧長青已經讓人點上了紅蠟燭,見他走來,便對着傅言說道:“我從不信神明,也不敬鬼神,原本這第一拜可以省去,但為了我的孩子……”

顧長青看向床上的人,繼續說:“我願意相信這一次。”從八字到沖喜再到信奉神明,若是真的上蒼有靈,就讓他的孩子度過這一關吧。

顧辭正昏迷着,他并不能跟着一塊拜堂,可若由別的東西替代,顧長青又怕此處沖喜仍是無效,所以最後便決定傅言一個人獨自完成這項儀式。

聞言,傅言立即明白過來,對着外面的天地便是一拜。

“第二拜,你既已跟小辭成親,那麽我有句話要告訴你:他活,你生;他死,你亡。”其餘人聽到這句話,已再次跪下,傅言卻鄭重地對着顧辭的父親點頭。

若顧辭真的不在了,他便随他一起下黃泉,過奈何橋的時候,也能有個伴。

顧長青見他神色間毫無猶豫,心裏的懷疑也消了大半,點頭道:“那便行禮吧。”

傅言恭敬地對着他第二拜。

“這第三拜,”顧長青轉而望向床榻上的人,緩緩道,“你去床前,與吾兒行了這最後一禮。”

顧長青終于讓開了位置,任由着傅言走過去。等到第三拜的時候,傅言并沒有像之前那樣鞠躬行拜,而是在床邊跪了下來,與這邊的顧辭平視,伸手觸碰着他的臉,爾後低頭叩拜,并貼上了顧辭的額頭,兩人依偎在了一塊。

至此之後,便是同生共死。

傅秋蓮見了,卻覺得有些驚異,她從未沒見過她的兄長這個模樣,看上去便是愛慘了與他相依的那個人,這個樣子哪怕是在場的人見了,也不會有人懷疑他的情深。

她從一開始的怔愣驚訝,等到之後慢慢地消化了這個消息,又變成了一種真摯的祝福。

眼見着兩個她很重要的人在一處,秋蓮為此而感到高興。她一直把顧辭當做自己的弟弟,現如今,公子便真的就是她的弟弟了。

拜完堂便是禮成,顧長青雖仍想留在這裏照看孩子,卻也不得不像上次那樣離開屋子,斷然沒有留在新人婚房的道理。他并不想破壞了規矩,若是因此而産生出半點偏差,導致他的孩子不能醒過來的話,顧長青承擔不起這樣的後果。

他轉頭正想吩咐下人們也一同離開時,外邊卻一陣喧嘩,顧長青不悅地皺眉,一個穿着月白色衣袍的少年闖了進來,身後還跟了許多神色惶恐的下人。

少年一進來,便道:“等等!我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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