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世界二
42 世界二
顧辭伸手, 碰了碰床邊的帷幕,但卻沒有将它掀開,依舊安靜地躺在床上,偶爾側眸看向外面。在帷幕的遮擋下, 只能隐隐約約地看見人影, 并不能看到外邊的動靜, 但這樣也方便了顧辭,讓他能夠安靜地待在床榻上, 不會受到任何的幹擾。
他輕揉了下眼睛, 眼圈附近微微有些泛紅, 并沾着一絲生理性的淚水。
007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頰,關心地問道:“您還累嗎?要不要再休息會兒?”
夜間顧辭總是做着噩夢, 夢境裏總是帶着大片的血紅色, 生生将他夢中的世界染紅,除此之外再也看不見任何的一抹色彩。顧辭還在夢裏看見了一雙又一雙帶血的手,并伴随着人的痛苦哀嚎聲。
只要一閉上眼睛, 他就會聽到那樣慘烈絕望的求救聲, 眼前也會被紅色所覆蓋, 完全沒有辦法安然入睡。
顧辭睜大着眼睛看向外面,在聽到系統關懷的話語後便搖了下頭, “不睡了。”
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沒了。
顧辭的眸子裏泛起哀傷,他失神地盯着外邊看,過了很久, 才對007說:“這次任務我不想管了。”
“什麽?”一開始007沒有聽清, 之後反應過來宿主指的是這個世界的任務,它想了想才想明白顧辭應該說的是恭親王那件事, 顧長青之後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對付他,死都還是輕的,他估計會在受盡折磨後才能得一個痛快的了結。
顧辭可以勸他的父親不要傷及無辜的人,但是恭親王不無辜,他甚至因為一己私欲而害死了這麽多人。
那些人都死了,他們本可以過得很好,卻因為一場無妄之災,生生丢掉了性命。
“您、您不要難過。”007從未見到過他這麽傷心的模樣,也有些急了,只是它嘴笨得很,想來想去嘴裏也只憋出來這幾個字。
顧辭卻搖頭,“我沒事。”
他看向007,繼續認真地說道:“做錯事了就應該受到懲罰,這是他需要承擔的後果,而那個人也應該付出應有的代價。”
007點頭,對着顧辭安撫地笑道:“沒事,這個世界的任務完成不了,咱們還有下一個,下一個世界,我再給您挑一個輕松點的。”
顧辭摸了摸它,安靜地彎了彎眼睛,只是眼裏卻沒有多少喜悅的情緒,更多的還是對于生命的悲憫。他仍舊在記挂着那些無辜送命的人。
過了沒多久,顧辭便聽見外面有人行禮的聲音,但也許是因為想到他還在休息,所以沒有發出多大的動靜,一切動作都小心翼翼得很,顧辭聽到有人似乎提到了他的名字,聽上去像是傅言的聲音。他還在想怎麽傅言在這個時候過來了,帷幕就被輕輕地掀起了一個小口子。
顧辭與傅言四目相對,他也是沒有想到這會兒顧辭居然沒有休息,先是一愣,随後便對着他笑,走過去替顧辭掖好被子,放輕聲音問道:“睡不着嗎?”
顧辭搖頭,“我睡過了,才醒。”
他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顧辭并沒有什麽睡意,睡了沒多久就醒過來,然後就睜眼盯着床頂看,一直在出神。如今天還是灰蒙蒙的一片,除了守夜以及需要伺候人的下人們,其餘人早就已經進入了夢鄉,等待着黎明的到來。
傅言走到他跟前,在顧辭床邊坐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又耐心地問他:“要不再多睡會兒?”他碰了碰顧辭的眼睛,眉眼間是顯然可見的倦意,顧辭看上去很累,卻不知怎麽遲遲都不能入睡。
顧辭眼睑顫了顫,似是不太習慣別人的接觸,他小聲地說道:“有點癢。”
傅言卻笑着湊近了他,正對着顧辭,忽而低頭親吻了他的眉心,語氣寵溺縱容:“好,我輕一點。”
顧辭卻奇怪地看向他,提出疑問:“輕一點不是會更癢嗎?”
傅言思考了一會兒,笑着詢問:“那我重一點?”
顧辭伸手将他的手弄了下來,嚴肅地拒絕道:“那不許碰了。”
看着他一臉懵懂又認真強調的模樣,傅言心簡直都要被軟化了,他努力按捺住想要再次親吻顧辭的沖動,心裏也知道有些事情需懂得适可而止,否則會引起反的效果。
沒什麽,現在已經很好了。
至少,顧辭沒有再抵觸他的接近,漸漸地開始接納他。
這是一個很好的開端。
“快睡吧。”傅言将顧辭的手重新放回到被褥裏,把被子給捂得嚴嚴實實的,不給風有任何鑽進來的可能性,他望着顧辭,輕聲地哄道。
顧辭卻看向他受傷的肩膀,問:“你那裏還疼嗎?”
傅言微愣,卻也知道要是說謊的話,顧辭肯定一聽就能聽出來,畢竟當時那些殺手刺傷他的時候顧辭也在場,他老實地回答道:“有點疼,但是敷完藥之後好多了。”
一般傅言說不疼的時候就是疼,有點疼那就是很疼。顧辭自動翻譯了這番話的意思,便勸他:“那你回去休息吧,天就快要亮了。”
“我在這裏陪你。”他沒有正面回答顧辭的話,只是說了這一句。
顧辭一臉嚴肅地盯着他看,随後卻往裏邊靠了些,像是哄小孩一般地對他說:“唔,那好吧,我把我的床分一半給你。”
顧辭還以為傅言跟自己一樣做噩夢睡不着,傅言卻只是想多陪他一會兒,雖然産生了一定的誤會,但無疑結果是良好的,傅言先是怔愣地看着他,爾後聽明白顧辭的意思後,便欣喜地爬上了床榻。
接下來便是一連串的話語攻勢。
“顧辭你的床好香啊。”
“這裏都是你身上的藥香味。”
“顧辭你冷嗎?”
“顧辭顧辭,我們要不要多加床被子?”
最後是某人得寸進尺的話:“要不我抱着你睡吧?”
傅言這一連串的話,聽得顧辭有些頭疼,他索性伸手捂住了傅言的嘴,抗議道:“你好吵。”
傅言卻笑得一臉傻乎乎的,見顧辭的手貼了過來,反倒還在他手心親了下,弄得顧辭“咻”地一下就縮回了手,他躲進被窩裏,背對着傅言,語氣兇巴巴地說道:“不許再廢話了,快點睡覺!”
說着,顧辭又縮成了一團,将自己弄得像個小團子一樣。
傅言卻還是在傻樂,顯然能與顧辭同床共枕這件事讓他感覺到愉悅,并且還能樂上個好幾天。
顧辭躲在被窩裏,聽見身後傳來某人的笑聲,小聲地嘀咕道:“傻乎乎的。”雖是這麽說着,他的嘴角卻也微微地翹了起來,顧辭伸手将被子又搶過來了些許,整個人都縮在裏邊,他笑着罵了句:“真是個傻子。”
“我聽見了!”傅言豎起耳朵,十分敏銳地聽到了顧辭的話。
少年卻不認賬了,故意問道:“你在說什麽,我沒有聽懂。”
“顧辭,你剛剛在嘲笑我……”傅言笑嘻嘻地湊了過去,卻也是在被褥裏暖和了一陣,才往顧辭那邊靠去,免得路上帶來的寒氣沾染給他,“我聽見了聽見了!”
“說實話不叫嘲笑。”顧辭非常認真地糾正了他的那段話。
傅言被顧辭的話噎了一下,回想了老半天,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顧辭在與他開玩笑。
他便又湊了過去,從身後抱住了顧辭,低笑着貼近了他,慢慢地将腦袋與顧辭的靠近,傅言輕輕地呢喃道:“小辭。”這是他的顧辭,如今的少年正放下了一身的刺,慢慢學會着接納他,信任地對他張開懷抱。
這樣的變化,怎能不令傅言欣喜若狂。
之前奇異的感覺又再度襲來,顧辭感受着身後傳來的灼熱溫度,他微微偏過頭去,傅言便在他唇角落下了一吻。
顧辭望着他,清澈的眼眸裏只倒映着他一個人的身影,那樣純粹而璀璨的目光裏,如今承載着傅言的身影。
傅言氣息又變得急促起來,他強行壓下心中的沖動,努力不做個流氓。
顧辭一直盯着他看,并沒有說話,神色越來越嚴肅。而傅言也漸漸意識到不對勁,這會兒的顧辭看上去似乎有些奇怪。
下一秒,他便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
因為,顧辭的臉紅了。
——氣紅的。
他瞪着眸子看向傅言的肩膀,随後狠狠地瞪着青年,語氣兇巴巴地說:“傅言,你個大騙子,你又騙我!”
說着,他一腳将人踹了下去。
顧辭的一腳踢得不重,也小心地避開了傅言身上的傷,但因為傅言猝不及防,又沉浸在美色裏,一時沒察覺,就這麽被踹下了床。
等看見少年眼裏的熊熊怒火時,傅言才意識到糟了,肩膀上的傷肯定裂開了,所以才會被顧辭看見那滲透出來的鮮血。
“顧辭,我,我!”
傅言結結巴巴地想要解釋,顧辭卻避開他的目光,冷着臉喚道:“來人,給我送傅公子回去!”
慘了,連“傅公子”都喊出來了,想必一定非常地生氣。
最後,他只得灰溜溜地老老實實地回屋子養傷去了,再不敢得寸進尺。
所謂樂極生悲。
傅言深沉地嘆氣。
而另一邊,深夜趕回來的紀善便直接闖進了玄陰教,随便抓了一個人便問道:“顧辭呢?顧辭在哪兒?他回來了沒有?!”
被抓住的小厮先是一驚,随後連忙回答:“回、回來了,您放心,少主沒事,就是受了點小傷。”
紀善神色驟然放松下來。
“是嗎?沒,沒事就好。”他釋然地笑了笑。
随後,紀善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