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05章 第 5 章

“怎麽說?你知道兇手是誰了?”程徹見沈青昀氣定神閑的模樣,就知道穩了。

然而,沈青昀搖了搖頭。

一旁看熱鬧的蘇雅樂翻了個白眼,說:“什麽嘛,你都不知道兇手是誰,結什麽案?”

“難道兇手真是蘇以哲?”有位警員提問道。

“死因是槍傷。他身上沒有硝煙反應,不是他開的槍。而且他說他中途昏迷了一段時間,應該不是他。”另外一位警員說。

蘇雅樂還是堅持自己最開始的主觀推測:“說不準是他讓他保镖開的槍,給他的保镖也檢查檢查。而且蘇以哲說他昏迷,你們就真信他昏迷?”

保镖對這位大小姐也很無語,主動舉手給警察檢查,示意自己清清白白,随便檢查。

“書房門口還有監控錄像,在屈家茂進入書房期間,除了大小姐之外,沒有人再進出過。”保镖指着頭頂的監控攝像頭。

蘇雅樂雙手叉腰,氣得臉頰通紅,“你什麽意思?你是說我有可能殺人咯?信不信我明天告訴爸媽!讓你丢工作!餓死你!”

保镖不說話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蘇亦歡轉向蘇雅樂,突然問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你晚上喜歡喝果汁還是奶茶?”

沈青昀揚了揚眉,看向正在問話的蘇亦歡。

蘇雅樂表情古怪,上下打量她:“當然是果汁啦,誰大晚上喝茶,喝茶容易睡不着。你問這個幹什麽?想讨好我?你死心……”

蘇亦歡打斷她的話,又轉向程隊,說:“蘇雅樂不是兇手,她從書房回去房間之後不是睡着了,是昏迷了,和蘇以哲一樣。他倆都喝了書房茶幾上的茶水,所以昏迷了過去,劑量應該不重,只是昏迷了一段時間就醒過來了。在我回家的時候,蘇雅樂才剛醒。用排除法,蘇雅樂不是,那麽就剩下蘇以哲。”

蘇以哲心髒一沉,看向蘇亦歡的眼神幽深。

“……連你也不相信我嗎?”

有位警員舉手提問:“窗戶是開着的,難道就沒有可能是有外人進來作案嗎?”

蘇亦歡卡了一下殼,她沒有進過書房,不知道窗戶那邊有沒有入侵的痕跡,如果警員是基于什麽證據提問的話,那她原先找好的理由就要被推翻了。

沈青昀見她剛才還自信滿滿,現在卻一臉懊惱的樣子,給出适當提示:“窗戶沒有痕跡證明曾有外人入侵過。進入蘇家需要經過門衛的檢查,一般陌生人進不來。窗戶上方的外牆也有攝像頭,雖然并不是對準正下方,但任何經過的人都會被拍下來。”

他看向一旁負責看監控的同事,那位同事搖了搖頭,表示監控并無顯示有外人入侵。

沈青昀又将視線轉回來,落在蘇亦歡的身上,對她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

蘇亦歡對上卷毛青年看過來的眼神,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眸閃爍着碎光,含着肯定和期待,剛才的自我懷疑一下子就散開了。

“咳咳。”蘇亦歡移開目光,指向衆人上方的空調口,“南方的夏天,室外炎熱,室內空調24小時都開着。而蘇以哲身上穿的是長袖長褲,他不會閑着沒事幹又開空調又開窗。

“所以,他為什麽要多此一舉,打開窗呢?”

她這個問題問的是蘇以哲。

蘇以哲看向那扇門口正對的窗戶,說:“不是我開的窗,我不知道。”

“是兇手開的窗。”蘇亦歡擡手指向茶幾上的三個空茶杯,“為的是倒掉茶杯裏下了藥的茶水。

“我們這邊的習俗,如果請客人喝茶,會一直給客人續茶,不會讓客人的茶杯裏一點茶水都沒有。而且蘇雅樂醒得早,說明她沒喝多少,茶杯裏應該還有茶水才對,但是現在三個杯子都是空的。”

“茶是屈家茂主動要泡的,他說他擅長茶藝,而且他在和我談教案的時候,沒喝過自己的茶。”蘇以哲說。

蘇雅樂進過書房,确實是那個屈什麽泡的茶,他還一直畢恭畢敬地讨好蘇以哲,說到他那個曾經在蘇氏工作,後來又被蘇以哲開除的父親打感情牌,結果蘇以哲是一點也不記得了,氣氛相當尴尬,把她都給尬走了。

這回她沒法再說蘇以哲的不是,沉默下來。

程徹聽她說得有理,轉頭詢問地看向師弟,發現沈青昀正摸着下巴,像是獲得了什麽新知識,眼裏閃過興味,“……雲水市原來還有這樣的習俗。”

師弟剛回國,不是雲水市本地人,不知道也正常。

“但是這樣也不能排除蘇以哲的嫌疑啊,如果蘇以哲是兇手,在死者泡的茶裏下藥,跟妹妹串好口供,一致對外。為了不讓身上沾上火.藥,用機關射殺屈家茂之後,再把茶倒了,裝作是屈家茂自殺,費盡心思嫁禍自己,這不就能瞞天過海了?”

這人反駁的點倒是清奇,一句話裏三個漏洞,不去找決定性的證據證明兇手是誰,反而要人自證清白。

蘇亦歡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餘光掃到那個卷毛青年,發現對方也在冷笑,像是在用他那張英俊的臉罵人——讓她想起學霸給學渣講題,偶爾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所以是什麽機關呢?”蘇亦歡笑眯眯地反問剛才反駁的那人,“蘇以哲這樣的身份地位,為了在自己的家裏殺一個人,大費周章地設置機關,又是弄暈別人,又是弄暈妹妹,還要跟發現屍體的人演戲,假裝曾經昏迷醒過來的樣子,稍有不慎就會把自己搞個身敗名裂。

“哇,就這個腦子,這個智商,蘇家的家業在他手上不到三年就能全部敗光。”

蘇以哲聽出蘇亦歡的維護之意,又氣不過她這樣損自己,曲起食指敲了她一腦殼。

“行了,就到這裏吧。既然沒有關鍵性證據證明是我殺的人,他們也不會拿我怎麽樣,有律師在,我不會有事。”蘇以哲放低了聲音安慰蘇亦歡,打算跟警方走。

程徹擡表看了一眼時間,撓了撓頭,“還要把人帶回所裏,看來是真吃不上夜宵了。”

“不用。”沈青昀伸手攔住了跟警方走的蘇以哲,瞥向蘇亦歡,語氣肯定,“你是對的,兇手不是他。

“打開的窗戶不止有倒茶水一個作用,他倒完茶水大可把窗戶關上,恢複原樣,但還是任由窗戶打開,因為要散走氣味。”

氣味?蘇亦歡疑惑,再次把視線投向書房內。

死者倒下的地方墊着一層短毛地毯,除了被血跡滲透之外,細看還有一個小洞,在這個淺色地毯看來尤其明顯。

沈青昀的鞋套還沒脫,再次走進書房,并且回頭示意蘇亦歡一起進來。

蘇亦歡領了鞋套穿上後,跟在沈青昀的身後,走進書房。

沈青昀繞過掉落在地上的書籍和槍支,走到辦公桌旁邊,剛一轉身,就對上了蘇亦歡以及她身後那群“嗷嗷待哺”的年輕警員們。

畢竟他回國第一件事就是入職成為警方的特別顧問,現場破案也算在他的職責範圍之內。

沈青昀指向辦公桌,“這裏和茶幾上,都沒有煙灰缸,蘇以哲沒有抽煙的習慣,搜身的時候同事也沒有發現他身上有打火機,但是地毯上卻有一個燒焦的洞。”

沈青昀帶着蘇亦歡往前走了五步,正好站在那個小洞的前面。

蘇亦歡蹲下觀察地毯上空缺一塊的小洞,這塊小洞的周圍還帶着一點焦黑。

确實。

沈青昀又走到進門處的紅木架子前,蘇亦歡站起身,跟着他走近紅木架子。

沈青昀嗅到她身上的海腥味,往旁邊站了站,雙手插進口袋裏,低頭看身旁的她。

蘇亦歡的視線掃過紅木架子,落在香爐旁邊一個包裝花裏胡哨的火柴盒上。

是說那個洞是這個火柴盒裏的火柴燒出來的嗎?所以呢?

她帶着求知的眼神望向沈青昀。

沈青昀從她身上收回視線,雙手插兜往前走,對着其他看過來的警員說出自己的推理:

“書房內放置了香爐,香爐裏沒有香灰,旁邊卻有一盒火柴盒,而且這個火柴盒從包裝上看,還是個贈品,和這個房間的格調不符,應該是死者帶過來的物件。

“死者利用火柴和他穿的那件白色毛線背心的棉線制作開槍的機關,燃斷棉線之後,一端扣動扳機,一端系着重物,帶着槍支落地,掉在昏迷的蘇以哲身旁,死者使用過後的火柴還未燃盡,帶着火星,掉落在地毯上。”

蘇亦歡恍然大悟,點了點頭。

“這好像是棉線。”有人站在書架那頭,尋找機關的痕跡,找到了夾在書本裏的一小節白色棉線頭。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了,想起死者身上穿的那件白色毛線背心。

警員在沈青昀的指導下還原現場,如他所說的那般,牽引一段棉線走到死者的位置,只要在這裏燒斷棉線,順着棉線一直燒過去,槍支就會扣下扳機,重物帶着完成射擊的槍支墜地。

程徹也從同事的電腦裏看到給死者拍的照片,對方身上的毛線背心和監控錄像進書房前相比,短了一截,或許是屈家茂沒怎麽用過火柴,手指的指甲還被燒缺了一塊。

案子到這裏,已經足夠清晰明了。

蘇亦歡忍不住贊嘆卷毛青年的腦子好使,她也見過死者的屍體,跟着卷毛青年進過書房看過線索,就像解數學題,人家都把輔助線幫她畫上了,可她不懂還是不懂。

大概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吧。

“我送你們。”蘇亦歡見卷毛青年和程隊要離開,自告奮勇地跟上他們。

沈青昀低頭看了一眼腕表,現在回程到燒烤店正好,他也沒打算耽擱,跟程徹并肩走向室外的停車場。

蘇亦歡見他們走得急,猜測他們大概是有什麽急事,追上卷毛青年,長話短說。

“沈警官,謝謝你,不管是之前的‘報案’,還是這次。”

先前她對卷毛青年的那句“要報案嗎”持懷疑态度,她覺得連她自己都沒有的記憶,他又怎麽能替她還原真相,找到害她的人呢?倒不如她靠金手指自己找。

沈青昀停下腳步,轉身對着蘇亦歡,目光凝在她的身上,一語不發。

程徹見他倆似乎有話要說,從口袋裏掏出車鑰匙,給沈青昀丢下一句:“我去車裏等你。”

蘇亦歡轉頭看向程隊離開的方向,周圍也沒什麽人了,晚風吹過,她雙手抱臂,感覺有點涼。

“這次即便沒有我,你也能知道死者是自殺。”沈青昀語氣肯定。

蘇亦歡理所當然:“因為用排除法就知道了啊。不是蘇雅樂,也不是蘇以哲,那就只剩下死者自己了。”

在小說世界,只有重要人物才會被主角記住名字。這樁案件裏,有名字的只有兩個嫌疑人和死者,那麽兇手也只會在他們之間出。

一般情況,一上來就嫌疑最大的那個人——蘇以哲,往往都不會是兇手,況且他的人設身份像個“男主”,要是小說男主,他最不可能成為殺人犯。

另外,跳的最高的那個人——蘇雅樂,也不會是兇手,因為這會大大降低讀者期待感。

為了讓讀者感到反轉,那麽最不可能的可能,往往就是真相。

心機之蛙一直摸你肚子[注]!犯人就是——死者自己,屈家茂!

面前的卷毛青年眯起眼睛,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

遮蔽月亮的雲霧散開,明亮的月光落在他們的身上,蘇亦歡回過神來,不明白他在笑什麽。

看他在辦案的時候嚴肅認真,還以為他是個外冷內熱的人,但他現在在她面前笑得特別……開朗,尤其是嘴角那對酒窩,極具反差。

沈青昀盯着蘇亦歡,眼裏帶着笑,說:“你的思考方式很奇特,但答案往往都是對的。無論是在碼頭,還是在這裏,你都像是拿到了答案再推解謎過程。”

蘇亦歡尬笑了兩聲,目光游移。

她很懷疑他再繼續思考下去,會不會發現這個世界其實是本巨大的小說,一切發展都會嚴格按照小說套路進行……

沈青昀朝她伸出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我叫沈青昀,下次拿到答案的時候call我,謎題有趣的話,我幫你推解謎過程。”

他的眼眸明亮,倒映着蘇亦歡的身影,在他的眼裏,蘇亦歡正在發光,看見她就像是看到了什麽寶藏。

這人好刺眼,讓人沒法拒絕!

蘇亦歡和他握手,算是達成協議。

談話結束後,沈青昀毫不留念地轉身離開,背影相當潇灑。

蘇亦歡看着他坐上汽車揚長而去,掌心還殘留着他的體溫,心髒撲通撲通狂跳。

呵,有趣的男人,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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