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第 15 章

夜色極濃, 冰冷的雨混在這片夜幕之中，像是化不開的墨，粘稠濃郁的濕潤氣息如影随形, 附着在拼命逃跑的蘇亦歡身上。

這裏遠離居住區, 周圍靜得只有雷鳴和雨聲, 雨水噼裏啪啦砸在地上，在水窪裏炸開水花。

蘇亦歡看不到任何屬于人類活動的光亮，仿佛這裏是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于是只能憑借直覺往前跑。

身後急促的腳步聲以及揮刀的破空聲提醒着蘇亦歡，那人已經離她很近了！

蘇亦歡頭皮發麻，濕漉漉的衣服沉重地壓在她的身上，肺部因為劇烈運動而抽痛起來。

這具身體雖然因為虐文女主光環有了高防禦, 但開了主角光環也有副作用, 虐文女主的體力值在普通人平均水平之下，而且還容易“平地摔”。

蘇亦歡一開始和那人拉開的距離, 因為她摔了兩次, 一下子就被拉近了。

第三次摔跤後，蘇亦歡聽到距離她極近的揮刀聲, 護住腦袋就地一滾，順着下坡滾落，無數石頭硌得她痛到麻木，劃傷她的皮膚，顧不得再去多想, 也不敢停下來多想，在滾到底的同時單手撐地起身, 拼了命地繼續狂奔！

蘇亦歡按着抽痛的肚子，一抹臉上的雨水, 試圖分辨前面的方向和景物，确認自己的位置。

這裏是哪裏？

好累。

沒被砍死也要被累死了。

沈警官，程隊！你們到底什麽時候才發現我給你們留下的提示啊？！

四十分鐘前，警局。

沈青昀收到了前往呂規住所調查的警員發來的消息，并沒有查到任何有用的線索，而且對方還說他出行都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名下也沒有買車，甚至連駕照都沒考。

收到這條消息，沈青昀的腦海裏閃過一瞬的念頭——有沒有可能是她的答案出錯了？

但是下一秒，沈青昀就從手機裏擡起頭，猛地看向面前的白板。

他走到白板前，重新劃分了标記，把這些受害者分成兩批，左邊是那些知名惡人，右邊是普通受害者，然後用同種顏色的磁鐵标注同一批人的發現地點和居住地。

某一種顏色呈現相對密集分布，沈青昀想通了他一直覺得不對勁的疑點——

“雨夜殺人魔”是兩個人，或者說，兩個都是“雨夜殺人魔”。

如果蘇亦歡的答案沒錯，呂規是殺死莊毅的兇手，那麽現在另外一個雨夜殺人魔還在外頭未被發現……

窗外傳來雷聲的轟鳴，沈青昀頓時驚醒，立刻撥通程徹的手機，“盯住呂規！讓人去問蘇家那邊，蘇亦歡到家了沒。”

他們都沒有和蘇亦歡交換聯系方式，只能通過蘇家聯系她。

沈青昀不等程徹回複，便挂斷了電話，把外面的警員喊進辦公室，指着白板那塊顏色分布密集的區域，說：“這塊區域極有可能有雨夜殺人魔的據點，去找有沒有遠離居住區，缺少監控的路段，以及在末班車經過之後，就不會再有人活動的地方，重點關注工廠，庫房，屠宰場，加工廠之類的地方。”

“是！”

“好的！”

……

警員們立刻出警辦案。

沈青昀剛把人都派出去，就接到了程徹的來電。

“蘇家說蘇亦歡還沒回來，她怎麽了？”程徹倒是有蘇以哲的聯系方式，畢竟是差點親手把人押送回警局的關系。

沈青昀臉色凝重，攥着拳頭，冷靜下來，說：“她可能出事了。雨夜殺人魔有兩個人。如果呂規一開始的目标是她，但她逃過一劫，他的同夥說不定會想再對她下手。”

事情與他想的截然相反，金琥珀似乎并沒有發現她的才能，只是把她當作一個普通人。

“什麽？！我現在去問呂規……”

“他不會說的。只要他的同夥沒被抓到，他就是安全的。”警方在呂規那裏什麽都沒有找到，他就是清清白白的“良民”。

沈青昀擰着眉，腦子飛速運轉。

“等等，蘇以哲給我發了一條信息，我發給你。”程徹挂斷了電話，把蘇以哲剛才發給他的視頻轉發給沈青昀。

沈青昀點開視頻，是蘇亦歡十分鐘前發的朋友圈。

【@蘇亦歡：今天司機開車橫沖直撞的，好像趕着去投胎。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讨厭雨天。（10秒視頻）】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看起來只是她的一些小牢騷，并沒有什麽特別的。

視頻是她從車內拍攝的車窗外，信息量足夠多——根據車子的內飾，車窗外的景物和一閃而過的路牌，可以猜到這是什麽車型，以及正在走的是哪條路。

沈青昀立刻給剛才派出去的警員們新線索，讓他們順着這條路去找以及重點關注這種車型。

做完這一切之後，沈青昀重新看了一遍蘇亦歡發的朋友圈，目光落在她的頭像上——放置在陽光裏的魚缸和一本展開的書，魚缸裏沒有魚，展開的書頁卻映着魚的影子，像是缸中的魚游到了書裏。

和她只有答案，沒有過程一樣抽象。

沈青昀的腦海裏閃過那個年輕女生的身影。

從遇到她開始，他百發百中的判斷就出現了失誤。她給人一種奇妙的混亂感，想法總是天馬行空，游走在危險的邊界，好像稍有不慎就會墜入深淵，她的道德十分搖擺，只做她認為對的事情，像極了金琥珀那群人。

如果沒有人拉着她，或許她真會順從自己的心意，走上犯罪道路。

沈青昀閉了閉眼睛，回想起她未言盡的“下策”。

他起身，堅定地往外走去。

時間回到現在。

蘇亦歡一邊逃命，一邊思考是不是她給的提示太不明顯了，還是說蘇以哲沒把她的朋友圈發給他們？

如果她還有命活着的話，一定要跟他們交換聯系方式，下次再也不搞這種以身犯險的蠢事。

高估別人的智商就會置自己于險境。

她以後一定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答案，就算他們懷疑她是犯人同夥所以知道得這麽清楚也無所謂了！

蘇亦歡累得氣喘籲籲，體能接近極限，在放棄求饒和再堅持一秒之間徘徊猶豫，她的耳朵嗡嗡直鳴，什麽雨聲，腳步聲都離她而去，就連自己的喘息聲都像是隔着一層薄膜，聽得不真切，仿佛靈魂出竅。

要不就束手就擒吧……

沒關系的。

她能撐到現在已經很厲害了。

要怪就怪其他人太不聰明，而她想得過于周全了。

蘇亦歡正準備投降放棄，眼前一道白光劃過，刺耳的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響傳來。

“蘇亦歡！”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蘇亦歡擡頭朝前方看去，一輛黑色機車停在她的面前，雨水敲打在他的頭盔上，他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眸，隔着雨幕，借着昏暗的光線，她一眼認出了他的身份——沈警官。

沈青昀坐在機車上，朝她伸出手。

蘇亦歡握住他的手，借力翻身上車。

“快……走。”蘇亦歡喘不過氣，每說一個字都耗費了她極大的力氣，嗓子幾乎要冒煙，聲音都沙啞了。

沈青昀還沒來得及多問一句，雨幕裏突然出現一輛黑車，直直地朝着他們這個方向沖撞過來！

他立刻發動車子，駛離原位，後視鏡中那輛黑車緊追不舍，顯然就是沖着她來的。

黑車猛踩油門，逼近他們的身後，似乎想要撞死他們。

沈警官悶悶的聲音隔着頭盔傳來，“抱緊。”

蘇亦歡還在猶豫這會不會太冒犯，下一瞬車身突然來了個飄移，她下意識抱住了身前人的腰身，為了不被甩出去，她整個人緊貼在沈警官的後背上。

雨水順着他的頭盔滴入她的領口，她渾身濕透，滾燙的體溫和冰冷的雨水相貼，激得她忍不住打顫。

周圍的景物全部模糊，蘇亦歡只能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随着車子左搖右晃，她的腦子暈暈沉沉的，意識到是虐文女主光環的副作用——淋雨之後必定會生病，但是沒想到這副作用來得這樣快。

“蘇亦歡，清醒一點。”沈青昀察覺到身後人的異樣，她環抱住他腰身的動作也漸漸脫力，只是虛虛地搭在他的腿上。

“咳咳……”蘇亦歡忍不住幹咳起來，“頭好暈。”

她渾身乏力，好像身上扛着千斤重的擔子。

沈青昀在下一個飄移甩開黑車的空擋，單手握住蘇亦歡垂下的手，察覺到她身體的滾燙，将她的手重新放回自己的腰上，然後加快速度，朝着來時的方向疾馳而去。

“蘇亦歡，再堅持一下。”

“咳咳。”他似乎不太會說話，語言相當貧瘠，就不能說幾句好聽的哄哄她，好讓她打起精神來嗎？

“蘇亦歡，別睡。”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嗯。”真指望不上了他，她好累。

“蘇亦歡，馬上就到了。”

“……”好困。

前面的沈警官一直在喊她的名字，跟叫魂似的，蘇亦歡的眼皮子極重，她感覺自己和雨水已經混為一體了，馬上就要跟着雨水一起升空，可是總有一個力氣拽着她的手，讓她往下掉，讓她落在實地上。

沈青昀聽不到她的聲音，她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微弱，他的心髒慌亂地跳動，就連剛才差點被黑車撞到都不見得心率有飙升得如此快。

某一瞬間，他腦海裏閃過一個與現在極其相似的場景。

琥珀的主人說，他的推理過程很完美，卻只有在事件發生之後才能進行推理，所以永遠晚一步，救不了任何人。

現在也一樣。

沈青昀用力地攥住蘇亦歡的手，試圖抓住些什麽。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昏迷之前，蘇亦歡隐隐聽到一個沉悶的男聲。

“蘇亦歡，別死。

“求你。”