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第 14 章

警局。

程徹辦公室的白板上還貼着“雨夜殺人魔”的相關信息和一張畫着各種标記地圖。如果蘇亦歡在的話，會發現這張地圖和她手機裏保存下來的那張圖片極像，只不過這張更加詳細，還附上了死者的生平。

程徹去申請搜查令了，沈青昀便暫時借程徹的辦公室一用，站在白板前面，擰眉盯着白板上的地圖和死者的生平介紹，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這些死者并沒有任何的共同點，似乎是随機殺人，但偏偏又有那麽幾個死者是大衆厭惡的“壞人”，雨夜殺人魔因為殺了那麽幾個壞人，就被洗白成了“正義使者”。

這位所謂的“正義使者”也并不是殺了壞人之後，就只殺壞人，在殺害這些“壞人”中間，還有普通的受害者：上班族、學生、遠道而來探親的老人……

“沈老師，有新的線索了！”一位年輕警員敲響辦公室的房門，興奮地告訴沈青昀一個好消息。

幾個釣魚佬相約來到警局，說是聽說了雨夜殺人魔殺的第十五個人是莊毅，他們的老友，于是主動提供情報，希望能夠幫助警方快點抓住真兇。

“我們雖然不是在一起釣的魚，但是我們釣魚的位置可以遠遠地看到老莊。我很确定過了零點，老莊還在那個位置釣魚，因為今天是我老婆生日，我調了鬧鐘，零點給她發生日祝福。

“我發完信息之後沒一會兒，就看見老莊收裝備走人了。路過我們的時候也沒打招呼，我以為他是怕驚了魚，也沒多在意，只是多看了一眼他水桶裏的魚，喲吼！這麽大一條，他居然忍住了沒炫耀。”

其中一個戴着藍帽子的釣魚佬繪聲繪色地比劃着那條魚。

沈青昀過來的時候，認出他們正是今早跟那些“祭拜”蘇亦歡的年輕人吵起來的中年男人們。

“是這條嗎？”沈青昀拿出手機，調出在餐廳拍攝的照片。

藍帽子肯定地點點頭，“沒錯！就是它！”

詢問口供的警員知道莊毅的死亡時間在晚上十點到零點間，那麽這些釣魚佬看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僞裝成莊毅的兇手！

“你們當時看清了他的臉嗎？”

“天太黑了，他又戴着帽子，我光顧着看他水桶裏的魚了，也沒看他臉。”藍帽子撓了撓臉。

而且還是他提桶經過路燈的時候，瞄到的他水桶裏的魚，一下把他的勝負欲給激起來了，就更沒關注他長什麽樣了，反正身高體型差不多。

這麽一來，就更加确定了這魚是兇手帶走的了。

沈青昀想通了在餐廳裏留下的疑問。

按照他的猜想，霸淩小團體離開後，留下蘇亦歡的書包，莊毅爬回橋上撿起蘇亦歡的書包，被兇手盯上後殺害。兇手擔心其他釣魚佬會發現莊毅長時間沒有回來，連釣魚裝備都沒有帶走，會提前報警，于是僞裝成莊毅折返，回收他的釣魚裝備，再前往餐飲店後巷抛屍。

既然兇手要抛屍，那麽就必須有交通工具，總不可能是屍體自己走過去的。

程徹拿到搜查令回來，立刻帶人前往呂規的教師公寓。

“再查一查他的交通工具。”沈青昀提醒道。

程徹抓起自己的車鑰匙，見他還在自己的辦公室，似乎沒打算要走，問：“你不和我一塊去嗎？”

沈青昀看向面前這塊白板，“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我再想想，你去吧。”

程徹知道他思考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把沈青昀一個人留在辦公室，自己帶隊去搜查呂規的公寓了。

這次搜查是突襲式搜查，別說呂規本人，就連程徹自己都沒想到案件的進展能這樣快，這麽突然，呂規肯定來不及做什麽手腳，如果他是真兇，或許會露出破綻。

事情正如程徹所料。

呂規一開門，對上程徹等人的警徽，心髒沉了沉，但是他心理素質夠高，面上不顯任何心虛的痕跡，反而将警察們迎入自己的宿舍公寓。

“警官，請問我是犯什麽事了嗎？”呂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困惑表現得恰到好處。

程徹出示搜查令，讓他配合他們的工作。

“當然配合，我是良民。”呂規鎮定得太過，甚至還去飲水機旁邊找了一次性紙杯，給來家裏的警員們倒水。

程徹盯着呂規過于淡定的背影，感覺這次搜查不會太順利。

“昨天晚上十點到零點，你在哪裏？”他問。

“我昨天太困，很早就睡了。”呂規頓了頓，“喔，淩晨起來洗了個澡，清醒之後就在看論文。沒注意時間，但我昨晚一直在家。”

“自己一個人？”

“是的。”

程徹抿了抿唇，這相當于沒說。

他又問：“校內論壇後臺顯示你三點多在線，看論文還是逛論壇？”

呂規移開視線，目光跟着那些在他的宿舍裏翻來翻去的警員游走，還有人走進他的廚房，打開冰箱又關上，像是要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殺人的證據。

他淺笑了一下，對上程徹看過來的犀利眼神，說：“瑪麗蘇貴族學院官方網站連接論文庫，登錄賬號還可以下載論文，賬號在校內官網和校內論壇通用，我登錄官網就會顯示論壇在線。”

程徹吸了一口氣。

按照呂規的說法，他還真是“良民”。

同事搜查完呂規的公寓，沒有找到任何可疑之處，在程徹看過來的時候，對程徹搖了搖頭。

程徹環視一圈這間宿舍公寓，除了書櫃上擺放着教科書，桌上整齊堆放着一些打印出來的論文資料和手寫筆記本，其餘的地方都很空，幾乎沒什麽生活痕跡，就連垃圾桶也只有一個新換上的垃圾袋，裏面什麽都沒有。

太幹淨了。

“其實我平時更喜歡呆在實驗室和辦公室。”呂規仿佛猜到了程徹的想法，還特意解釋了一句。

程徹扯了扯嘴角，看來對方是有備而來。

他跟呂規套近乎，問：“在這間學校當老師，工資應該挺高的吧？有打算買車買房嗎？”

“我不是雲水市本地人，這裏的房價太高了，等賺夠錢了，我回老家買房，和家人住在一起。”說到“家人”，呂規垂下眼簾，扶了扶眼鏡，“至于車子，也沒有買的必要，共享單車或者坐公交車就夠用了。”

想法還挺樸實。

程徹又和他聊了兩句有的沒的，給同事使了個眼色，讓他們發信息跟沈青昀說一聲。

“話說回來，”呂規坐在沙發上，把一次性紙杯往程徹面前推，溫和地笑着問，“為什麽警方要搜查我一個普通老師的公寓？我自認我這三十年也沒幹過一件錯事，有什麽值得這麽大費周章的呢？”

程徹和呂規聊完，又親自來搜過他的住處，但都沒發現特別的疑點，這呂規看起來平平無奇，一點也不像連環殺手。

呂規這話問的，程徹都不好回答了，只能顧左右而言他，打着哈哈準備敷衍過去。

呂規回想起在餐廳裏遇見的那兩個年輕人，其中一個還是他的目标人物。

他垂眸看向水杯裏蕩出一圈圈波紋的水面，輕聲說：“或許警官也是被誰誤導了吧，現在的人……都喜歡自作聰明。”

外面的雨還在下。

蘇亦歡非常配合地被雨夜殺人魔“迷暈”。

這種情況，作為虐文女主的她遇到過無數次，她甚至可以計算出怎麽暈倒才能既真實，又傷害不到自己。

她緊閉着眼睛，那人将她從車裏拖出來，冰冷的雨水澆在她的身上，她的腦袋随着那人的動作晃來晃去，頭發糊到臉上，粘嗒嗒的，很不舒服。

從室外到室內，蘇亦歡短暫地淋了一場雨，便被人丢在室內的冰涼地面上。

緊閉的眼皮感覺不到任何光線變化，看來室內和室外一樣黑暗。

那人綁住了蘇亦歡的雙手雙腳，以免她醒來後逃跑。

蘇亦歡繼續配合，在他綁完自己之後，順勢倒在地上。

腳步聲逐漸遠離，蘇亦歡半睜開眼睛，從糊到臉上的頭發間隙，觀察周圍環境。

這裏應該是車庫或者是什麽庫房，裏面堆積着許多物品，光源最充足的地方是正前方的一面釘滿各種照片、資料的軟木板，其中一張是她上過熱搜的成人禮照片，被人用紅色圖釘釘住了臉。

她所在的位置靠近打開的閘門門口，雨絲不斷飄進來，打濕了她的褲腳。

車尾箱打開又合上的聲音傳來，那人拖拽着什麽重物，走進室內，路過蘇亦歡的時候，發現她的腿露在外面，像對待垃圾一樣把她踢進裏面。

蘇亦歡：……

那人被一個來電中斷了他的行動。

“喂？”他很不耐煩，将電話開了免提，放在一邊，繼續拖拽剛才從車尾箱拖出來的重物。

電話傳來一個陌生男聲：“R被警察盯上了。先別殺蘇亦歡。”

蘇亦歡在心裏呵呵。

那人問：“為什麽？一晚殺兩個，正好試試我的新刀。”

“傻孩子，”男聲的語氣帶着點寵溺的笑意，仿佛他們讨論的不是殺人，而是讨論今晚做什麽菜，“這會暴露你和R的。”

“啧。”那人有些不滿，但是應該聽進去了，跟電話那頭的人讨價還價，“R沒有遵循游戲規則，在非雨夜殺了一個，那我是不是也能在平常日子殺一個？”

“當然。我們是家人，不會偏心任何一個人。”男聲毫不猶豫，愉快地應答。

蘇亦歡下意識咽了一口唾沫，她的直覺告訴她，電話裏那頭所說的“當然”，另有所指。

那人挂斷電話，就着雨聲哼小調，一邊哼一邊磨刀。

在那人磨刀的時候，蘇亦歡也沒閑着，熟練地從袖口滑出一枚刀片，割開手上和腳上的繩索——她看見“雨夜殺人魔”的身份，不僅沒跑，還主動送上門，自然是有倚仗的。

蘇亦歡剛來到這個世界就差點死在海裏，出門要是還不備點什麽，她就不是心大了，而是愚蠢。

那人磨刀的聲音停了下來，只剩下外面傳來的雨聲，逐漸逼近他今晚的目标。

就在這時，閘門門口的蘇亦歡突然彈跳起身，把那人吓得握緊了手裏的刀，猛然擡頭，死死地盯着蘇亦歡。

蘇亦歡迅速掏出手機，對着他拍了一張照片，閃光燈閃爍的瞬間，轉身從閘門跑了出去。

那人在短短一秒裏閃過無數念頭。

好像被發現了。

算了，先殺完這個。

蘇亦歡沒聽見腳步聲，回頭看見戴着手套的司機對着躺在地上的校服少年舉刀，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有了動作——她把手機砸了出去，正中司機的腦門。

司機徹底被激怒，瞪向站在雨裏的蘇亦歡。

【虐文女主光環開啓——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

與蘇亦歡對視的同時，他好像被什麽奇怪的東西入侵了腦子。

大雨滂沱，仿佛要将整座城市颠倒。她站在雨裏，身形單薄瘦弱，臉色慘白，隔着雨幕與他遙遙相望。她是否有過一瞬間的後悔？後悔剛才的沖動？

她眼睫輕顫，羸弱的身軀在雨中戰栗顫抖，仿佛看見什麽不可置信的事物，就像狗血劇裏女主發現男主抱着女配，誤會他倆是一對，她搖着頭，咬着下唇，向後退了一步又一步。

最後，蘇亦歡憤然地轉身跑開。

司機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追了上去。

原來他真正想殺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