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世界二
41 世界二
傅言睡得很淺, 或者說他幾乎沒有睡着,只是為了讓顧辭放心而故意裝作一副無事的模樣,假裝自己已經安然入睡了。
果然,見他睡着之後, 顧辭盯着他看了許久, 才終于挪開目光, 輕靠在傅言身上,一直望着外面, 似乎在走神。經過這麽一番折騰下來, 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會被累着, 更別提顧辭身子才好沒多久,這樣強撐着可怎麽吃得消?
007費了很大勁, 才把顧辭給哄睡着。等到它用貓爪子安撫好宿主, 邊輕撫摸着少年的手背,邊發出細微的咕嚕聲,用貓咪獨特的哄人方式安撫着顧辭入睡後, 系統才挪轉視線。
只是就這麽一轉頭, 差點沒把它給吓着。
傅言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蘇醒了過來, 側眸安靜地看着顧辭的睡顏,他倒也沒亂動, 許是怕吵醒好不容易才熟睡的少年,硬是沒有弄出半點動靜。
這麽一大只貓突然憑空出現在這裏,007生怕他察覺出什麽異樣,但傅言似乎并沒有發現它的存在, 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顧辭身上, 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觀察其他事物。
007松了口氣。
它小心翼翼地又挪了挪位置,将自己藏在角落, 然後才化作一道白光,飛進了顧辭項鏈裏邊。
只是007卻沒有發現,在它離開之時,傅言餘光緩緩地掃向了方才的地方,眼神凝滞了一瞬。
片刻後,他又恢複成平時淡定自若、沉默寡言的模樣。
顧辭微皺起眉,似乎有些不安,他身子微微顫動了下,好像感覺到了涼意,下意識往溫熱的地方鑽去。
傅言看見他的這番動作,随後又感應到了冷風襲來時帶來的冰涼,便将身上的外衣脫了下來,蓋在顧辭身上。他微微低下頭來,細心地替他蓋上了衣裳,随後伸手輕輕地撫平了顧辭眉間,他暗暗地想道,顧辭是夢見什麽了嗎?為何在夢境之中,也會蹙眉。
還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剛才好像看見了一只黑貓,那模樣像極了顧辭屋內養的那只。但只是一會兒的工夫,那只奇怪的小黑貓就消失了,仿佛剛才的那一眼只是他的錯覺一般。
“傅言?”顧辭恍恍惚惚地開口,他原本就睡得不沉,傅言的一番動作雖然輕微,但還是驚醒了他。顧辭迷糊着睜開眼睛,下意識揉了揉眼,他看向外面的天色,發現距離自己睡着時的時間好像才過去沒多久,漸漸地困意又再一次襲來,他努力睜着眼睛,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你睡吧,這裏地方偏僻得很,他們找不到的。”傅言輕拍着他的後背,溫聲地勸慰。
顧辭含糊地應了一聲,又微擡頭看了他一眼,小聲地問道:“你不睡嗎?”
他還未睡醒時候的模樣看上去既迷糊又懵懂,再加上眼眸裏那微微的水汽,看上去就更加地天真無邪,讓人忍不住将世界上所有最珍貴的東西都捧到他的面前。
傅言的心頓時就軟得一塌糊塗,他忍不住摸了摸顧辭的腦袋。一陣鑽心的刺痛卻在此時襲來,傅言努力按捺下嘴間的腥甜,溫柔地笑了笑,眉間流露出缱绻的情意,他說道:“我不困。”
傅言依舊溫柔地笑着,親吻他的發間,“睡吧,我守着你。”
盡管才過去了一個半時辰,但方才的提心吊膽仿佛已經耗盡了他們所有的精力,更別提傅言身受重傷又渾身狼狽,他心裏總是擔心着顧辭的身體情況,這樣的時間就更是難熬,度日如年。
不過,玄陰教的人應該很快就能找過來了。
“嗯。”顧辭輕點了下頭,低眸看了眼脖頸處的項鏈,他伸手撫摸了下小黑貓圖案,然後才閉上眼睛,輕貼着傅言的胸膛緩緩進入了夢鄉。
*
玄陰教的人順着顧辭留下來的記號一路找了過來,已經是一個半時辰後的事情了。
他們不敢有任何的耽擱與遲緩,生怕來遲一步就會發生什麽不可控的事情,于是快馬加鞭地趕來,終于在懸崖邊上的那個偏僻的山洞裏找到了顧辭他們。
顧長青沐浴着血光,手握寶劍走來,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濃濃的血腥味,只是與傅言身上的鮮血氣息不同,他手頭上的那把劍還有身上的血腥味,幾乎都是屬于別人的。
傅言聽到動靜後朝他們看來,一開始還神色冷厲,但在看清楚來人是誰之後,神情才終于緩和下來,對着衆人點點頭,爾後又将手指豎在唇間,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們別吵醒顧辭。
“他才睡着,讓他多休息會兒。”傅言望着顧辭,壓低聲音解釋道,“今天肯定被累壞了。”
顧長青目光落在懷裏的人上,看着顧辭那蒼白的臉色,即便在睡夢中也依然不安着,他一想到這件事的罪魁禍首,以及是因為自己的疏忽與放松才致使這孩子遭了這麽多罪,心裏就自責得很。哪怕将那些人千刀萬剮,也無法彌補他孩子所受到的傷害。
顧長青正想接過他,只是手才伸出去沒多久便又收了回來,他将那沾染這濃濃血腥味的外衣脫下,只留下那件幹淨的裏衣,才再次伸出手來想要把人接回到懷裏。
傅言沉默着看他,一開始并沒有動,但顧長青仍舊保持着剛才的動作,既沒有收回去,也沒有改變任何的舉動,只眉眼冷凝地看向他。最後,他才抱着顧辭,将人送還到了顧長青手中。
顧長青輕手輕腳地把人抱在了懷裏,看見顧辭身上披着的衣衫時顯然有些意外,轉頭時瞧見了傅言只穿着一件單衣,便了然過來,他對着傅言說道:“多虧有你,這次的人情我記下了。”
“這不是人情,”傅言說,“是我心甘情願的。”
顧長青沒有說話。
而顧辭在感覺到換了個懷抱時,下意識就皺了皺眉,只是他在顧長青懷裏蹭了下,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便困惑地歪了歪頭,仿佛在分辨着些什麽,随後他伸手輕輕揪住父親的衣襟,躲在他懷裏尋了個舒适的地方繼續睡了。
顧長青低哼了幾句,聽腔調仿佛是什麽古老的童謠,而顧辭在他的安撫下,原本緊縮的眉頭便一點點地舒展開來。相比較方才在山洞時的不安,也只有回到親人身邊時的顧辭,才終于變回了原先放松的模樣。。
“其他人怎麽樣了?”傅言問的自然是跟他們一同出來的幾位下人們,以及居住在私塾附近的村民。他這句話其實是在替顧辭問的,因為傅言熟悉顧辭的性格,知他心善,肯定會擔心那些無辜的人,便先替顧辭問了出來,也好提前熟知情況。
“死了,全被殺了。”無一幸免。
那些殺手為了任務萬無一失,确保能夠真正抓到顧辭,早就在他來這裏之前就已經将附近的村民們殺光,好将自己僞裝起來。
他們在來的時候之所以一個人影也沒有看見,而村裏也是一片寂靜便是因為這個緣故。
“我會照料好那些人的親人,至于這件事……”顧長青似是察覺到什麽,低頭看向顧辭,但少年仍舊緊閉着雙眼,神色安靜地休息着,他才補充了句,“就別讓小辭知道了。”
傅言點了點頭。
“先回去再說,今天他肯定累壞了。”顧長青交代完這句話,就帶着顧辭上了馬車。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在顧長青将顧辭接過來的那一瞬間,他便已經醒過來,只是沒有睜開眼睛,而是專注地聽着他們的對話。
在聽到死了很多人的時候,顧辭更是眼睑輕顫,爾後微微睜開眸子,望着外面定定地出神。
馬車只坐了三個人,其餘人都在外面等候着主子的吩咐。
之後,顧長青伸手,打了個手勢,接到命令的車夫們才開始駕馭着馬車往來時的方向的趕去。
沒過多久,紀善也趕到了這裏,只是他望着這明顯空蕩蕩的山洞,第一反應就是自己是不是找錯地方了,但是在看見邊上明顯的炭火痕跡後,紀善便特地捏了捏火柴燃燒過後的灰燼痕跡。
還帶了絲餘溫,顯然剛走沒多久。
就是不知帶走顧辭的究竟是敵是友。
紀善神色更是難看,眸光陰冷得很,而在之後趕到的護衛們瞧見裏邊的情形時,卻是松了口氣,“這裏沒有任何打鬥過的痕跡,應該是顧教主将人給接走了。”
所謂當局者迷,而關心則亂。紀善原本就小心謹慎,若是換做平常,在看見石洞的情況時他第一時間應該就能反應過來,這會兒對于顧辭的關心顯然讓他無法進行正常的思考,但……
紀善緩緩地舒了口氣,神情也緩和了些許。
顧辭沒事,還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
玄陰教上下都忙碌得很,一方面讓大夫給傅家那位公子治傷,另一方面又忙着照顧少主,侍女們還将顧辭屋內的東西統統都換了個幹淨,并灑上了柚子葉泡制過後的水,好驅走晦氣黴氣。
她們家公子這些天實在是遭受了太多的無妄之災,原本就信奉神佛的女孩們就更是迷信這些,到處弄着各式各樣的東西來辟邪,就差沒打小人了。
傅秋蓮在給顧辭送完藥後,就往隔壁的屋子走去,傅言如今就住在他旁邊的房間,跟顧辭的屋子離得很近,若不是教主還沒發話,只怕傅言早就搬進了顧辭的屋子。
侍女們進進出出的,手上端着一盆又一盆血水,就連換下來的細布亦是沾染上了許多的血跡,秋蓮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忍地挪開目光。
她走進來的時候,傅言正給自己肩上的劍傷纏上細布,他并不喜歡讓人近身,哪怕是肩膀這樣不太方便的地方,傅言也依舊堅持着自己來包紮傷口。
他包紮完後,才擡眸看向妹妹,下意識問了句:“顧辭怎麽樣了?”
秋蓮将旁邊的藥端給他,并把邊上的血水撤下去,回答道:“勉強睡着了,教主給他點了一盞安魂香,守到深夜才離開的。”其實有一件事傅秋蓮特意忽略了沒提起,那就是她與如岚姐姐在守夜的時候,似乎聽見了極小的哭泣聲,聲音很小很細微,就像是在刻意壓抑着什麽似的,不仔細聽幾乎聽不見。那時候教主還守在公子屋子裏,聽到動靜時,也只是出神地看着帷幕下的少年,眼眸裏流露出一絲憐惜與心疼。
秋蓮想,公子應該是不願意讓人看見他的狼狽的,所以一向了解他的父親,才會沉默着守在外邊,一直沒有靠近床榻安慰他。
傅言肩上的那道傷口很深,傷勢猙獰,已經能看見骨頭了,幸好那些殺手怕誤傷了顧辭,所以沒有在劍上面淬毒,否則他早就沒命了。
“你有事瞞着我。”跟顧辭有關的事情,傅言一向都很敏銳,在看見傅秋蓮那糾結又複雜的眸色時,他便知道肯定有什麽事情沒告訴他。
秋蓮勉強地笑笑:“兄長您別再問了,您好好休息,我先回去照顧公子了。”
傅秋蓮越是這樣遮遮掩掩,傅言就更是懷疑顧辭出了什麽事,他側頭看了眼肩膀的傷,又拿出細布來再強行包紮了一圈,直到看不見任何一絲血跡的時候,才将外衣裹上,打算去看望顧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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